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位先生之间,热尔维丝可不是天天都有欢笑。感谢上帝!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健康;她也同样变得十分肥胖。然而她要满足两个男人的愿望,时时处处都要照应好他们,实在让她耗尽了心力和体力。呀!天啊!一个丈夫已经熬得您精疲力尽,别说还是两个!最糟糕的莫过于这两个家伙非常和睦。他们从来不吵嘴,每天晚饭后,把手肘倚在桌角上,相互斗嘴取乐;像两只猫相互追逐,玩耍着寻开心。然而,有一天,当他们发了怒回来,他们可就把气全撒在她身上。去吧,去敲那女人的脑袋!她对此都忍让了。因为他们这样做反而使两人的交情更好。而且,她不能也不敢顶撞他们。起初的几次,当一个嚷嚷时,她就连眼色哀求另一个,希望这另一个能说上一句和好的话。但是竟没起任何作用。现在她完全顺从他们,她缩着肥胖的双肩,听凭他们推推操搡,与她调情,因为她的身子已经圆得像一只皮球。古波很粗俗,常用野蛮的字眼骂她。朗蒂埃却恰恰相反,他尽找一些没人说过的词句,但是说出来的话更能伤人。所幸的是大家对一切都已习惯了;两个男人的辱骂声最终如同羽毛轻拍,钻进了她那白皙的皮肉之中。到后来她甚至宁愿他们发火。因为他们一旦献起殷勤,就会越发来纠缠她,害得她连安静地烫一顶帽子的功夫都没有。于是,他们要求她做些好菜,她就得依着他们的口味,或者多放盐,要么少放盐,菜色要重些,或者轻一些。她顺从地娇惯他们,最后让他们各自睡进最软的棉絮之中。一个星期下来,她的心神和体力已疲惫不堪。眼睛里透着呆滞的目光,简直要疯了一般,这样的生活简直要折磨死一个女人。
是的,用一句恰当的话来形容,古波和朗蒂埃都在折磨这个弱女人;两个男人用两种方法在毁掉她。当然,古波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是朗蒂埃却读过不少书,至少可以说他受过的教育就像不爱整洁的男人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而衬衣上免不了有许多油垢。一天夜里,热尔维丝梦见自己站在一口井旁,古波用拳头逼着她,朗蒂埃用手搔她的腰,都是要她快些跳下井去。是啊!这与她的现实生活何等相似!哎!她原本是个好女人,现在她玩世不恭了,这毫不令人惊奇。区里的人们责备她的不端行为时,应该感到他们有欠公允,因为她的不幸并非是她自己造成的。有时,当她反躬自问时,不禁周身打了一个寒噤。随后,她又想:如果事情不是那样,恐怕结果会更糟。她有两个男人,总比没了两条胳膊强。她觉得自己的境遇挺自然,世上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她尽其可能从中寻找一些慰藉就是了。她是一个多么可悲又可怜的老好人呀,因为,她既不恨古波也不恨朗蒂埃。在“快活剧院”里,她看过一出戏,说的是一个淫妇憎恶自己的丈夫,于是毒死了他,为的是能与情夫在一起;她却为此愤愤不平,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并无那个淫妇的心理。难道三个人相安无事地过活不是更合乎情理吗?不,不,那种傻事是做不得的;那会把原本就没有多少乐趣的生活搅得面目全非。总之,哪怕债务缠身,哪怕苦难和穷困时时袭扰他们,只要古波和朗蒂埃少打骂她一些,少折磨她一点儿。她就会觉得生活太安详,心情太愉快了。
不幸的是秋季将要来临时,这个家的情形变得更糟了。朗蒂埃硬要说自己日渐消瘦,每天都吊着那张神情难看的脸。开始对什么都求全责备,他嫌马铃薯做得不好,这种粗劣的烩菜是无法咽下去的,一定会闹出肠绞痛的毛病。现在小小的口角也会酿成轩然不休的吵闹。每个人都把店铺的破败作为话题互相漫骂和诅咒;即便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也是悻悻然各回自己的床铺倒头睡去。当没有糠料果腹之时,驴马也会打架,不是吗?朗蒂埃料到店铺倒闭是迟早的事,让他感到忧虑的是店里的一切行将吃尽,等到最后一片面包不复存在的那天,他就该不得不拿起帽子,到别处去寻找巢穴和面包了。他已经在这所房子里养成了习惯,种种小的嗜好都是这里所有的人娇惯他而养成的。这里真是一个令他陶醉的温柔之乡,到别处他再也不会讨得这般万种柔情了。当然啰!总不能已经酒足饭饱,餐碟里还有大块的肥肉。于是他便牵怒于自己的肚子,其实,现在整个店铺都已经吃进了他的肚子。然而他并不这样思忖,而是怨恨这家人两年之内家境便破败殆尽。确实,古波夫妇已经不堪重负。然而,古波却嚷嚷说热尔维丝不会理财。妈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不是他的那些哥儿们在关键时刻离他而去的话,他几乎已经谈妥了一桩绝好的差事,在一家工厂里可以有六千法郎的薪金,那是可以供全家过上富足的生活。
12月来临了,一天晚上,大家只能望着桌子充饥。连一只小萝卜也没有了。朗蒂埃神情黯然,很早就出门去了,在街上溜达,想去另找一个栖身之处,有家店铺厨房的饭香令他愁眉一展。他会时常停留在机器旁,低头沉思数小时,后来突然间,他对布瓦松夫妇表现出极大的热忱和友谊。他不再开玩笑,也不把警察布瓦松叫做巴丹克了,甚至,转变以前的观点,说皇帝也许是个好人。他尤其赞许和尊重起维尔吉妮,说她是个高贵的女人,说她将来一定会当家。太明显不过了,他在阿谀奉承他们。人们甚至以为他是想在他们家搭伙包饭。然后,他是一个有着双重脑筋,攻于心计的男人,他考虑问题远比包饭要复杂得多。维尔吉妮给他说起过,她想开一家店铺,卖些什么货,于是他极力迎合她,说这个设想真太棒了。对呀!她身材高大,为人和气,活泼可爱,有做老板娘的派头。嘿!她一定能赚到她想赚的钱!再说,本钱她已经准备好很长时间了,那是她从她姑妈那里继承来的遗产,她完全有理由放弃手头上为换季而粗制滥造的那几件裁缝活计,到生意场上去闯荡一番。朗蒂埃还例举了一些正在经营此道、发财致富的人,譬如街口那个卖水果的女人和那个城边卖瓷器的女人正干得红红火火。因为现在是最佳时期,柜台前后的尘垢都能卖得掉哩。然而,维尔吉妮尚在迟疑;她要寻找一家店租下,但又不愿意离开本区。于是朗蒂埃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里,低声与她聊了足有十分钟。看上去是在极力鼓励她去做些什么,她不再表示不肯了。那表情好像是得到他的首肯才去行事似的。那模样像是在谈论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秘密,他们相互递着眼色,极怯地说着话,连机械般的握手都显得那样诡秘。从这个时候开始,朗蒂埃一面嚼着于面包的时候,一面窥探着古波夫妇的眼神,他又恢复了以往侃侃而谈的样子,常常用喋喋不休的抱怨搅得他们不得安宁。一天到晚,热尔维丝身旁总也充斥着他和颜悦色地道出的种种困苦和痛楚。仁慈的上帝!他并不为自己表白,他宁可陪着朋友饿死也心甘情愿。只不过,当事者确实应该正视严酷的现实。他们已经在面包店、煤店、杂货店和其他一些店铺里欠下了至少五百法郎的债。另外,还有两个季度的房租也拖欠着,又是二百五十法郎;房东马烈斯科先生甚至下了逐客令,他说元旦前不付房钱的话,就要他们赶走。总之,家里的东西已经完数进了当铺,连可以换些小钱的小玩艺儿也不复存在。空空如也的屋子看上去十分凄凉;光秃秃的墙上只剩下几只孤独的钉子。好在还有两张仅有三个铜币的帐单,热尔维丝算了这账单更是窘迫而气恼,无力捧起它们,用拳头击打着桌子,像一个愚笨的好人哭泣起来。一天晚上,她嚷道:
“明天我要走了!……我宁肯把钥匙留在门上,到街道上去睡觉,也不愿意继续这样忧心忡忡地过活。”
“依我看还不如,”朗蒂埃狡猾地搭腔,“把店铺让出去,如果有人愿意接手……你们两人就可以下决心把店铺出手……”
话音未落,她已气急败坏地抢上一句:
“马上出手!立刻出手就是了!……对呀!这样我浑身都会松快的!”
于是,朗蒂埃非常热心地为他们算起账来。出手的时候,或许拖延未交的两个季度的房租可以由新房客去付清。于是他试探性地提到了布瓦松夫妇,说他回忆起来维尔吉妮要找一家店铺,也许这店铺她觉得合适。并又说他又记起维尔吉妮向他流露过要租像热尔维丝家一样的店铺。但是热尔维丝听到维尔吉妮的名字,一下子又冷静了下来。要等一等再看;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往往会说扔下家不管了,然而考虑一会儿之后,事情却并非那样简单。
往后的日子里,朗蒂埃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复提起此事,热尔维丝回答说她曾经有过更糟的境遇,然而最终都走出了困境。一旦她没有了店铺,那可有好瞧的啰!这样做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大的收益。她要做的事倒是恰恰相反,她要重新招收女工,另拉主顾呢。她说此话是为了回敬朗蒂埃振振有词的所谓理由,他说她会被债务压垮,趴在地上,绝没有了爬起来的希望,那样会永无出头之日。然而,他又极不高明地提到了维尔吉妮的名字,这更使她怒气冲冲,执意不肯。不,不!决不!她一直在怀疑维尔吉妮居心不良,维尔吉妮觊觎她的店铺,无非是要给她难堪。她宁愿把店铺转让给在马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女人,无论哪个女人,都不肯让给这个虚情假义的裁缝,她竟等候了这许多年,为的是看着她破产呀。哎哟!事情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饶舌妇的黄眼睛像猫眼一般放着贼光!呃,是的,维尔吉妮一直牢记着洗衣场屁股挨揍的耻辱,她的骨子里总忘不了这深仇。那么好吧!如果她不想再次遭此羞辱,就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屁股遮盖好了。这一天不远了,她可以预备好她的后部吧。朗蒂埃听了她的这般恶语,先是狠狠训斥了她一顿,说她简直像个泼妇,甚至还说古波像个乡下佬,这样不懂得管教老婆去尊重朋友。然而他十分清楚怒气会使一切化为乌有,所以,他煞有介事地发誓他再也不管别人的闲事了,因为,好心得不了好报,何苦呢?从此以后,他果然不再提起转让店铺的事,而是在窥伺时机重提旧事,并且劝服热尔维丝作出决定。
1月份来到,天气很糟,湿冷难耐。诸王节过后,古波妈妈的咳喘病持续了整整一个12月,她一直卧床不起。这简直是她的“年病”,每年冬天她都躲不过这一关。然后,这一冬季她周围的人都说看来她除非是挺直了双腿才有出门的可能;实际上她那声嘶力竭的喘息声已明确地预示着她行将就木了。虽然她依旧有着肥胖的身子,但是一只眼瞎已经看不见了,半边脸也不听使唤了。当然,她的儿子和儿媳妇们还不至于要她的命,不过她的病拖得这么久,这么连累大家,以至于人们都盼着她早些死,末了,众人也就彻底省心了。死亡也许能使她自己更加快活,因为她已经活到这个岁数,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不是吗?他们只请过一次医生,甚至再也没有来过。家人只给她喝一些汤药,以示大家并不是完全不料理她。人们不时地进屋来看看她是否还活着。她喘得很厉害,几乎无法说话;但是她的一只眼睛还是好的,既灵活且视线清晰,她用目光冷峻地盯着人们,这只眼中放射出多种含义的光:有对青春已逝的懊恼,有对家人们急切盼望她死去,从而摆脱累赘的悲哀,还有对那个坏孙女娜娜的气愤和无奈。她每天晚上竟披上一件衬衣透过那玻璃门窥视她的母亲。
一个星期一的晚上,古波醉酒归来。自从他母亲病重以来,他一直处在伤感之中。他一睡下便握紧双拳打起鼾来,热尔维丝却来回走了一遭。她在夜里的一部分时间照料古波妈妈。另外,娜娜也自告奋勇,她一直睡在老婆子身边,说如果听见她死了,她一定会禀报给大家。这一夜娜娜睡熟了,古波妈妈也好像睡得很安静,朗蒂埃从他的卧室里呼唤热尔维丝,劝她到他房里去歇息一会儿,她顺从了。他们两人只留下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在高柜后面的地上,将近凌晨三点钟,热尔维丝突然从梦中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浑身打着抖,心里突突地跳着。她似乎觉得一股冷气从她身上掠过。那支蜡烛已经燃尽。她在黑暗中穿上袄子,神态有些恍惚,双手不知所措。她到处摸索着,碰到了好几件家具的角上,进了小屋,点着了一盏灯,在黑沉沉的寂默之中,只有古波高低不匀的鼾声。娜娜仰面躺着,鼓起嘴唇,轻轻地呼吸着。热尔维丝把灯放低,映衬出她和病人巨大的黑影在墙上歪歪扭扭地跳起舞来。灯光照着了古波妈妈的脸,她脸色苍白,头歪斜在肩膀上,双眼圆睁。原来她已经死了。
热尔维丝并没有发出叫声,但身子却凉了半截,她脚步轻轻,谨慎小心地回到了朗蒂埃的卧房。他刚刚重新入睡。她侧过身去小声对他说:
“喂!结束了,她已经死了。”
浓重的睡意让他难以睁开眼,朦胧中低声埋怨道:
“别吵我,快睡吧……我既然已经死了,我们什么也不能替她做了。”
随后,他用胳膊支起身子来问:
“几点钟了?”
“三点钟”。
“才三点钟!你就快睡下来吧。这样你会着凉的……等到天亮再说就是了。”
然而,她并不听从他的话,完全穿好了衣服。而朗蒂埃又重新滚进了被子里面,脸冲着墙,小声嘟囔着说女人都是倔脾气,难道要急着向众人通报这所房子里死了一个人吗?半夜三更听到这事,会让人不快活;他自己美妙的睡意被不祥的心绪搅扰,令他不觉气恼。此时,热尔维丝把她的东西已经拿回自己的卧室,连同她的发夹。然后,坐在自己房中尽情地哭泣,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别人撞见她和朗蒂埃在一起。说心里话,她还是很爱古波妈妈,只是老太太选择这样一个不适宜的时间辞世,起初她也感到巨大的悲伤,现在又有一些惧怕和烦恼。她独自在寂静的深夜放声大哭,哭声很响,而古波还在不停地打着鼾,他什么也没听见,她叫他摇他,结果还是决定让他安静地去睡,细细一想,一旦他醒来又得添一个新的累赘。当她回到老太太的尸体旁时,看见娜娜已经坐在了床上,正在揉着眼睛。小丫头伸长脖子仔细地看了她的祖母,用她坏女孩的好奇心弄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一句话也不说,身子有些发抖,面对等待了数日要看到的死人她不觉有些惊讶和满足,对于孩子们来说,那无疑是一件险恶的事情,往往让他们回避,面对奶奶那张经历了对生的最后渴望沉重一击而命归黄泉,苍白而消瘦的面庞,她那双小母猫般的瞳孔霍然放大,眼光中放出呆滞和无奈的光,就如同每晚在玻璃门后窥视那一幕幕不该黄毛丫头操心的事情,眼睛里射出的光别无二致。
“喂,你起床吧,”热尔维丝用很低的声音说,“我不想让你呆在这里。”
娜娜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床,一步一回头,目光并不离开尸体。热尔维丝局促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天亮之前把她安置到哪里去。结果还是示意让她穿好衣服。此时,朗蒂埃穿了短裤和睡鞋走了过来与她们呆在一起,因为他也睡不着了,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愧疚。他现在起了床,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让她睡到我床上去吧,有的是地方。”他说:
娜娜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了望母亲和朗蒂埃,装出一副痴呆的模样,就像新年里大人给她巧克力糖时的那种表情,当然用不着人督促她,她披着衬衣赤着小脚丫便走,像条蛇一般钻进了那余温未散的被子里,她伸展四肢躺在里面。瘦小的身子甚至撑不起被子。每次她母亲进来的时候,她能窥视到母亲眼里放着光,并不吭声,也不睡觉,一动不动,满面通红,像在想着满腹心事。
此时朗蒂埃帮着热尔维丝为古波妈妈穿好衣服;这可不是一件轻活儿,因为死人的身子很沉。没有人去相信老太太这样白胖,他们为他穿上了一双袜子、一条白裙,一件短外套,还戴上一顶帽子;总之,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古波一直在打着鼾,像两个高低不同的音阶。一个混浊而低沉,另一个干涩而高亢,让人们联想起教堂里的音乐。当死者的衣服穿好,整洁地挺卧在床上后,朗蒂埃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定了定神,因为他也心绪烦乱。热尔维丝在衣柜里翻腾着,要寻找她从布拉桑带来的那尊耶稣受难像;寻找的当尔她忽然记起也许古波妈妈已自作主张已把那尊像拿去卖了。他们点着了一只炉子,两人喝完了那瓶酒,坐在椅子上半睡半醒地熬过了下半夜,两人都烦闷和不快,就像他们做了一件错事一样。
将近七点钟的时候,天还未亮,古波终于醒来了。当他知道这个不幸时,起先眼睛无泪,嘴里喃喃自语,以为是说笑而已。后来他忽然跳下床去,奔到母亲面前扑上去,吻着妈妈像斗牛叫一样放声痛哭起来,大滴的泪珠扑簌簌地流下,他用被单去擦泪,竟让被单湿了一大片。热尔维丝面对悲痛欲绝的丈夫十分感动,也重新哽咽起来,一下子对他的厌恶全无,她有些不相信他竟有这般孝顺的心地。悲痛与失望让古波的头裂开似的剧痛,他用双手抓搔着自己的头发,嘴里粘液四溅,那是因为醉酒的第二天酒气未消尽的缘故,尽管已昏睡了十个小时。他紧握双拳,捶胸顿足地埋怨自己,老天啊!他可怜的母亲平素那样爱他,现在就这样匆匆离去!哎哟!他的头痛得像炸开了一样,简直要疼死他了!他的头顶上像有一块热炭在燃烧!他的心也像被人挖了去!那命运之神为何这般捉弄人,为何这样不公平呀!
“古波,你该坚强些,”朗蒂埃在一旁鼓励他,“你要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