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沙弥光秃着脑袋,白皙脸庞上忽闪着一双大眼,他远远看到这姐弟二人朝寺庙走来,就忙不迭地跑进庙内大雄宝殿,对一个闭目捻株的和尚喊道:
“师傅,师傅,山下一个少年和一只老虎来了。”
“是大老虎还是小老虎?”闭目捻株的法海主持并不睁眼的问。
“是个粉面红唇的人型老虎,就是师傅说的那种不可接近的老虎。”
这和尚法号法海,长得粉面垂耳一副善态,他睁开双目看了一眼小沙弥就又闭上,琢磨着小沙弥说有人型老虎上山的事——昨天小沙弥问他为什么庙里没有女人,他回答说女人是老虎,要吃他们这些出家的男人,小沙弥又问为什么师傅还要到尼姑庵讲经,法海只好说尼姑和和尚一样不是平常的男人和女人,当小沙弥又张嘴要问时,法海急忙打断他说:
“你现在还小,别去想这些跟你无关的事,等你再长大点,师傅再给你讲。”这个小沙弥就委屈的说:
“师傅每夜搂着大师兄睡觉,我一个人害怕,你怎么不搂着我睡呢?”法海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火辣,睁开他那乌黑的眼睛,看着小沙弥说:
“净是胡说八道,还不去山门外看看客人,是来进香还是有别的事!”小沙弥愣住神看着法海,似乎没听到法海在说些什么。其实这话法海是在心里想,他并没有说出来。小沙弥的一番话惹的法海身心不定,他再次闭上眼,突然他在蒲团上一震,眼前一片红光,脑海中出现了一男一女,再仔细一看是两个异物,两个胸中各有一颗宝珠的精灵,那变着人型的躯体,有世人无法比及的袅娜,难道昨夜的梦境要应在他俩身上?法海回忆着昨夜似梦非梦的场景:夜间打坐,法海怎么也按奈不住自己,背熟了的经文,也平静不下心情,他浑身发热,唇干口燥,虚幻地景物在云雾中缥缈,他看到多年前盘涅的师傅在一莲花池中沐浴,连连招手对他示意,就像他生前一样要法海去‘侍候’,法海想走进池中和师傅亲热一番,他不能让这位传授给自己禅杖的人说自己忘恩负义,正当法海要退去身上的袈裟时,从远方飞来两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架起法海就飞到了半空,法海不知道这两个怪物要把自己怎样,就顺从地跟他们来到一座幽静的山林中,在一所茅草屋中,这两个怪物摇身一变成了一男一女,法海见这对男女甚是可爱,竟不顾他们来历不明,欣然与他们过起了凡人的日子……法海知道今天的来者应了梦境,昨夜是菩萨给了自己预示,这天机良缘不可错过,瞬间他就定下心来:与这两个不是凡人的妖孽结缘,避开了人世间的烦恼,更不会招来世俗的非议。想到这里法海心里笑了,他坚信这是多年修炼得的正果,也欣喜自己不用再去念这些枯燥的经文,更不用再去无休止地给那些沙弥讲解哪些佛家的经典,遇到这样两个异类自己也就成了半个神仙,这可算是难得的艳福。法海把梦境和现实寻思一番,睁眼一看小沙弥还在哪儿站着不动,就平静地看着小沙弥说:
“哦,想来是进香的香客,那老虎长得可还乖巧吗?”
“是香客,是乖巧,多远我就闻到他们浑身的香气了。”小沙弥眉开眼笑的说。法海沉下脸看着小沙弥道:
“嗯——出家人不可狂语,那老虎是不可亲近的,要记住她是老虎,老虎是要咬人的——”
“师傅,今天来的老虎,实在可爱,我倒巴望她能咬我几口——”法海没料到小沙弥也开始萌发了春心,就无可奈何地说:
“该打,你看师傅整日修炼,哪有一点邪念,你个凡胎俗骨,还不好好用功,将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尽熬煎。好啦,去问客人是进香还是要留宿,去跟你大师兄说准备香茗素斋,别忘了——”
小沙弥还没等法海说完,就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冲出山门,见一男一女刚好走到门前,就对他们说:
“师傅说了,不知道两位香客是进香来还是住宿来,我好去跟大师兄说备好香茗素斋——”突然他想起师傅说的别忘了,就又补充一句:“这是要银子的。”
白蛇看着小沙弥慌张的样子感到可笑,想逗他一乐,就轻开双唇发出银玲般的声音说:
“我姐弟二人是来留宿,素斋香茗都可免除。”
小沙弥一听这话心里急了,光住不吃可不行,这样庙里只能挣得一半银两,可师傅又不让明说,他摸着光光的脑袋,看着这从来也没见过的俊人儿,不知道怎么才能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要是师傅不满意,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他急得小脸通红,吭哧着说不出话来。青蛇看这小沙弥可爱,就凑上前说:
“小师傅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来。”
小沙弥见这小哥不但模样俊俏,连说话也十分好听,才红着脸说:
“师傅说庙里缺钱,菩萨要描金,宝殿要修缮,所以才希望香客既要住宿也要吃斋。”
白蛇听小沙弥说出根由,对青蛇使了个眼色,青蛇领会了白蛇的意思,就对小沙弥说:
“这个好说,只要我们住的称心,绝不会缺了香钱,望小师傅给我姐弟二人两处干净住处,至于素斋香茗嘛——也一并端来,我们也不是神仙,也是要吃喝的。要是我们满意了,善事也不会忘记的。”
正在小沙弥看着面前这一对天仙般的人物浑身发痒手脚无措时,法海主持也步出山门,在见到白蛇青蛇那一瞬间他就迈不动双脚,连手中的佛珠掉落到地上也浑然不觉,尽管出家为僧,可他见过的男男女女不少,还从没见过这样一对尤物让他魂不守舍,等这姐弟二人走到法海跟前向他道万福,这天籁之音才把法海从懵懂中惊醒,他口词不清的说:
“两——位施主——光临,寒寺——蓬荜增辉,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白蛇早已看出这和尚的心思,就更进一步搭话道:
“小女名叫白素贞,小弟乳名黑子,借贵寺一方宝地留住几日——”
法海一听这绵软的语音,就像一棵缺水的禾苗遇到雨露,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说:
“别说几日,倒巴望两位施主常年住下——”等法海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求心太切,他尽力想稳住自己狂跳的心,但面对两个少见的人物,还是难移平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道:
“这名字也起得甚妙,好一个名副其实的白素贞——只是这公子可名不符实,我还没见过男子长成这般模样,想来潘安在世也当掩面了——”说到这里他才想起还没有自报家门:
“噢,贫僧法号法海,是这个小寺的主持。”
青白二蛇也审视着面前这相貌堂堂的和尚,在蛇仙眼里,那袈裟遮挡不住和尚的身体,他们把法海周身看个清晰:只见他浑身血流奔涌,白皙的皮肤下那健壮的筋骨,让白蛇按奈不住地露出少女的羞涩;连青蛇也被这硕壮的和尚逗引得神身不定。蛇仙知道这庙堂有戏了。看着法海端正的五官白蛇道:
“家父家母对佛一片虔诚,曾许下心愿,若生有两子,定要献给菩萨一子,可惜老天没有称愿,父母只有这一子。人世诸事不测,而今父母双双驾鹤西去,小弟思念父母整日悲切。一日,遇神人指点,说东海之滨有圣人可搭救我姐弟脱离苦海,我二人就不辞辛苦,渡越万水千山,饱含抛头露面之羞,八方拜访的寺庙不计其数,尚未见圣人露面。今见大师心底敞亮,相貌不凡,想必就是神人所指点的圣人,更加上这庙堂也干净利落,使人一见就如归家一般,让小女子看到了一片霞光——”
青蛇听白蛇一番表白,马上把满脸露出万分虔诚,他捡起法海掉在地上的佛珠递到他手上,这更让法海心如海潮翻滚,随着白蛇的述说浮想联翩,竟信口说借梦境表达心怀:
“贫僧昨夜打坐,人浮半空,只见霞光万丈,有菩萨引童男童女乘彩云而来,想必就是您姐弟二人,承菩萨引仙人住入小寺,阿弥陀佛——”法海把佛珠与阐杖用左手拿住,右手在胸前合十,那白净匀称的手掌让白蛇心动。青蛇见法海已经进了白蛇的圈套,也忙表达心扉:
“小生顽皮不羁,当年常惹父母生气,现在姐姐也难调教,若能得大师教诲,当是三生有幸,不胜感激。”
法海那深潭似的眼睛注视着青蛇,他把寺庙里的和尚一个个与他比较,没有一个能与面前这孩子相比。寺庙里长相周正的和尚,都是法海的玩物,那是饥不择食,而今这尤物的到来,倒不是勾起了法海多少淫念,他只是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自在,好象见到了自己久违了的亲人,万般感慨不知道怎样表白。法海感觉这是老天的恩赐,他打开慧目把个青蛇全身上下打量透切,自己浑身热血涌动:
“阿弥陀佛,出家人离开世俗之苦,则进入空空寂寞,那苦楚也是难以诉说,不好承受的,不过也有万般乐趣,都是在思冥之中——”其实法海说话之间已经看透青蛇的五脏六腑——它那变着人型的体内,蹦跳着一颗聪慧的心灵,腔中那颗闪烁光芒的宝珠,更让法海羡慕不已,他这个出家修炼才数十年的和尚自惭弗如,他不由得暗自叹息,可仔细一想,连师傅盘涅火化后也未见有舍利子出现,这异物体内竞有这般宝物,可见他是得了道的,能与这样的精灵朝夕相处,是法海巴望不得的好事。
白蛇见法海神不守舍,在她和青蛇之间游弋,也使尽千年功德获略着这个英俊的方丈。法海见白蛇胸中也有一颗明珠在闪烁,那法力又高出青蛇,就不自主的说道:
“今天遇见两位施主,是贫僧三生造化,若施主愿意,贫僧当效犬马之劳,服侍在二位脚下。”
在青白二蛇的法力下,法海外表的矜持早已被爱心打飞,他思忖着怎样来应付面前这对千年精灵,幻想着得到他们的法术庇护,幻想着与他们亲密的幸福:这男孩可以出家为僧守候在自己身旁;这女子怎么才能长久留在寺中?不,不能再在这寺庙中过这枯燥的日子,他要离开这住腻了的寺庙,和它们一起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去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真正脱离这人世苦海……
白蛇早已看出法海的心思,就表达出万般可怜之态说:
“要是弟弟达到了心愿,我这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说着就转身哭泣了起来,抹着那挤出的泪花。青蛇忙安慰白蛇说:
“旁边就有尼姑庵,姐姐平常就好燃香拜佛,何不也出家为尼,又与小弟甚近。”
法海一听这话忙说:
“出家要慎重行事,不可一时冲动,小寺空闲处尚多,小姐若不嫌弃,足可长期住下——”
白蛇马上转悲为喜,掉过身低着头说:
“本来我也想出家为尼,只可惜没有见到称心的庵堂和有德行的师傅,既然方丈有此好意,我姐弟就承领了。大恩不言谢,来世必将报答。”
在这对少男少女面前,法海的心就像不远处的大江波涛汹涌,出家多年,他没想到能遇上这样的可心人儿,是爱欲?还是缘分?法海一时难辨。这激情来的这么突然,让法海思绪万千摸不清头绪,虽然知道他们是异类,可他心中没有一点畏惧,只感觉有股温暖的泉流在胸中流淌,它是那么让人陶醉,它是那么让人欣喜,这让他想起古人说的一见钟情,激动的法海想不出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扉,只有不停地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