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2

作者:张介明    更新时间:2013-11-27 12:57:50

“不要跟小巷里碰到的对明天一无所知的家伙讲话,” 玛格丽特说,“佩吉可恨他了,你们知道她从后花园上山的那条偷偷摸摸的路吧,她就会在那里遇到骑马回家的小约翰逊。”

“我不要那些喜欢传播丑闻的人继续在我的厨房里,”拉奇夫人说,“你们见到这姑娘了吧?她别再想到洗碗房里去。”

即使餐厅里没开中饭,伊丝特也在卖力做事。玛丽希望有朋友与她一起玩网球。除了烤鸡,还要准备苏比斯汁和咖哩汁,还要准备果冻、奶冻之类的水果甜点,可伊丝特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因此浪费了大量时间。“你别动,我自己来”,老妇人说。兰德尔先生也会发脾气,因为她没有把烤锅准备好,因为她搞不清去餐厅和去下人餐房的人之间的区别。她明白,无论如何,屈服于自己的感觉是不明智的,唯一可以指望的方式是保持自己的不被人注意的地位。她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既是必须和又是需要。她怀着这样的心情和带着这样的决心走进了仆人的餐房。

用餐的人不过十或十一人,但挤在一起看上去一大堆,大概有一半人的脸抬着,当她在玛格丽特·盖尔的边上找到一个位子时,对方也没留意她。有四个长得难看的男孩她在曾在赛马背上见过他们,但开始她也没能认出他们。靠近对面的,坐在夫人的女仆边上的,是一位矮小的、大约四十岁的长着沙色头发的男人:他阳刚初显,苍白的两颊已有少量的络腮胡子。坐在桌子末端的兰德尔先生正在摆弄布丁。他称那位沙色头发的人为斯温德尔先生;可伊丝特此后知道他的真正的名字叫沃德,是巴菲尔德先生的马夫领班。她也知道,“戴蒙”也不是那红头发男孩的真名,当他在她耳边说他真的非常喜欢大吃布丁,可这东西那么会发胖使他除了取一杯闻闻外不敢冒险时,她不免目瞪口呆。见她不明白,他补充解释说:“你要知道我必须保持八十四磅以下,有时还有些不灵活。”

伊丝特认为他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在斯温德尔先生告诉她不必徒劳以前,她一直想劝说他忘了不碰布丁的决定。整个餐桌上的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更使伊丝特诧异的是,尽管他身材矮小,却看来令人钦佩地能轻易控制局面、占有重要地位,而更大一些的孩子却被丢在一边。坐在对面斯温德尔先生左边的那位迷眼、削肩、长鼻子少年,是每个人的笑柄,特别是斯温德尔先生,没停止过对他的取笑。眼下斯温德尔先生正在和加菲讲可怜的吉姆的遭遇。

“可你们为什么要把兰德尔先生叫做利奥波德先生呢?”伊丝特怯生生地问戴蒙。

“那是因为利奥波德尔·罗思恰尔德的缘故,”戴蒙说,“假如老老实实的话,他差一点发了——押在‘城市’和‘郊区’可赢上一堆钱。可惜你不在,要不也可小赚一笔。”

“我从没见过‘城市’”,伊斯特傻乎乎地回答。

“从没见过‘城市’和‘郊区’!……当时我已经胜出,胜出很多,因此离开了马一会儿去舀水,廷曼赶上来只差我一胸距离——发疯似地冲上来,那廷曼是很会吆喝的。我听到加菲喊我——他喊了我一声。”

除了戴蒙,所有人的盘子里都盛满了牛排、布丁、土豆、蔬菜,伊丝特的盘子也如此。利奥波德先生、斯温德尔先生和厨妈则吃羊腿,戴蒙也得到一块。“吃饭喽!”当他操起刀叉从羊腿上切下一片时说道,“我想你不必减三磅吧;姑娘用不着。而我吃这点肉就够了,你会不相信吧。要不是我每次步行到朴次代尔第二天又返回,我会增加三到四磅,那么除了用药就没要办法,我是这样解决问题的。你用药吗?”

“我每次服三粒比彻姆丸。”

“喔,那没事,你吃蓖麻油吗?”

伊丝特惊奇地看着她边上的这个小孩,斯温德尔无意中听到这话,顿时发出了一阵狂笑。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知道干吗乐,他们能感到是在取笑她,伊丝特没吭气。

首先是布丁和羊肉已经使大家倒了胃口,所以在更多的食品送上来前,伏在餐卓上的人们已经在听讲话和张嘴哈哈大笑。这间房间空荡荡,只有一扇窗户透进光来,拉奇夫人靠在那里,显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她那紧绷着脸的灰黯剪影。这窗户面对的是这房子后部建起来的后院和砖路;笼罩在北面荫影中的柔和的光线使听者的脸呈现暗淡的色泽。

“你明白,” 斯温德尔先生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仿佛要弄清吉姆是在现场并且无法从其讽刺的陷井中逃脱那样,“加菲讲话多快呀,而且最恨要他重复。于是,轮到吉姆说的经常是:‘是的,先生;是的,先生。”当加菲问:‘这下你该懂了吧?’吉姆回答:‘是的,先生;是的,先生’时,却对对方所说的一句都未听懂;只靠我们帮他纠正。当加菲听不到的时候,吉姆问我们‘现在他要我做什么?’但当今天早晨我们跑在前面时,吉姆只能完全依靠自己了。当加菲习惯地说:‘这下你该懂了吧?’时,吉姆也习惯地说:‘是的,先生;是的,先生。’我猜想吉姆其实并没听懂,所以当他同我在一起时我就对他说:‘假如你现在正的没听懂,你最好还是回去问他,’但吉姆却宣称他完全听懂了。于是我问:‘他要你做什么呢?’吉姆说:‘他要我带小马去路的尽头他站着的那里’。我想像这样送‘飞火’去猛跑是很奇怪的,但吉姆确实是没听错。当他们离开时,南威克山那一边开始了,我看到加菲舞在空中的手臂,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吉姆告诉我说,他是在向你示意,不是吗,你太心不在焉了。”斯德尔先生拍着男孩的肩膀说。

“你尽可笑得高兴,但我的确知道他要我过了谷仓后以四分之三的速度前进。”吉姆回答说。然后就转变了话题,要利奥波德再添点布丁,而渴望的戴蒙眼睁睁地看着这最后一份放进了那心不在焉的盘了里。看到伊丝特没喝啤酒,他大叫:

“嗨,我没见你吃喝,人们倒以为是你正在试着为骑马去高伍德而节食呢。”

这话引起了一阵大笑,被成功所刺激,戴蒙用手臂抱住伊丝特并抓住她的手说:“来,现在你刚挨近你的马,当你上到这个高度——”可戴蒙只专注于他的小丑行为中,没想去发现这拘谨的小姑娘的愤怒,一下重重的耳光把他打得倒在座位上,他先是一楞接着嚎了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他哭闹着,“你没看到这是玩笑吗?”而伊丝特也是怒火中烧。自她坐下来吃饭时她就知道自己无话可说,她无知无识,头脑里空空的,她只是猜想戴蒙所说的大量的话都是直接把矛头对着她的;然而公愤骤起,她依稀听的仅是其他小男孩们对她的责骂:“混蛋、臭货、坏脾气的家伙、洗碗的下人”等等;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小声谋划当她经过马棚时把她按进水里,所有人都斜眼旁观,特别是格拉弗和利奥波德先生。玛格丽特说:

“这是教教这些赛马小子,仆人的饭厅不是马具房;他们压根儿就不该来这儿。”

利奥波德先生点点头,并劝戴蒙不要再哭了,“没有那么痛,过来,把眼泪擦了,拿上这个葡萄馅饼,走吧。我想听听斯温德尔先生的预赛报告,我们知道‘银辨’赢了,但我们不知道它怎么赢的,也不知道重量如何。”

“好吧,” 斯温德尔先生说,“这是我列出的清单,我当时的重量总是在125磅或者124磅之间,‘耙子’,你们知道,不过7磅,比‘栗叶’差一点。金格所骑的常常接近我的重量——我们说他骑的重量是128磅——我想他能够驾驭。至于戴蒙,我们也知道,他现在骑的超过了6磅;穿着他平常的衣服,他骑的重量是71磅。

“得了,得了,那么关于戴蒙鞍褥怎么说呢?”

“戴蒙说那不会超过去14磅,是不是这样,戴蒙?”

“我听发令出发时,金格在我四分之三身的位置,已经超过了马鞍。加菲则站在四分之三哩的地方,金格可轻而易举地获胜,可持续到一哩处——他们的顺序变得戴蒙赢了半身,看来金格是不是在跟他闹着玩。”

“跟我闹着玩!”戴蒙说,“从出发到一百码时,我在他不留意中稳稳地撵着,到最后五十码我就占据了半身优势。金格骑得比别的绅士好不了多少。”

“你看” 斯温德尔先生说,“他刚还挨了帮厨女仆一记耳光,就又说一个绅士在最后玩他,假如这是廷曼那倒无所谓,是吧,戴蒙?”

“我们清楚”,利奥波德先生说,“‘栗叶’是能跑一哩的;但它们中肯定有太重的。另外,我想预赛应是四分之三哩,一哩是有些开玩笑。”

“可我要说,”斯温德尔先生回答说,“马要称在21磅重,如果‘银辨’能在这个重量赢‘栗叶’,那么它在高伍德会赢得更多。”

女仆们和赛马小子们都扑在餐桌上,他们手中的刀头上都挑着一大块奶酪,听着利奥波德先生和斯温德尔斯先生关于如何使‘银辨’稳获斯图加德杯的讨论。

“可他经常不停地称着它们的重量,”斯温德尔斯先生说,“那有什么用呢?照我说,称马的重量多半是不合适的。分量下降的马正是马夫认为不中用的,事情恰恰就是这样,你不能事先没见纸样就梳理出一匹马的马鬃。假如我用我的方式,绅士——”斯温德尔先生把杯中的啤酒一干而尽,像对待他描绘的马夫那样,有力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利奥波德最后说—

“到我的食品储藏室去抽上一斗。阿瑟先生现在就会来,也许他会告诉我们今天上午他骑的重量。”

“狡猾的老家伙,”斯温德尔先生从餐桌边起身,用手背擦擦刮光的上唇说,“你不是跟我说你并不知道,是不是?你不是要我相信在今天上午你使加菲摆脱困境时,他什么都没跟你讲,是不是?”

利奥波德先生吃吃地笑着,看上去神秘兮兮并十分鬼头鬼脑地拐进了食品储藏室。伊丝特困扰不解地看着他们。

她听到的赛马场像是一个把人引向堕落的可耻地方,她也常常把赌博看作是有罪的,但这个屋子里似乎没人有同样想法。这不是一个正派的姑娘该呆的地方。

“让我们再听那个故事吧,”玛格丽特说,“你又读了些新内容吧,上次讲到他正打算要求那歌剧演员与他一起逃走。”

萨拉从她衣袋里取出一本带插图的杂志,开始大声朗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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