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普罗斯佩·梅里美    更新时间:2013-11-12 15:05:25

军士长从衣袋里掏出一只价值在10个埃居以上的银质挂表,他发见小福尔图纳托的眼睛一见到表就发出亮光,他拿着那只悬在钢表链上的表对他说: 
  “小骗子!你一定很想有这样一只表挂在胸前吧。那时你就能够像孔雀那么大模大样地在波尔托-维基奥的大街上行走;人们要问你:‘现在几点钟?’你就能回答他们:‘请看我的表。’” 
  “我长大以后,我的班长叔父会送给我一只的。” 
  “对,可是你叔父的儿子已经有了一只……说实在的,不像这一只那么漂亮……不过他还没你大呀。” 
  孩子叹了一口气。 
  “怎样?你想要这只表吗,小表侄?” 
  福尔图纳托斜着眼偷偷望着那只表,那模样儿活像一只看着人家给它一整只雏鸡的猫。它以为别人在开它玩笑,不敢扑上去,它不时把眼光移开,惟恐抵抗不住诱惑,可是又不停地舐自己的嘴唇,好像对它的主人说:“你这样开玩笑多么残酷呀!” 
  可是甘巴军士长却像是真心诚意的要把表送给他。 
  福尔图纳托没有伸出手来,他只是苦笑着向军士长说: 
  “您为什么要跟我开玩笑?” 
  “我的天!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只要告诉我齐亚尼托在哪儿,这只表就是你的了。” 
  福尔图纳托笑了笑,表示不相信,一双黑眼珠盯着军士长的眼睛,拚命想从军士长的目光里看出他说话的可信程度。 
  “假如我不照这个条件把表给你,”军士长嚷起来,“我就丢掉我的官职,弟兄们都是证人;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把表挪近来,挪得越来越近,几乎碰到了孩子苍白的脸颊。孩子内心的贪欲和对收容的客人保持信义的一场斗争,很明显地流露在他的脸上,他的裸露的胸膛猛烈起伏,看来快要窒息。而那只表却在晃动着,旋转着,有时碰到他的鼻尖。最后,他的右手终于慢慢地举起来伸向那只表,手指尖碰到了表,接着整只表已经躺在他的掌心里。可是军士长没有放松表链……表面是淡青色的……表壳新近才擦过,亮晶晶的……在阳光底下,整只表就像一团火……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强烈了。 
  福尔图纳托同时举起左手,用拇指从肩上向他背靠着的那堆干草一指。军士长一目了然,他松开了表链。福尔图纳托觉得已经成为表的主人,他像只鹿那么敏捷地立起来,走出那堆干草10步以外,兵士们马上就翻动干草。 
  没有多久,干草堆就动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手里拿着匕首,从草堆里出现;可是当他想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冷却的伤口并不容许他这样做。他跌倒了。军士长扑到他身上,夺去了他的匕首。不管他怎样反抗,他马上就被紧紧地绑住了。 
  齐亚尼托躺在地上,被绑得像一捆柴一样,他向走近来的福尔图纳托回过头来。 
  “**养的!”他冲着孩子骂了一句,鄙视的成分超过愤怒。 
  孩子把从他手里得来的那块银币掷还给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享有这块银币了;可是那个亡命者仿佛没有觉察到孩子的这个举动,他十分冷静地对军士长说: 
  “我亲爱的甘巴,我不能走路了;你们得把我抬到城里。” 
  “你刚才跑得比狍子还快呢。”冷酷无情的胜利者回答,“可是你放心,逮住了你我已很高兴,即使要我背着你跑四五公里路我也不会感觉疲倦。何况,我的朋友,我们可以拿树枝和你的斗篷为你做一副担架;到了克列西波里农庄,我们就能找到马匹了。” 
  “好,”囚犯说,“希望你在这个担架上铺上一些干草,让我躺得更舒服一点。” 
  兵士们忙忙碌碌,有的在用栗树枝做担架,有的为齐亚尼托包扎伤口。正在这时候,马铁奥·法尔哥尼和他的妻子突然在通到杂木丛林的一条小径的转弯角上出现了。妻子的背上沉重地压着一大口袋栗子,她弯着腰吃力地向前走着,她的丈夫却很优游自在,手里只拿着一枝长枪,身上用皮带斜挂着另一枝;因为一个男子汉除了自己的武器以外,是不屑担负别的物品的。 
  一看见那些兵士,马铁奥首先想到他们是来逮捕他的。为什么会有这样想法呢?马铁奥和司法当局有些什么纠葛吗? 
  不,没有。他享有很好的名声。他,就像人们所说的,是“一个声名卓著的人物”,可是他是科西嘉人又是山地居民,凡是科西嘉的山地居民只要仔细回忆一下过去,总能找出一些轻微的过失的,诸如动过枪、动过刀和打过架之类。马铁奥的良心比任何人都清白,因为他有10年以上没有拿枪对准过任何人;然而他还是谨慎从事,立刻采取了措施,以便在必要时可以很好地保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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