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财富会流动

作者:卢新华    更新时间:2014-06-03 15:27:45

水的第一个也是最主要的性质或特征便是“流动”

雪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化成春水在石脊和岩缝间穿行;雨后山间迅速鼓涨起的溪水,掩过浓绿的树荫,越过千缠百绕的藤萝,撞过砥柱中流的巨石汩汩流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白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鲍照 )……都从各个不同的侧面描述和反映了水的这种“流动不息”的性质。

古希腊一位叫作赫拉克里特的先哲也曾大发感慨:“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不仅自然界的水是不停地流动着的,我们人类身体里面的水( 汗液、尿液和血液 )也从未停止过流动。从这个意义上,不仅我们人类的生命,甚至世间万事万物的生命( 包括植物 )也是靠水的流动来维系的。我曾经目睹过几个十分亲近的先辈的离世过程,其濒临死亡的先兆也常常是从身体的“排水功能”一点点丧失开始……

故我们说财富如“水”,首先是说财富具备了水一般的流动的性质。

赌桌上的筹码在赌徒间流来淌去,一张张美元从一个人的钱包里摸出来,换成筹码,再变成美金分送到他人的口袋里去;银行里的钞票从这一个窗口收进来,再从另一个窗口放出去;投资商借了银行的贷款投资房地产,赚了钱后再去办厂;果农卖水果赚了钱,再去买家电;家电商赚了钱再去投资食品业;农民工进城打工挣了钱,节日和岁末回家时再将钱“铺”到铁路上、公路上、飞机上,“撒”到江水里、海水里、商场里……于是,财富便主要通过货币的形式,在人世间水一般荡漾开来。当然,我们目之所及的财富的流动,通常是采用空间的形式:筹码从这个人的面前转堆到另一个人的面前,鸡蛋从家里拿到市场,再从市场换成布匹拿回家,单位领了工资,转眼再存到银行去等等。另有一些财富的流动则主要采用时间的形式,比如:遗产的继承,股权的转让,考古的发现,王朝的更替等等。这种情况下,财富的空间位置通常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但财富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却从前人转移到了后人。当然,严格地讲,绝对的单纯的空间意义或时间意义上的财富的流动是并不存在的,任何一种财富的流动正如水的流动一样,必须也必然只能是在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上同步进行的,只不过有时给我们的空间感更突出——就像雨雪或瀑布;或者时间感更明显—— 一如江河或溪流罢了。

财富的流动也具备了一定的速度

这种速度在一个政治相对稳定和经济机制比较健全的社会里,通常是比较均衡和从容不迫的,恰似溪流潺潺,江水滔滔。这时候,人们财富的获得,主要通过勤劳的耕作,辛苦的打工,精明的买卖等。但当社会发生大的动荡时,不仅财富的流向变得变幻莫测,流速也大大加快,或如急湍,或如洪水,或如海啸。历史上远的有韩、赵、魏“三家分晋”,秦始皇一扫六合,延揽天下的财富据为己有;近的有鸦片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血洗京华,作为战败国的中国动辄就割地几万、几十万平方公里,赔银几千万两、几万万两……其财富的转移速度真可以说得上是怵目惊心。至于“苏东波”巨变,苏联和东欧许多国家的财富通过有序或无序的途径向个人手中集中,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发生的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以至于有些人一夜暴富,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故财富的流向是否有序,流速是否均匀,这也反映了一个社会的成熟度。

依据我粗浅的观察,赌场内财富的流动,倒是兼具了有序和无序两种特征。说其有序,是说每张牌桌以及每副牌的抽头,老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一天要宰多少“猪”,杀多少“羊”,放多少“血”,基本上也都有一个定数,决不会“拔苗助长”或者“杀鸡取卵”。说其无序,是说每副牌、每日、每月、每年的赢家,恐怕即便是上帝,也无法“成竹在胸”。

我曾在赌桌上一边发牌,一边认真思索过赌桌上筹码的流向——就像思索空中一群飞散的鸟雀,墓地一队飘逝的亡灵一样。自然,有一部分会流进赢家的腰包。但这毕竟是少数,更何况昔日和今日的赢家只要他明天或后天还继续光顾,那就很难说还会一路笑到底了。所以,这些钱除一部分作为小费“叮叮当当”地落入诸如我之流的发牌员的钵盘外,更大的一部分还是作为“抽头”( 说得好听些是服务费 )注入了赌场老板的财富之“窖”。

有一天,我下了牌桌,走过“亚洲牌戏”部的入口处,猛然看到那里新立了一尊与真人等高的金光灿灿的财神像。那财神肥肥、胖胖的,一脸灿烂的笑容,弓着腰,手拉肩扛着一只大大的口袋,上书“黄金袋”几个大字。于是,许多走过财神像跟前的人总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一摸那财神胖胖的脸蛋、肥肥的肚皮,以及肩上饱满的“黄金袋”。我就站住,忍不住想笑。因为我忽然瞅见虚空中有一张赌场老板窃喜的脸藏在那儿——他的本意是要这“财神佬儿”来帮他从赌桌上搜刮“民脂民膏”的,可被发财的念头弄昏了头的客人们,竟以为是遇上了“善财童子”前来派发“红包”!然而,我又很茫然,就算这一袋袋的“黄金”每日车载人扛地充实到赌场老板的“财富之窖”中去,但那便是个终极的去处吗?

否。他肯定不会学传统的中国农民,将赚来的银钱装在坛子里挖个坑埋在地下,永生永世地保管起来的。因为这涉及到金钱或者说财富的第二个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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