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更新时间:2013-07-31 10:32:56

天哪!所有这一切怎样结局啊!如何结局啊!

我是九点钟来的。她已经到了那里。我老远就发现了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她手臂依着沿河街的栏杆,没听到我走近她的脚步声。

“纳斯金卡!”我竭力压住自己的激动,喊了她一声。

“唔!”她说道,“喂,快点!

我莫明其妙地望着她。

“喂,信在哪里呢?您把信带来啦?”她一手抓住栏杆,重复问道。

“不,我没有信,”我终于说了出来,“难道他还没来?”

她面色惨白,相当可怕,一动不动地望了我好久。我粉碎了她最后的一线希望。

“唔,但愿上帝与他同在!”她终于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如果他这样抛弃我,上帝是会和他在一起的。”

她垂下两眼,后来她想瞧我一下,但她又办不到。她还花了好几分钟才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可是她突然转过身子,伏在沿河大街的栏杆上,大声痛哭起来了。

“别哭啦!算了!”我本想开口说话,但我无力望着她继续说下去,再说,我说什么好呢?

“您不要安慰我,”她哭着说道,“您千万别说他,不要说他会来,说他不会那么残酷无情,那么毫无人性地把我抛下,就像他所作的那样。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的信里,那封倒霉的信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痛哭嚎啕的声音,压过了说话的声音,我望着她心也碎了。

“啊,这多残酷无情,多没有人性啊!”她又开始说话了。

“连一行字,一行字也不写!那怕是回答说他不要我了,他要甩掉我也好嘛,要不然整整三天连一行字也没有!他伤害、侮辱一个不能自卫的可怜姑娘有多轻松!而这个姑娘的过错就是不该爱他。啊,在这三天里,我忍受了多少痛苦!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一想起我第一次亲自登门去找他,我站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痛哭流涕,向他乞求爱情,那怕一点点也好……还有以后呢!……您听我说,”她转身对着我说了起来,她的一对黑眼睛熠熠闪着泪光!“这不会是这样的!这不可能这样,这不合乎情理!莫非是您,要不就是我受骗上当了?也许他没有收到信?也许他至今一无所知?怎么可以,您判断一下,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您告诉我,给我解释解释(我对此无法理解),怎么可以这么野蛮、粗暴地行事?他怎么可以如此待我!连一句话都不说!即使对待世上最低贱的人,也不能如此缺乏同情心嘛!也许他听到了什么闲言,也许有人对他说了我许多坏话?”她大声叫喊,向我提问,“您是怎么看呢?”

“您听着,纳斯金卡,我明天代表您去找他。”

“唔!”

“我向他问个明白,把一切情况都给他讲清楚。”

“唔,唔!”

“您写封信,不要说不,纳斯金卡,千万不要说不!我会迫使他尊重您的行为,他一切都会了解清楚的,假如……”

“不,我的朋友,不,”她打断我的话,“够了!我不再写一个字,一个字,一行字都不再写了,已经够了!我不了解他,我不再爱他了,我会把他……忘……记掉……”

她没有把话说完。

“您安静一下,您安静一下!纳斯金卡,您坐在这里,”我说完要让她坐到长凳上。

“我已经很平静。够了!原来是这样!这是眼泪,不过它会干的。您以为我会自杀,我会投水自尽吗?”

我的心情非常激动,本想说几句,却又说不出来。

“您听着!”她抓住我的手,继续往下说去。“请您告诉我:要是您,肯定不会这么做吧?您不会抛弃自动找上门来的姑娘,不会对着她的两眼、厚颜无耻地嘲笑她那颗脆弱、愚蠢的心吧?您会珍惜她吗?您会想到她孤零零的,她不善于照看自己,她不善于放弃对您的爱情,她是无辜的,她之所以无辜是因为她没干任何坏事!……天哪,我的天哪!……”

“纳斯金卡!”尽管我无力克服自己的激动,我还是叫喊起来了。“纳斯金卡!您在折磨我!您伤了我的心,您简直是在枪杀我,纳斯金卡!我无法保持沉默!最后我应该说话,把我心中翻腾的一切全说出来……”

我说的时候,身子从凳子上稍稍抬了起来。她抓住我的手,惊讶地望着我。

“您怎么啦?”她终于说道。

“您听我说!”我果断地说道。“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我现在要说的,全是胡说八道,全是不能实现的,愚蠢至极!我知道,那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事,不过,我还是无法保持沉默。我以现在受难的名义,事先央求您,请您原谅我!……”

“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她说道。她已停止哭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双惊讶的眼睛,露出奇怪的好奇表情。“您出什么事啦?”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我爱您,纳斯金卡!就是这回事!好了,现在全讲出来了!”我说完把手一挥。“现在您会看到,您能不能像刚才同我谈话时那样说话,最后看您能不能听听我要对您说的话……”

“唔,说什么,到底说什么呀?”纳斯金卡打断我的话,“这又有什么呢?嗯,我早就知道您爱我,不过,我觉得您只是一般地喜欢我罢了……哎呀,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起初是一般地喜欢,纳斯金卡,可现在,现在……我就和您一样,像您带着包袱去找他的时候那样。比您那时还不如,纳斯金卡,因为他当时没有爱任何人,可您现在却爱着一个人。”

于是纳斯金卡完全心慌意乱了。她两颊绯红,垂下了两眼。

“怎么办,纳斯金卡,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有罪,我滥用了……不,不,有罪的不是我,纳斯金卡!这是我听到的,感觉到的,因为我的心在告诉我,说我是做得对的,因为我不能伤害您,一点也不会侮辱您!我是您的朋友,就是现在也是朋友。我没有丝毫改变。您看,纳斯金卡,我在流泪。让它流吧,不断地流吧,它不会妨碍任何人,它也会干的,纳斯金卡!……”

“您坐下来嘛,您坐!”她说完就让我坐到长凳上,“啊,我的天哪!”

“不!纳斯金卡,我不坐。我已经无法再呆在这里了,您再也不能再见到我了。我把一切说完就走。我只是想说,您永远也不知道我在爱您。我要保守秘密。我不会在现在,在此时此刻用我的自私来折磨您。不!不过,我现在已经忍不住了。是您自己先开口谈起这事来的,责任在您那里,责任全在您身上,我没有错。您不能把我从您的身边赶走……”

“当然不,不,我不赶您走,绝对不!”纳斯金卡说的时候,尽量设法掩饰自己的窘态,真可怜!

“您不赶我走?不!我本想从您这儿自行跑走。我先说完就走,因为您在这里说的时候,我坐不住。您在这儿痛哭,您在这里自我折磨,因为,唔,因为(我要把这个说出来了)因为您遭到了抛弃,您的爱情受到拒绝,而我却亲身听到,亲身感到,我的心里有着多少对您的爱。纳斯金卡,有着多少爱啊!……一想起我的这些爱,对您一无所助,我就感到非常痛苦……连心都痛炸了,所以我不能沉默,我应该说出来,纳斯金卡,我应该说啊!……”

“对,对!您对我说吧,就这样同我说吧!”纳斯金卡做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动作,说道,“我同您这么说话,您也许感到奇怪,不过……您说吧!我以后再告诉您!我会把一切都告诉您!”

“您是在可怜我,纳斯金卡。您只不过是可怜可怜我,我的好朋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出去的话你是收不回的。不是这样吗?好了,现在您什么都知道了。您瞧,这就是出发点。唔,好!现在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不过,您听我说!您坐着哭的时候,我想过我自己(哎呀,请允许我说出我当时的想法)!我想(当然,纳斯金卡,这是不可能的),我以为您……已经完全和他分手,不再爱他了。当时(这一点昨天和以前我都想过,纳斯金卡),当时我就这么干,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您爱上我。您不是说过,您不是亲口说过,纳斯金卡,您几乎已经完全爱上我了吗?好,下一步怎么办呢?好了,这几乎是我想要说的全部了。只剩一点没说,那就是假如您爱上了我,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仅此一点,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您听听我说吧,我的朋友(因为您终归还是我的朋友)。当然,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且一贫如洗,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好像我总是说不到点子上,这是心情烦乱造成的,纳斯金卡),而在于我是那么爱您,即便在您还爱着他,还继续爱着那个我不认识的人时,也是那么爱您。您肯定不会发觉,我对您的爱会成为您沉重的包袱。不过,您会随时听到,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有一颗崇高的、高尚的心,一颗热烈的心在您的身旁,为您而跳动……啊,纳斯金卡,纳斯金卡!您真把我迷住了!……”

“您不要哭嘛,我不希望您哭,”纳斯金卡说完就迅速地从长凳上站起身来。“走,起来,和我一起走,您不要哭嘛,您千万别哭,”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巾给我擦眼泪。“好,我们现在一起走,也许,我还有话要对您说呢……是的,既然他现在已经抛弃了我,既然他已将我忘掉,尽管我还爱着他(我不想骗您。)……现在您听我说吧,请您回答我。比如,如果我爱上了您,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啊,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一想起我曾经嘲笑过您对我的爱,以至于伤害了您,甚至还夸过您没有爱上我呢!我就感到难过。……啊,天哪!我怎么就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预见到呢?我真愚蠢,不过……好了,我下定了决心,我把一切都说出来……”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您知道吗?我马上要离开您,就是这么个事。我简直是在折磨您。瞧,您现在为了曾经嘲笑过我而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可是我不希望,是的,我确实不希望您除了痛苦之外……我当然是有责任的,纳斯金卡,我们分手吧!”

“站住,您听听我的意见吧。您能等下去吗?”

“等什么?怎么等?”

“我是爱他,但这会过去的,这是应当过去的,它不能不过去,实际上也正在过去,我听见……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就会结束,因为我恨他,因为当我们在这里一起哭泣的时候,他嘲笑过我;因为您不像他那样,把我抛掉;因为您爱我,而他却不爱;最后因为我自己爱您,是的,我爱您!我像您爱我一样爱您!这一点我不是以前亲口对您说过,您亲自听到过吗?我爱您,因为您比他好,因为您比他高尚,因为,因为他……”

可怜的姑娘激动得说不下去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后来就躺到我的怀里,伤心地痛哭起来了。我安慰她,劝她,但她还是哭个不停。她一直握着我的一只手,一边痛哭嚎啕,一边说道:“您等一等,您等一等,我马上就不哭了!我想告诉您……您不要以为这些眼泪(这是由于软弱造成的)……您等一等,它会过去的……” 最后,她停止了哭泣,擦去了眼泪,我们又往前走去了。我本想开口说话,但她老是求我等一等。我们后来都不说话了……最后,她打起精神又开始说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她用虚弱无力和颤抖的声音开始说道,但那声音之中突然响起一种异样的音符,直接刺进我的心里,叫人感到甜蜜蜜的。“您别以为我是那么水性杨花、朝三慕四,不要认为我会那么轻率而迅速地忘记和背信弃义……我爱过他整整一年,我可以用上帝发誓,我甚至从来没有动过对他不忠实的念头。但他对这事却是鄙视的,他嘲笑过我,愿上帝与他在一起!他刺激我,而且伤害过我的心。我不爱他,因为我只能爱一个度量大、能理解我、道德高尚的人,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他不值得我爱,咳,愿上帝与他同在!他这样做更好,比我在自己以后的期待中发现受骗上当时才认清他的面目要好。……好啦,完了!但是,我善良的朋友,谁知道呢?”她握着我的手继续说下去。“谁知道呢?也许我全部的爱就是感情上的受骗,想象力的受骗,也许它一开始就是一场淘气的游戏,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产生它的原因是我生活在奶奶的监视之下吗?也许,我应该爱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而是一个怜我痛我的人,所以,所以……咳,我们不谈这个事吧,不谈啦,”纳斯金卡激动得喘不过气来,把话打断了。“我只想告诉您……我想告诉您的是:尽管我爱他(不,是过去爱他),尽管您还会说……假如您觉得,您对我的爱非常深,最终足以从我的心中把我以前对他的爱,排除出去的话……如果您想可怜我,如果您不想我一个人去单独面对命运的挑战,没有人安慰,没有希望,如果您想象现在这样爱我,永远爱我的话,那么我可以赌咒发誓,我对您的感激,我对您的爱最终是会对得起您对我的爱的……您现在愿意抓住我的手吗?”

“纳斯金卡,”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叫了起来。“纳斯金卡!……啊,纳斯金卡……”

“好,够啦,够啦!唉,现在真的够啦!”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说了起来。“唔,现在什么都说完了,不是吗?是这样吗?唔,您非常幸福,我也非常幸福,这事以后就根本不用再说了。请您等一等,您饶恕我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您谈点别的,行吗?……”

“对,纳斯金卡,对!这事已经谈够了,现在我感到很幸福,我……唔,纳斯金卡,我们开始谈别的事吧,快,快,我们快点谈。是的,我准备……”

结果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了上千句既无思想内容又互不连贯的话。我们时而沿着人行道走去,时而又突然返身往回走,穿过街道。后来我们停下来,又走到沿河大道上。我们完全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现在一个人住,纳斯金卡,”我开始说话,“可明天……唔,纳斯金卡,您当然知道,我很穷,我总共才有一千二百卢布,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奶奶有养老金,她不会加重我们的负担。应该带上奶奶!”

“哪当然,奶奶是该带上的……只是这个玛特莲娜……”

“啊呀,我们也有个菲克拉呀!”

“玛特莲娜,心肠好,只是有一个缺点:她没有想象力,纳斯金卡,完全没有想象力。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一样。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不过,您明天就搬到我们那里去。”

“这怎么行呢?搬到你们那里去!好,我准备去……”

“是的,您去租我们的房子住。我们楼顶上,有个小小的阁楼,它空着的,原来有个老太太住,她是贵族,后来搬走了,再说我知道,奶奶希望进一个青年人。我问过她:‘干吗要进一个青年人呢?’她的回答是:‘是这样的,我老了,不过你可不要以为,纳斯金卡,我想给你做媒,让你嫁给他。’我猜想这是为了那个……”

“哎呀,纳斯金卡!……”

接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唔,算了,不说了,您现在住在哪里?我把它忘啦!”

“住在乌——桥边,巴拉尼科夫家的房子里。”

“那是一幢这么大的房子?”

“是的,有这么大。”

“啊呀,我知道,房子好。您知道吗?您还是把它退掉,快点搬到我们家来吧……”

“明天,纳斯金卡,明天搬。我在那里还欠着点房租,不过,这不要紧的……我不久就可以领到薪水……”

“您知道吗,我也许会去讲课。我一边学习,一边讲课……”

“那太好啦!……我很快就会获奖,纳斯金卡……”

“这么说来,您明天就要成为我的房客了……”

“是的,我们也坐车去看《塞维尔的理发师》,因为这个歌剧很快又要演出了。”

“对,我们去,”纳斯金卡笑着说道,”“不,最好我们不去听《塞维尔的理发师》歌剧,而去看点别的……”

“唔,好,我们看别的,当然,这会更好,要不我真没想到……”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好像走在云里雾里,似乎不知道我们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停下来,站在一个地方交谈很久,一会儿又放开脚步,信步走来走去,又是笑,又是哭的……纳斯金卡突然想回家,我不敢阻拦她,想把她送到家门口。我们走着走着,过了刻把钟,突然发现来到了沿河大街我们的长凳旁。她叹息一声,泪水又涌到了眼边。我害怕了,全身直冒冷汗……但她马上握住我的一只手,拖着我又走来走去,天南海北地聊天、说话……。

“现在该回家了,我该回家了,我想,天色已经很晚,”纳斯金卡终于说话了,“我们的小孩子气也该发够啦!”

“对,纳斯金卡,不过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我不回家去。”

“大概,我也会睡不着的,不过,您得伴送我……”

“一定!”

“但现在我们一定要走到我的住房门口才行。”

“一定,一定……”

“是真话?……反正迟早总是要回家的!”

“是实话,”我笑着作了回答……

“那好,我们走吧!”

“走吧。”

“您看看那天空,纳斯金卡,您看看吧!明天一定是个美妙的日子,多蓝的天空,多好的月亮!您快看哪,这朵黄色的云彩马上就要遮住月亮啦,您快看呀,快看呀!……不,它飘过去了,快看呀,快看呀!……”

但是纳斯金卡却没有看云彩,她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有点害怕似的,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她的一只手在我的手中颤动,我望了她一眼……她靠着我更紧了。

这时候,从我们的身旁走过去一个青年人。他突然把脚步停了下来,盯着我们看,随后又走过去几步。我的心开始抖动起来了……

“纳斯金卡,”我低声问道,“这是谁,纳斯金卡?”

“是他!”她悄悄地回答,身子靠得我更近,也颤抖得更厉害……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脚跟。

“纳斯金卡!纳斯金卡!原来是你呀!”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时那个青年人朝我们身边走了好几步……

天哪,这是什么叫喊声呀!她浑身一抖!她马上挣脱我的两手,迎着他扑了过去!……我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们,像死了似的。但是她刚把手伸过去,刚要倒进他的怀抱中时,突然又回转身子朝我走来,像风,像闪电一样,飞快地出现在我的身旁,我还没来得及醒过来,她的两只手已经把我的颈脖子紧紧抱住,热情地吻了我一下。后来,对我一句话也没说,又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两手,拖着他一起走了。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站立了好久……最后他们两个都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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