迪奥麦德斯跟神斗(三)

作者:荷马    更新时间:2013-08-08 09:16:07

高声呐喊的迪奥麦德斯看见阿瑞斯,心里充满惊慌,像一个行路人长途跋步,越过平原,突然发现前有急湍的河川阻路,看了一眼那波浪翻腾的流势,向原路退了回去。泰德斯就这样向后退着,同时警告他的人道:“朋友们,无怪乎我主赫克特的枪法和胆量使我们衷心佩服,原来他总有一位神随身保护他。看呀,阿瑞斯现正跟他一起,他幻化成人的模样。向后退,但是要面对着敌人退。我们不要跟神战。” 

  在他喊人们退后时,特洛伊人一拥而上。赫克特杀死两人,米奈塞斯和安契拉斯,两位同乘一辆车的老战士。伟大的特拉蒙埃杰克斯看见两人阵亡,心里充满怜悯。他踞守靠近两人的地方,掷出一根明晃晃的枪,击中了塞拉加斯的儿子安菲阿斯。安菲阿斯富有资财,家住派萨斯,拥有许多谷田。但是命运叫他离开家业,来做普利安跟他儿子们的战友。特拉蒙埃杰克斯击中他的带,长矛插进他肚腹,他砰的倒了下去。可是当杰出的埃杰克斯抢上前去剥他的盔甲时,特洛伊人的明晃晃的标枪骤雨般向他掷来,他用矛挡开许多。虽然如此,他仍脚踏住尸体,拔出他的铜枪来。只是他不能夺得那人自己的武器,也不能脱掉他身上的铠甲,那些标枪实在不容易对付。而且他也怕急于事功的特洛伊人把他围起来压制住他,他们人数多得可怕,手里的枪都准备投掷。因此他们竟然把他赶开了。埃杰克斯虽然伟岸、强壮、可怕,也震惊起来,结果后退了。 

  在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就是这样打斗着。这时,严厉的命运叫赫拉克勒斯的身材高大漂亮的儿子勒波勒马斯跟像神模样的萨佩敦交手。这两人,一个是驱云者宙斯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彼此相扑起来。当他们进入射程以内,勒波勒马斯喝问道:“萨佩敦,律西亚的顾问,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又躲藏起来?你不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该叫你是佩乙己斯的宙斯的儿子:你跟他从前的儿子相比,可以说不值一文。踞各方人士所说,你跟强大的赫拉克勒斯,我的无所畏惧的,非常勇敢的父亲,是多么不同啊。有一次他只带六只船和一支较我们的人数少的队伍,来这里求洛麦敦的母马,仍然打破伊利亚并劫掠它的街市。可是你是个懦夫,你的军队在消逝着。即使你是强壮的人,你从律西亚远道而来帮助特洛伊人,恐怕对他们没有多大好处!你将死在我手里,走进鬼门关去。” 

  “勒波勒马斯,”律西亚的领袖萨佩敦答道,“你清楚知道赫拉克勒斯绝不会打破神圣的伊利亚,要不是那傲慢的老头子洛麦敦行事愚蠢:他对他的服务,报以侮辱,拒绝给他远道来求的母马。至于你,我说你现时现地就要命丧我手。你将死在我的枪下,把性命交给名马冥府HadesoftheFabledHorse。不知有什么典故。,把荣耀给我。” 

  勒波勒马斯对萨佩敦的答复,是举起梣木标枪,因而两人的长矛同时脱手而出。萨佩敦命中勒波勒马斯脖子正中。致命的矛头穿颈而过,黑暗闭了他的眼睛。同时勒波勒马斯的长矛击中萨佩敦的左腿,矛头猛烈刺入,直抵腿骨;可是他父亲救了他的性命。 

  英勇的萨佩敦被他的忠实随从抬出战地。那长大的枪拖拉着,令他感觉沉重,因为在匆忙中没有人看见这种情形,或想起把梣木枪拔出来让他可以用自己的腿。他们只顾在救他的性命。 

  另一方面,披铜甲的亚该亚人把勒波勒马斯移出战地。杰出的奥德修斯看见他阵亡,并不惊愕,实在的,那使他怒火中焚;不过他拿不定主意究竟要怎样,有一会儿工夫他心里在争辩:应该去追逐雷神宙斯的儿子呢,还是继续去杀律西亚人呢?命运没打算教宙斯的高大儿子死在勇敢的奥德修斯的利铜下,所以雅典娜把他的忿怒转移到律西亚人身上,他当时就地杀死科兰纳斯,阿拉斯特跟普吕坦尼斯。实在的,高贵的奥修德斯将继续斩杀律西亚人,要不是明盔的赫克特眼睛明快,看见这种情形,急忙闪耀着铜甲的光辉来到前线,使达南人心中恐怖。宙斯的儿子对于他的来临非常欢迎。他痛苦地向他诉请道:“赫克特皇子,救救我,不要让我躺在这里任达南人摆布。假如我必须死,我愿安然死在你的城里。很显明的,我是不能再见我的国和家,不能给我的妻子幼儿以快乐了。” 

  明盔的赫克特没有理他,快步从他身边跑过。他第一件事是要把阿果斯人推回去,尽量斩杀他们。像神一般的萨佩敦被他的亲信移置在一棵美好的橡树下,那是佩乙己斯的宙斯的圣树,在那里他自己的侍从高大的佩拉冈从他腿上拔出那梣木枪。他眼前一阵昏黑模糊,晕了过去,可是立时又复苏了,北风把他从晕厥中吹醒过来。 

  这时阿果斯人面对着阿瑞斯和披铜甲的赫克特,既不向黑船逃去,也不反攻,只一个劲儿向后退,因为他们晓得阿瑞斯在特洛伊人那边。普利安的儿子赫克特跟猖狂的阿瑞斯首先杀死的和最后杀死的是什么人呢?首?杀死的是图斯拉斯皇子,其次是驯马者奥雷斯特斯;屈卡斯,一个艾托利亚枪手;欧诺毛斯;欧诺普斯的儿子赫勒纳斯;还有束着亮带的奥雷斯比斯,他住在海尔的塞菲西斯湖畔,照管他富饶的产业,另有两个博奥蒂亚人在这土地肥沃的乡间与他为邻。 

  粉臂女神赫拉看见他们不住屠杀阿果斯人,忍不住向雅典娜说道:“佩乙己斯的宙斯的不眠女儿,这不得了啊!我们若让疯狂的阿瑞斯这样乱砍乱杀下去,那么向米奈劳斯所作的诺言怎么办呢--我们告他说过,他将踏破特洛伊的城墙。来吧,现在是你我投入战争的时候了。” 

  雅典娜衷心愿意。于是赫拉,天上的皇后和强大的克鲁诺斯的女儿,出去将金的马具套在马上。同时佩贝熟练地把她的车准备停当:她将两轮装在铁轴两端,每个轮有八根辐条。轮辋是不可磨损的金做成的,边上装有铜的轮箍,一件奇妙的作品;跟铁轴转动的轮毂是银的。车上有金银带密密编织的站台,两排栏杆围住它。一根银辕伸出车前,赫贝在辕的尽头绑一个美的金轭,轭上有美好的金胸带。急切投入战争的骚乱中的赫拉,策动她的一对套在轭下的快马。 

  同时佩乙己斯的宙斯的女儿雅典娜在她父亲的门槛,脱掉她亲手制的柔软绣花长衫,换上一件短装,用驱云者宙斯的武器装备自己,去参加可悲的战争。她肩披可怕的流苏乙己斯,它的边缘满镶着恐惧,上面有斗争、强力和冷酷的梦魔追逐,还有可怖的戈儿冈头,那是佩乙己斯的宙斯的著名和可怕的标志,她头戴金盔,盔上有四冠和两个羽脊,并饰以百城战士。接着她登上火红的战车,握着长大的枪,当这位万能之父的女儿生气时,她就用这根枪打散高贵战士的队伍。 

  赫拉迅速用鞭子轻拂马背,天门就轰隆轰隆自动敞开,把守天门的时间,他们是长天和奥林匹斯的管理员,他们的任务是关闭天门或滚开沉重的云。两位女神赶起驯顺的马驰出这些门。

她们看见克鲁诺斯的儿子,远离众神,独自坐在奥林匹斯众多山峰中最高的一个峰上。粉臂女神赫拉把马停下来,跟最高的主,克鲁诺斯的儿子宙斯,讲几句话。“宙斯父,”她说道,“看见阿瑞斯的狂暴行为,和这些英勇的亚该亚人无缘无故被他屠杀,你不生气吗?我可不能看着不理会。可是你的塞浦里斯女儿跟银弓阿波罗,看样子很喜欢这样。事实上放出这个不知法纪为何物的野蛮家伙,正合他们的心意。宙斯父,假如我去痛揍他一顿,把他轰出战场,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的,你快去干吧!”行云者说道。“让我们的战士雅典娜整治他,谁也不像她那样会扭阿瑞斯的尾巴。” 

  粉臂女神赫拉对这不加分辩。她用鞭子轻拂马背,那对驯马沿着天和地中间的路飞奔而去。神的马蹄声隆隆,它们一跃的距离,像一个人站在酒般阴暗的海上的眺望塔里,向烟雾望去视力所及的那样远,所以她们很快来到特洛伊和两条高贵的河川跟前。粉臂女神赫拉把马停在西莫伊斯注入斯卡曼德的地方,把它们卸下轭,隐藏在一团浓雾里。西莫伊斯河神使丰美的刍草长出来,给它们吃,两位女神步行出发,像两只鹁鸽般摇摆走去,急于去援助阿果斯人。 

  她们去到战场的一个地方,正值亚该亚人的精良战士集结在驯马者迪奥麦德斯周围,像食肉的雄狮或可怕的野猪般负隅顽抗。粉臂女神赫拉停在那里,高声喊叫,摹仿高贵的斯坦特的洪亮声音,他一人的喊声抵得过五十人同时喊叫的声音:“可耻哟,阿果斯人!中看不中用的卑鄙东西们。伟大的阿基里斯出来战斗的时候,特洛伊人不敢越过达丹尼亚门,他们害怕他那沉重的枪。可是现在他们已远离城垣,打到你们船前来了。” 

  她就这样壮起他们的胆,抖擞起每个人的精神。同时明眸的雅典娜一直走到泰杜斯的儿子迪奥麦德斯跟前。她看见这位皇子靠近他的马车,正在晾潘达拉斯给他的箭伤。在他的圆盾的宽阔肩带下,汗正在烦扰他。在这样困苦中,同时两臂的力气已经衰退,他提起肩带正在拭去污血。这位女神把手放在马轭上。“泰杜斯有个儿子,”她说,“可是多么不像他哟!泰杜斯是个小个子,可是他是多么伟大的战士啊!甚至当我不准他战斗,不想要他卖弄的时候,他还是战斗--甚至当他一人被遣往塞贝斯跟一伙克德马斯人谈判的时候,那时我吩咐他坐下,安静地在宫里吃晚餐,可是他却像他一向那样,勇敢地向那些精壮的克德马斯人挑战。由于我给他的协助,轻易地将他们个个击败。他跟你多么不同啊!现在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受伤害,吩咐你去打特洛伊人。可是你久战后已筋疲力尽,抬不起一个指头来!或者是惧怕把你吓呆了吧?若是那样,我就不再认为你是泰杜斯的儿子和勇敢的欧纽斯的孙子了。” 

  “我认得你,女神,”高大的迪奥麦德斯说道,“你是佩乙己斯的宙斯的女儿。我可以无隐地向你说。我不是害怕才这样,也不是筋疲力尽。我只是在牢记着你给我的限制。你吩咐我不要跟有福的神斗,除掉宙斯的女儿阿芙罗狄蒂以外。你说假如她加入战团,我可以用利矛刺伤她。可是我看见阿瑞斯所向披靡,所以退到这里,并告诉其余的人集结在我周围。” 

  “亲爱的迪奥麦德斯,你真是泰杜斯的儿子!”明眸的雅典娜喊道,“我了解。不过有我在你背后,你不用害怕阿瑞斯或任何神。快些找他去!赶上前去,不要想‘这是可怕的战神’,逼到跟前,给他一下子。看那个疯子呀!你知道吗?前天这个传瘟疫的,欺诈的坏蛋,还在向赫拉跟我保证,他将帮助阿果斯人打特洛伊人。可是现在他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竟在替特洛伊人打仗。” 

  说着她伸手拉泽内拉斯,把他拉下车去--他正乐于下车。这位性急的女神,占据他在车上的位置,站在高贵的迪奥麦德斯身边,椈木轮轴负载着一位可怕的女神和一位强大的战士,压得咯吱响。帕拉斯雅典娜抓起缰绳和鞭子,赶起两匹马,直往阿瑞斯的方向奔去。 

  这时阿瑞斯正在劫掠奥基修斯的高贵儿子伟岸的佩里法斯,艾托利亚人中的杰出人物。他浑身血污,正在脱下死者的盔甲。雅典娜把一顶隐形帽戴在头上,不让可怕的战神看见她。可是这位屠夫阿瑞斯一眼看见泰杜斯的英勇儿子,他让佩里法斯躺在他被杀死的地方,直奔驯马者迪奥麦德斯。两者接近时,阿瑞斯首先动手,施出他满以为可以致命的一击。他用铜矛越过车轭和马缰,直刺迪奥麦德斯。明眸的雅典娜用手接住枪杆,往车的上空一推,让它的力量消耗在空中。这时高声呐喊的迪奥麦德斯使起他的枪来,帕拉斯雅典娜导它深入阿瑞斯的小腹,那里他穿了一件围裙缠住腰。矛头击中那里,刺伤这位神,裂开他那白皙的皮肉。迪奥麦德斯拔出他的枪,声音响亮的阿瑞斯大叫一声,像九千或一万战士的喊声那样高。亚该亚人跟特洛伊人听见这位无休止的好战的神这样骇人的叫声,吓得战栗起来。接着泰杜斯的儿子迪奥麦德斯看见声音洪亮的战神在一团烟雾里旋转升空,像热的空气造成龙卷风时云中射出的一道黑气。 

  阿瑞斯迅速飞去,直到高耸的奥林匹斯众神居住的地方。他沮丧地坐在克鲁诺斯的儿子宙斯身边,让宙斯看他的神血从伤口淌出,用悲哀的声音讲说他的故事。“宙斯父,”他说道,“看见这样残暴情形,你不生气吗?看我们神众每逢施恩于人类时,怎样自相残害,这都是你的错,我们都不赞成你把你那个疯狂的女儿生下来,为虐世界,她总在想法捣蛋。我们其余的,包括奥林匹斯的每位神,都顺从你的意志,敬畏你。可是轮到她时,你总不以任何话或行动制止她;你让她为所欲为,因为她是你自己的孩子,生来是要捣蛋的。看她如何教唆泰杜斯的蛮横儿子迪奥麦德斯,乱砍乱伤永生的神。最初他攻击阿芙罗狄蒂,刺伤她的腕;后来又像恶魔般向我猛扑,幸好我脚下快,给我逃掉了。否则我得在那些可怕的死人中间停留一段漫长痛苦的时间,要不然他的打击会使我终身残废。” 

  行云者宙斯瞪了阿瑞斯一眼。“你这个叛徒,”他说道,“不要来向我诉苦,你所最喜爱的,莫过于口角和打斗,这是我恨你甚于奥林匹斯任何神的原因。你母亲赫拉也有一股刚愎不驯的脾气,我一向觉得光是用言语很难控制她。我猜想是她搞起这事,给你招来麻烦,无论如何,我不打算叫你继续受苦,因为你是我的亲骨肉,你母亲是我的妻。可是若是任何其他神生下像你这样的小坏蛋,你早就被打入较乌兰纳斯的儿子们的更深的洞里去了。” 

  说完了,宙斯教派昂医治他,派昂把滋润的药膏敷在他的创口,治好了他,因为阿瑞斯不是凡体。真的,他治好可怕的战神,像无花果浆搅入乳汁后那白液凝结的那样快。赫贝沐浴他的身体,给他穿上美好的衣服;他坐在克鲁诺斯的儿子宙斯身边,恢复了往日的自尊。 

  同时两位女神,阿果斯的赫拉和阿拉尔康米奈的雅典娜回到万能宙斯的宫里,她们制止了那屠夫的嗜杀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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