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法乾转过身来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啦。想向三哥打听些事情。”
周法乾和关阳明都在安清帮，通字辈。周法乾的师傅马龙九和关阳明的师傅朱义武是安清帮同门师兄弟，马龙九主要在新安镇镇北方向收徒，朱义武主要在镇南方向收徒。也就是说，周法乾和关阳明是一个师爷。这俩人有了自己的势力后就联络海西十个江湖实力人物结成拜把子兄弟，人称“海西十码头”。周法乾排行老五，关阳明排行老三。不过，这十个把兄弟的关系只有一些老江湖才知道，社会上一般人是不明底细的。不然，像关阳明这些有商人身份的，处境就会被动，万一有人告他个“通匪”罪名，也不无麻烦。
因为周法乾是当地妇孺皆知的悍匪，关阳明和他只能暗中来往。因此俩人曾经约定，除非有要事，平时尽量不见面，以免授人以柄。此时他暗忖，周法乾今天登门，事情不会小，便问候道：“最近还好吧？”
“先不说这个。三哥注意到今天街面上的不寻常了吧？”周法乾啜了一口碧螺春茶问。新安镇有几家大户的祖先当年从苏南搬来时，也把喜饮碧螺春的习惯带过来了，久而久之，当地有头有面的人都养成了爱喝碧螺春的习惯，也爱用碧螺春来待客以显自己的身份层次。
“这要看你指什么了？”关阳明不动声色地说。
周法乾喝了一口水说：“兵。尽管镇上常驻税警团一个连，但都没有今天这批来人更有兵气。不一般啦！”
“继续。”关阳明也端起茶杯吃了一口。
“他们有骑兵、车队，还警戒那么严，我猜想，要么是保大官，要么是办大事。”
“从上午到现在，我已经听不少客人说到这批兵了，没人提到大官。”关阳明轻描淡写地说。
“那就是办大事了！在我们这里，能有什么大事给他们办？征集军粮？城里城外也没听到动静啊，再说就是运几车军粮也要不了骑兵跟着。那就是比粮食更贵重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什么最贵重？”周法乾绷紧神经，顺着自己的思路在找答案，并在等着关阳明帮他。
“军火或者是钱财。”关阳明还是平静地说。
“会是钱财吗？要是，五辆卡车得运多少？不，不是钱财，是军火。”周法乾一拍大腿；“对，肯定是军火！”
“那又怎么样？”关阳明已经感觉到周法乾的心思了，只是想让他自己说。
“怎么样？我的三哥，在这个乱世，什么最管用？枪杆子啊！我们兄弟要是有一批硬邦邦的武器，那这海西还不是我们的天下？我还用得着东躲西藏的？”周法乾霍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头上的那撮白毛在轻抖。
“五弟，难不成你要动他们？”关阳明尽管知道周法乾心狠手辣，却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准备劫正规军的军火了。
“这年头，胆大的都他妈快撑死了，饥一顿饱一顿的都是我们这帮小蟊贼！老子受够了。”
“有个问题，真要是军火，在哪？没听说他们在这里有军火库啊。”关阳明两手一摊。
“我听说北边在打仗，他们是不是路过我们这里去接军火？如果是，他们就还要回来，对不对？”
“有道理。不过还是有问题，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警戒那么严？怕人破坏？”关阳明继续提出问题。
“日本人还没来，你以前那些gcd朋友也是走的走，散的散，除了这些，还有谁有能力破坏他们？”周法乾知道他这三哥当年因为未经上级批准到海州一个大户家搞了十几条枪，被撤了县委书记的职，改任县委军事部长，后又与新来的县委书记不和而在党内受到挤压，直到被通缉而失去组织关系，现在已经不被gcd组织承认了，说起来也就没顾忌。“来前，我在三元路瞥了一眼，他们一直把岗哨放到渡口，这又是为什么？”
“不会是跟盐河有关吧？”关阳明吃惊了。
“哎呀，三哥，你就是我的福星！什么事经你一点就那么透，兄弟我佩服！”周法乾高兴得手舞足蹈，“等着瞧吧，我已经把兄弟们撒出去了，真要是跟盐河有关，会有信来的。”
“真打算动手？”关阳明问。
“你说呢？”周法乾狡黠地笑着说。
“五弟，三思。他们力量不弱，弄不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关阳明劝道。
“靠我这点力量当然不行，我还想借助三哥的力量。你那十几条枪可都是汉阳造啊，事成之后，你我二一添着五，一家一半，怎样？”周法乾说。
关阳明陷入沉思。其实他关阳明和周法乾这帮人拜把子，完全是韬光养晦之计，他跟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脱党使他如龙困泥潭一般，纵有万般豪情也只能深埋心底。他在等待时机。现在，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从国民党军队手上搞枪，他也不会反对，因为海西的gcd组织迟早会重建起来，那时党组织里能有更多的武器，肯定对党有利。只是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战的非常时期，他这个老党员不能做有违党的大局的事；退一步讲，就是没有国共合作，只要这批武器是为了打鬼子的，他也不能支持周法乾去劫取。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里，他已经知道北方战事正急，鬼子也随时可能登陆连云港，如果梁潇他们真是来接军火的，那国军肯定是急需这批物资，将之劫取，无疑是对国家民族的犯罪。周法乾尽管也就一二十号人枪，但个个都有好枪法，加上熟悉地形，真要打起来，哪怕不得手也会让梁潇他们伤筋动骨的，万一再把军火引爆了，那真不堪设想。他无论如何得阻止周法乾的行为，同时还得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帮他。他想到了一个人。他说：
“五弟，弄来弄去我们也是在猜测，不如等一会听听动静再说。我知道你素有大志，目前在江湖走动也是权宜之计。我带你去见个朋友，保不定他就是你的贵人。”
“真的？”周法乾将信将疑。
“走一趟不就知道了？说实话，要不是我废了一条腿，我会跑在你前面的，哪有机会给你哟。老天不公啊！”
“嘿嘿，三哥向来够意思，兄弟真要发达了，吃个蚊子也要掰根大腿给你。”周法乾赶紧奉承。
“这还差不多。”关阳明哒哒地捣着拐棍，引周法乾进入后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