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时,梁浩就出发了。临行前,因没空跟汪梦蕾说一声,他就把头天晚上写好的信交给妹妹梁莞草,让她转交汪梦蕾。
梁浩抄近路,一口气赶了三十来里路,约莫早饭后便到了潮河的西三岔口。潮河在入海前,在海西境内有两个三岔口。西三岔是北六塘河、义泽河汇入大潮河的地方;大潮河下行十来里地,武障河又从西南而来,汇入潮河,汇入处便是东三岔。然后潮河折向东北,走了个“几”字形,很有点“小黄河”的意思,直奔大海。过西三岔口,沿义泽河向西上行二三里地,就是马潮庄了。
西三岔村渡口一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艄公几时能来,梁浩担心耽搁外出找党的大事,便双手窝成喇叭状,向西三岔村子里喊:“喂,过河了——”
西三岔村里没有回音,身后河道里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喂,梁浩哥,这边——”
梁浩扭身一看,只见岔口处,一只小船正从义泽河缓缓地拐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撑着竹篙,迎着刺目的太阳在向他笑。梁浩喜出望外,挥手喊道:“冯岚!”
“梁浩哥——”冯岚答应着,很快将小船靠上码头。梁浩跳上去,接过船篙把船撑离岸,向义泽河驶去。
“呵呵,这么巧啊,不是遇到你,不知要等多久呢。”梁浩说。
“哼,哪来那么多巧事啊?我是专来接你的!我妈还说你不会这么快,我说你保管在这个时辰到。”冯岚说。
“是这样,那真该谢谢你!不过,你爸妈不该让你来,这岔口浪急,你还小,一个人危险。”梁浩说。
“我才不小呢,我会撑船几年了。再说,我爸也没空,我出来时,他刚进门,正忙着和肖柳叔叔他们在商议转移武器的事呢。”冯岚说。
“转移什么武器?”梁浩问。
“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我爸带着基干队出去忙了一夜,早上便抬了几箱武器回来,我也没顾上问几句,一会就到家了,你自己问。”冯岚说。
“好的。”梁浩手下不由加快了撑篙节奏,小船飞快地沿义泽河向马潮庄驶去。也就一袋烟功夫,就到了马潮庄。梁浩跳上岸,顾不上帮冯岚栓船,就小跑着赶往冯岚家,冯岚在后面笑道:“呵呵,赶吃八碗八碟啊?也不等等我。”梁浩回头笑笑,挥挥手,自顾跑了。
到了冯岚家门外,梁浩顶头碰到冯岚的爸爸冯明瑞。冯明瑞正从茅厕里出来,边系裤子边说:“哟,浩子,来这么早啊?”
“早什么啊,热闹也没赶上。老冯,真不够意思,你带人搞武器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梁浩说。
“这你怪不着我,事情急,实在来不及通知你。肖柳、林舒他们都在,进去说。”冯明瑞说着,便领着梁浩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有十来个基干队的骨干,在端着大海碗,东蹲一个,西戳一个,稀稀溜溜地喝着热稀饭。冯岚母亲凌玉正在忙着给大家盛饭,一见梁浩进来,忙喊道,浩子,快过来喝碗粥。梁浩刚说婶子,我吃过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面粥已经塞到眼前,他只好笑笑接过来端进屋。
屋里的林舒、肖柳等人正边吃边商量转移武器的事,见梁浩进来了,肖柳便朝他点点头,三口两口喝完粥,招呼梁浩近前来把昨晚林舒他们拦截武器的事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说:“你来了正好,外出的事情先搁一搁,给你派个任务,马上带十来个队员、两只船,随林舒一起护送这批武器去汤沟。一会你跟明瑞去领一支步枪,十发子弹。”
“不用了,我有盒子炮,我哥留下的,说让我组织自卫队护村。”梁浩从腰间抽出盒子炮说。
“那更好。这批武器对我们下一步组织抗日武装非常重要,路上千万小心,不光要提防周法乾前来抢夺,也要防范其他土匪的算计,一定要平安送达汤沟。”肖柳说。
“我明白。那外出找党的事怎么办?”
“你完成任务后,争取当天赶回来,明天我们一起出发。我在这里等你。”肖柳说。
汤沟离马潮庄也就二十来里路,林舒、梁浩带着十来个人由义泽河向西,经北六塘河、柴米河,一路无事,半天就赶到汤沟。汤沟镇民众抗日自卫大队大队长苏洪看了肖柳的信后,热情接待了他们,并将武器作了秘密处理。林舒还带着与苏洪商量海西三区抗日基干大队和汤沟抗日自卫大队合作抗日的任务,就和十来个队员留在了汤沟,梁浩则带上两个馒头,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船到柴米河与盐河交汇处时,天已傍晚,夜色正在夏虫啾啾伴奏中悄然袭来。正在这时,一阵呜呜声随风传来。梁浩初听以为是风穿越杂草、苇丛发出的啸声;等呜呜声再次传来时,他不由得停下桨,侧耳细听,这呜呜声是从河中央一个苇丛茂盛的沙洲上传来,分明是人声。他赶紧把船靠了过去,跳上沙洲,拔出盒子炮,循着呜呜声摸过去。在沙洲中央的一个就着苇丛搭成的窝棚里,一个身影被反绑着,蜷缩在那里,挣扎着使劲呜呜。梁浩绕着窝棚察看了一下四周,确认再无别人后才钻进窝棚,将这人口中的破布团扯下,问:“你是谁?”
“快解开绳子啊,救人还不救到底?!真是的!”姑娘吐了两口碎布屑说。
梁浩听声音是女的,再凑近细看,还真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看什么看?快点啊!”姑娘急了,嗓子里都有了哭腔。
“好厉害,对救你的人还这般凶巴巴的啊?”梁浩又好气又好笑,边解姑娘手上的绳子边说。
“我已被那帮王八蛋捆起来扔这一天啦,能不急嘛!”姑娘自己动手解脚上的绳子,绳子打了死结,使了几下劲也没解开。梁浩见了,抽出绑腿里的短刀,上前直接将绳子挑断,扶她出了窝棚,上了船。
梁浩让姑娘在船舱里刚坐稳,不远处的夜色里就传来哗哗的划桨声。姑娘急切地小声说:“快快,估计是他们来了!”
“你在舱里趴好,别出声。”梁浩说着,将一件蓑衣盖在姑娘的身上,然后不慌不忙地划桨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