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白的时候
嫂子进了门
嫂子进门第一年送走了爹
第二年送走了娘
村人说
嫂子命硬
先克公后克婆
那一年我八岁
村人说
可怜了这孩子
真是造孽啊
娘走后村里闹灾荒
孩子们瘦成了
初二、三的月牙儿
学校的课桌浮在水上
成了长长的波折号
嫂子卖了垂腰的辫子
送我去镇上上学
从此，每当我放学回来
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
在娘曾经翘首相望的地方
总立着玉米杆似的嫂子
我向嫂子奔过去
风吹乱了嫂子一头
稻草似的头发，嫂子
仍在勉强的笑
冬天里
嫂子永远是一双旧单鞋
而我是村里最早
穿上棉鞋的孩子
我背的书包
是上学的孩子里最好看的
上面有嫂子亲手绣的兰花
嫂子说，兰花
是长在山缝里的花
嫂子看不懂我读的书
嫂子常常以一种
聆听的方式
坐在冬夜的火盆边
静静地守候着我
大雪纷飞的时候
嫂子不能下地干活
嫂子就倚在门框上看雪
嫂子一边看雪
一边对我说，她姑
都说姑娘雪花命呢
飘到哪家是家
嫂子很寂寞
喜欢捧一本厚黑学的哥
于嫂子是一本
无法尽释的天书
嫂子没有孩子
嫂子唯一的家当
是我和哥
我上大学那一年
成了名人的哥
遗弃了嫂子
从此
每到大雪纷飞的日子
我就想念嫂子
想嫂子这时
正倚在谁家的门框上看雪
想嫂子还会不会说
姑娘是雪花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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