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绍罗特,在加尔各答的一个学校里读书。你们都知道,他总是极为热心地参加志愿者工作——到鼠疫区去灭鼠,到达莫多尔水灾区去救灾。因而他两次考试不及格,但他的热情并未减弱。我把他找来说:“绍罗特,我要知道宾杜的消息,你得想办法打听一下。宾杜不敢给我写信了。即使写信,我也收不到。”
如果我叫绍罗特把宾杜盗走,或是叫他把宾杜疯丈夫的头拧断,他或许会更高兴!
我正和绍罗特谈话,你进来说:“又要胡闹?”
“胡闹?”我说,“我到你们家来才完全是胡闹呢!不过,这是你们的光荣!”
你问我:“你又把宾杜领来了?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宾杜来了,我当然会把她藏起来的。可是你放心,她不会再来了。”
你们见绍罗特在我这里,就更加疑神疑鬼。我知道,绍罗特到我们家来,你们是很不高兴的。你们担心警察盯他的梢,怕他迟早会卷入什么政治运动,使你们受牵连。以前,我就没有叫他来过,甚至在兄弟节,我也是托别人给他点圣痣。
我从你那里知道宾杜又逃跑了,她夫兄又到你们家来找人。听到这些,我五脏俱裂。这不幸的姑娘受了多少苦呀!可我能做些什么呢?
绍罗特探听消息去了。傍晚回来对我说:“宾杜逃到她堂兄弟家里。他们盛怒不已,立即把她送回婆家。他们得为她掏钱雇车,所以直到现在还在生她的气呢!”
你姑妈想去圣地进香,来到你们家。当时,我对你们说:“我也想去。”
你们看到我突然对宗教虔诚起来,都感到很满意,马上一口答应。此外,还考虑到,如果我仍留在加尔各答,说不定哪一天又要为宾杜奔波。我带来的麻烦真是太多了!
我们预定星期二动身,星期日就一切准备就绪了。我把绍罗特叫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你必须把宾杜送上星期二去浦里的那班火车!”
绍罗特笑容满面,他说:“姐姐,别担心!我把她送上火车,一直陪她到浦里。顺便看看加干纳特神像。”
当天傍晚,绍罗特又来了。一见他的脸色,我就心如刀割。我问道:“绍罗特,发生了什么事?情况大概不妙吧?”
“没……没有什么!”
“宾杜不同意吗?”
“她再也用不着同意了。昨天晚上,她自杀了,是用自己的衣服烧死的。我从她家一个侄子那里打听到,她曾给你写过一封信,但他们把信销毁了。”
好啦,终于安息了!
那些专爱维护旧风俗的人们很不满意:“女人用自己的衣服烧死自己,这算什么新的自杀方式?”
你们说:“这完全是一出戏。”就算是戏吧!为什么戏中的场面,只是烧孟加拉女人的纱丽呢?为什么不烧那些英勇的孟加拉男人的衣服呢?这是值得深思的!
宾杜的命真是太苦了:她活着的时候,既没有姿色,也没有什么其他长处,值得人们称羡;她死的时候,也没有选择一种能博得男人们赞赏的死法;甚至她的死,还激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长嫂躲在房里偷偷地哭了一场。不过,眼泪中也有点安慰。不管怎样,人虽死了,但保住了家族的荣誉。要是宾杜还活着,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起程进香去了。宾杜再也用不着去了,我却必须去。
我在你们家过的不是一般人所说的那种“苦难生活”。在你们家,我不愁吃,不愁穿。尽管你兄长脾气不好,而你却没有那些坏毛病。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要向天神抱怨的。假如你的性格和你兄弟一样,也许我也和长嫂一样——作为一个贤惠妻子,不会责怪丈夫,只好抱怨天神。我不想对你诉苦,这封信完全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然而,我再也不会回到你们那个马肯博拉尔巷27号的家里去了。我看到了宾杜的一生。我也体会了你们家妇女所过的生活。我再也不需要这样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