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次看见她使我本来坚定不移的决心彻底瓦解了,我愿意留下来冒冒险。那天晚上,我们安安静静地抽着烟斗聊天,一直聊到深夜。我们聊了各种话题,不过主要都和她有关。很久以来,我确实没有过这么愉快这么悠闲的时光了。星期四来了,又轻松自在地溜走了。黄昏时分,一个大个子矿工从三英里外来到这儿。他是那种头发灰白、无依无靠的拓荒者。他用沉着、庄重的口气同我们热情地打过招呼,然后说:
“我只是顺便来问问小夫人的情况,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有信来吗?”
“哦,是的,有一封信,你愿意听听吗?汤姆?”
“呢,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是愿意听听的,亨利!”
亨利从皮夹子里把信拿出来,说如果我们不反对的话,他将跳过一些私人用语,然后他读了起来。他读了来信的大部分——这是一件她亲手完成的妩媚优雅的作品,充满着爱恋、安详的感情。在信的附言中,还满怀深情地问候和祝福汤姆,乔,查利以及其他的好友和邻居们。
当他读完时,他瞥了一眼汤姆,叫道:
“啊哈,你又是这样!把你的双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我读她的信你总是这样,我要写信告诉她。”
“呵不,你千万别这样,亨利。我老啦,你知道,任何一点小小的失望都会使我流泪。我以为她已经回来了,可现在你只收到一封信。”
“咦,你这是怎么啦?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她要到星期六才回来的呀。”
“星期六!哈,想起来啦,我的确是知道的。我怀疑最近我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我当然知道啦。我们干嘛不为她做好一切准备呢?好了,我现在得走了,不过她回来时我会来的,老伙计!”
星期五傍晚,又来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淘金人,他住的小木屋离这儿差不多一英里。他说小伙子们想在星期六晚上来热闹热闹,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如果亨利认为她在旅行之后不至于疲倦得支持不了的话。
“疲倦?她会感到疲倦?哼,听他说的!乔,你知道,不管你们当中的谁,只要你们高兴,她愿意一连六个星期不睡觉的!”
当乔听说有封信时,就请求读给他听。信里对他亲切的问候使这个老伙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是他说,他老得不中用啦,尽管她只是提到他的名字,那也使他受不了。“上帝,我们多么想念她呀!”
星期六下午,我发现自己不时地看表。亨利注意到了,他带着惊讶的神情说道:
“你认为她不会很快就到,是吗?”
我像被人发现了内心秘密似的感到有些窘迫。不过我笑着说,我等人的时候就是这么个习惯。但是他似乎不太满意;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有点心神不安。他四次拉着我沿着大路走到一处,从那儿我们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他总是站在那儿,手搭凉棚,眺望着,好几次,他这么说:
“我有些担心了,我真担心。我知道她在九点以前不会到的,可是好像有什么老是想警告我出了什么事儿。你想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是吧?”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我开始为他的幼稚可笑感到非常害臊,终于,在他又一次乞求地问我时,我失去了耐心。我跟他讲话时态度很粗鲁。这似乎使他完全萎缩了,还把他吓唬住了。这以后他看起来是这样受了伤害,态度是这样的谦卑,以致我憎恨自己干了这件残酷的、不必要的事。因此,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另一个老淘金人查利到来时,我非常高兴。他紧挨在亨利身旁听他读信,商量欢迎她的准备工作。查利一句接一句地说出热情亲切的话语,尽力驱散他朋友的不祥和恐惧之感。
“她出过什么事吗?亨利,那纯粹是胡说。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你就放宽心吧。信上怎么说来着?说她很好,不是吗?说她九点到家,不是吗?你见过她说话不算数吗?唔,你从来没见过。好啦,那就别再烦恼啦;她会回来的,那是绝对肯定的,就像你的出生一样确定无疑。来吧,让我们来布置屋子吧——没有多少时间啦。”
很快汤姆和乔也来了。于是大家就动手用鲜花把屋子装饰起来。快到九点时,这三个矿工说,他们还带来了乐器,也可以奏起来了,因为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很快就要到了,他们都非常想跳一跳美妙的,老式的“布雷克道恩”舞①。(①美国黑人首创的一种舞蹈。 )一把小提琴,一把班卓琴,还有一只单簧管——这些就是乐器。他们一起奏起了三重奏,奏的是一些轻快的舞曲,还一面用大靴子踏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