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四章 一个帮倒忙的朋友 (1)

作者:(法)雨果    更新时间:2013-07-29 16:07:44

这天夜里,卡齐莫多没有睡。他刚刚在教堂里巡视了最后一圈。就在他关上教堂各道大门的当儿,没有注意到副主教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插上巨大铁杠门栓,锁上挂锁,几扇大门好似铜墙铁壁那般坚固,脸上所流露出来的不快神情。堂·克洛德看起来比往常更加心事重重。再说,自从那天夜间摸进爱斯梅拉达的小屋经受那场遭际一后,他时常拿卡齐莫多出气,但不管怎样粗暴对待他,甚至好几次动手揍他,丝毫也改变不了这忠心耿耿的敲钟人那种俯首贴耳、百般忍耐和逆来顺受的脾性。侮辱也罢、威胁也罢、拳打脚踢也罢,凡是来自副主教的一切他都忍受了,既无一声责难,也没有半句怨言。顶多是看见副主教爬上钟楼的楼梯时,心神不定密切注视着他的举动。不过,副主教倒是主动不再在埃及少女眼前露面。

一旦说这天夜里,卡齐莫多朝雅克琳、玛丽亚、蒂博德这些被遗弃的可怜大钟,瞅上一眼,随后一直登上北边钟楼的顶上,把密不通风的手提灯搁在檐边水溜口上,眺望起巴黎城来。那天夜晚,我们上文业已交代过,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个时期,巴黎可以说是还没有路灯照明的。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堆模糊的黑影,这里那里,被塞纳河那微白色的弧线形河道把这黑影割裂开来。卡齐莫多在楼顶只看见圣安东桥那边,远处有座建筑物阴暗模糊的侧影高踞在一切屋顶之上,那座建筑物有扇窗户发出光亮。那里也有个人彻夜不眠哩。

敲钟人任凭自己的独眼随意扫视这雾茫茫和夜沉沉的天际,内心里却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不安。几天来他一直警惕着。他不断看见教堂周围有一些面目可怖的人在游荡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少女避难的小屋。心想,多半是在策划危害那避难的不幸姑娘的什么阴谋。他设想,民众都仇恨她,如同憎恨他一样,很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因此,他坚守在钟楼上,虎视眈眈,如拉伯雷所说,在梦想中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姑娘的小屋,一会儿望望巴黎,像一只忠实的狗,疑心重重,以保万无一失。

他那只独眼,大自然似乎作为一种报偿,使之洞察秋毫,几乎可以代替卡齐莫多所缺的其他一切器官。正当他用这只独眼仔细察看巴黎这座大都市,忽然仿佛看见老皮货沿河街的侧影有些异常,似乎在这点上有什么动静。堤岸栏杆衬映在泛白河水上的乌黑剪影的线条,不像别处的堤岸那么笔直而平静,看起来像在波动,犹如河水的起伏波涛,又像一群人一群人走动时脑袋攒动。

他觉得这有些蹊跷,遂倍加注意。那运动的动向似乎朝老城走来。不过一点亮光也没有。移动在堤岸持续了一阵,随即像流水似地渐渐流过去,好像那流经过去的什么东西进了城岛里面,随后完全停止了,堤岸的轮廓又恢复笔直而静止了。

在卡齐莫多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觉得那运动着的什么又在教堂前庭街上出现了,这条街在老城垂直地一直延伸到圣母院的正面。末了,尽管夜色浓重,他还是看见一支纵队的前列从这条街涌出,一转眼,一群人在广场上四处散开,当然在黑暗中什么也分辨不清,只见黑压压的一群。

这一场景真是惊心动魄。这支奇特的行列似乎最关注的是躲藏在最阴暗的地方,并尽可能保持肃静。然而,总会弄出一点声响来,纵然只是轻微的脚步声。不过,这种声响甚至传不到我们这个聋子耳中就消失了。这一大群人,他几乎看不见,压根儿听不见,却在他鼻子底下攒动行进,他觉得那仿佛仿佛是一群人,无声无息,不可触摸,消失在雾霭之中。他好像看见一阵浓雾朝他扑来。浓雾中人影憧憧,又似乎看见一群鬼影在黑暗中移动。

他顿时又害怕起来,心里遂又想起有人善意要谋害埃及姑娘。他隐约地感到一场风暴迫在眉睫。在这危急关头,他自己打着主意,其推理又快又好,人们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如此不健全的脑袋瓜所能想得出来的。该不该叫醒埃及姑娘呢!该不该叫她逃跑呢?从哪里逃?街道被堵住,教堂陷于背水的绝境。没有渡船!没有出路!……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死守圣母院大门,至少抵抗一阵,直到救兵到来,如果真有救兵来的话,而不要去打扰爱斯梅拉达的睡眠。不幸的姑娘非死不可的话,什么时候醒来也不会迟的。这个主意一定,便更加冷静地观察起敌军来了。

教堂广场的人群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增多。只不过卡齐莫多推测,想必他们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因为街上和广场四周人家的窗户仍然紧闭着。突然,一道亮光闪耀,转瞬之间,七八支点燃的火炬在众人头顶上晃动,在暗影中团团火焰摇曳。卡齐莫多这下子清清楚楚看见教堂广场上宛如波浪起伏,一大群可怕的男男女女,全是衣衫褴褛,手执长镰、梭标、柴刀、槊,其千百个尖头闪闪发光。这里那里,高举着乌黑的钢叉,远望过去,他们一张张丑恶的脸上都好像长出角一般。他隐约想起这群乌合之众,相信认出几个月前拥护他为狂人教皇的所有那些面孔。有个男人一手执火把,一手执砍刀,爬上一块界碑,好像在发表演说。同时,这支奇怪的大军进行了几次调动,仿佛在占领教堂周围的阵地。卡齐莫多捡起灯往下走,来到两座钟塔之间的平台上,就近进行观察,并琢磨防御的办法。

克洛潘·特鲁伊甫已经部署手下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来到圣母院的高轩大门前。尽管他预料不会遭到任何抵抗,但作为审慎的将领,他还是想保持队伍的秩序,以便一旦急需,随时可以抵抗巡逻队或二百二十个弓弩手的突然袭击。他遂把部队排列成梯队。这样一来,从高处和远处看,您会说是埃克诺姆战役的罗马人三角阵,亚历山大大帝的猪头阵或居斯塔夫—阿道尔夫的著名楔形阵。这个三角形的底边是广场的尽头,正好堵住教堂前庭街;一个斜边朝着主宫医院,另一斜边对着牛市圣彼得街。克洛潘·特鲁伊甫和埃及公爵、我们的朋友约翰以及那些最胆大的乞丐站在这三角形的顶点。

类似流浪汉们此刻试图攻打圣母院这样的举动,在中世纪的城市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今日所称的警察当时还没有哩。在人口众多的城市,尤其在各国京城,并不存在一个起控制作用的中央政权。封建制度把这些大市镇建造得离奇古怪。一个城市就是千百个领主政权的集合体,把城市分割成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格子般的藩地。由此出现了千百个相互矛盾的治安机构,也就没有治安可言了。譬如,在巴黎,除了一百四十一个领主声称有权收贡税之外,还有二十五个自称拥有司法权和征收贡税的领主,其中大至拥有一百零五条街的巴黎主教,小至拥有四条街的田园圣母院的住持。所有这些拥有司法权的封建领主,仅仅名义上承认国王的君主权。这些领主人人都有权征收路捐,个个各行其是。对这座封建制度的大厦,路易十一像个不知疲倦的工匠,着手广泛地加以拆除,继而黎希留和路易十一为了王权的利益又进一步加以拆毁,最后米拉波才加以彻底完成以利于人民的利益。路易十一煞费苦心,试图撕破覆盖巴黎的这张封建领主网,曾采取激烈的措施,下了二三道谕旨,推行全面的治安,比如一四六五年,命令居民入夜之后要用蜡烛照亮窗户,并把狗关起来,违者处以绞刑;同年,又下令晚上用铁链封锁街道,并禁止夜间携带匕首或攻击性武器上街。可是曾几何时,所有这些市镇立法的尝试都行不通了,市民们听任夜风吹灭窗台上的蜡烛,听任他们的狗四处游荡;铁链只在戒严时才拉起来;禁止携带凶器也没有带来什么变化,只不过将割嘴街改名为割喉街,这倒是一个明显的进步。封建司法机构这一的古老的脚手架依然屹立;典吏裁判权和领主裁判权庞大的堆积,在城市形成相互交叉,相互妨碍,相互纠缠,相互嵌套,相互遮掩;巡逻队、巡逻分队、巡逻检查队如丛林密布,却全然无用,明火执仗进行抢劫、掠夺和骚乱,依然横行无阻。在这种混乱中,一部分贱民在人口最稠密的街区抢劫宫殿、府邸、住宅,并不是闻所未闻的事件。在大多数情况下,邻居是不管这种事情的,除非抢劫扩及他们家里,他们对火枪声充耳不闻,关闭自家的百页窗,堵住自家的门户,听凭打劫自行了结,管它有没有巡逻队干预。第二天,巴黎人互相传告:“昨天夜里,埃蒂安纳·巴贝特被抢劫了”,“克莱蒙元帅被捉走了,等等。”这样一来,不仅诸如卢浮宫、司法宫、巴士底宫、小塔宫这类王室的府邸,就是小波旁宫、桑斯公馆、昂古莱姆府邸等等领主住宅,围墙上都筑有雉堞,大门上都设有门垛子。教堂由于神圣的缘故,是幸免于劫的,不过其中也有些教堂是设防的,圣母院不在此列。圣日耳曼—德—普瑞修道院如同男爵府邸也筑有雉堞,用于造臼炮的铜比用于铸钟的还要多,一六一○年还可以看见这座要塞,今天几乎只剩下教堂本身了。

言归正传,再说一说巴黎圣母院吧。

克洛潘的命令丝毫不差,逐一悄悄得到了执行,这帮流浪汉纪律之严明,真堪表彰。当初步部署一完毕,这个名不虚传的丐帮首领遂登上前庭广场的矮墙,面向圣母院,提高沙哑的粗嗓门,挥着火把,只见光焰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时刻隐没在烟柱力,圣母院被映红的正面也随之时显时隐。克洛潘提高嗓门说道:

“告诉你,巴黎主教,大理院法庭的推事路易·德·波蒙,我,克洛潘·特鲁伊甫,狄纳王,丐帮大王,黑话帮亲王,狂人的主教,我告诉你:我们的姐妹,以莫须有的行妖罪名而受到判决,躲进了你的教堂,你必须给予庇护;然而,大理院法庭要从你的教堂里把她重新逮捕,你竟然同意,致使她明天就会在河滩广场被绞死,要是上帝和流浪汉不在那里的话。所以我们来找你,主教。假如你的教堂是神圣的,我们的姐妹也是神圣的;要是我们的姐妹不神圣,那么你的教堂也不神圣。所以责令你把那姑娘还给我们,如果你想拯救教堂的话;否则,我们要把姑娘抢走,并洗劫你的教堂。那就太好了。为此,我在这里立旗为誓。愿上帝保佑你吧,巴黎主教!”

这些话带有某种隐沉、粗犷的威严口吻,可惜卡齐莫多听不见。一个流浪汉遂把手中的旗帜献给克洛潘,克洛潘立即庄严地将它插在两块铺路的石板中间,其实这是在一杆长柄叉齿上吊着的一块滴着血的腐肉。

插好旗帜,狄纳王转身,环视他的军队。这一群人凶神恶煞,个个目光炯炯,差不多和长矛一样射出光芒。他停顿了片刻,随又大声嚷道:“前进,孩子们!干吧,好汉们!”

三十个壮汉,膀大臂粗,一付锁匠的长相,应声出列,肩扛大锤、铁钳和撬杠。只见他们奔向教堂的正门,爬上石阶,随即在尖形穹窿下蹲下来。用铁钳和杠子撬那道大门。一群浪浪汉也跟着过去,有的帮忙,有的观望。大门前十一级台阶挤得水泄不通。

然而,大门巍然不动。一个说:“活见鬼!还挺坚实而顽固的!”另个说:“它老了,骨头也变硬了,”“伙计们,加油!我敢拿我的脑袋赌一只拖鞋:还没等到教堂执事醒过来,你们早就打开大门,抢出姑娘,把主坛洗劫一空。干吧!我相信,大锁撬开啦。”

正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根巨大的屋梁从空中坠下来,砸烂了教堂台阶上十来个流浪汉,并在地面石板上滚跳着,发出炮弹般的轰响。还把乞丐群中一些人的腿压断了。叫花子们惊恐万状,呼天唤地,四处逃散。转瞬间,前庭围墙之内空无一人。撬锁的硬汉们虽然有大门的拱护住,还是放弃大门逃走了,克洛潘本人也立刻退到离教堂相当远的地方。

“我差一点送了命!”约翰大声说道。“我感到有阵风刮下来,牛的头!可是酒馆老板皮埃尔被砸死了!”

这根大梁落在这帮强盗的身上引起的惊恐,现在真是难以言表。他们直愣愣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望着天空,足有好几分钟之久,这根木头,比二万王家弓手更叫他们胆战心惊。埃及公爵嘟哝着:“撒旦!这里头有妖法!”红脸安德里说:“是月亮朝我们扔下这根柴火棍的。”弗朗索瓦·香特勃吕纳接过话头道:“这么说来,月亮是圣母的知交啦!”克洛潘大声吼道:“胡说八道!你们个个都是大傻瓜!”可是,他也无法解释这根巨梁坠落的缘由。

这时,教堂的门面什么也看不清,火把的亮光照不到它的顶部。那根沉重的厚梁横在前庭中间,只听见最先被击中,腹部在石阶角上被拦腰截为两段的那些不幸者的呻吟声。

狄纳王惊慌初定,终于找到一种解释,听起来颇有道理:

“上帝的鸟嘴!难道是议事司铎们在抵抗不成?那就放手洗劫吧!洗劫!”

“洗劫!洗劫!”嘈杂的人群发出愤怒的欢呼声,叫道。弓弩、火炮随即一齐向教堂正面发射。

这阵爆炸声,把邻近住宅的安静居民都惊醒过来了。好些窗户打开了,窗口上出现了戴睡帽的头和持蜡烛的手。“朝窗子射击!”克洛潘叫道。窗子立刻又关上了,可怜的市民还没来得及朝这个火光闪烁、喧闹震天的场面投去恐惧的一瞥,就连忙缩了回去,吓了一身冷汗回到妻子的身旁,寻思着此刻圣母院广场上是不是在举行巫魔夜会,或者像六四年那样勃艮第人又打进来了。于是,做丈夫的想着会遭抢劫,做妻子的想着会遭强奸,个个吓得直发抖。

“洗劫!”黑话帮一再喊道。可是谁也不敢靠近。他们望望教堂,望望木梁。木梁一动不动。建筑物看起来依然十分宁静,没有人影,却有什么东西使流浪汉们手脚冰凉。

“动手吧,硬汉们!”特鲁伊甫叫道:“强行攻门!”

谁也不朝前走一步。

“酒囊饭袋!”克洛潘嚷着。“瞧这些家伙,连一根椽子也害怕!”

一个老硬汉对他发话了:

“头领,叫我们辣手的不是木椽,而是大门,全用铁条封得死死的,铁钳根本不顶用。”

“那你需要什么才能攻破大门呢?”克洛潘问。

“呃!要一根攻城锤。”

狄纳王真是好样的,跑到那根可怕的木梁跟前,一只脚踩在上面,喊道:“这里正好有一根。是议事司铎给你们送来的。”说着朝教堂那边怪模怪样鞠了一躬,说:“多谢了,议事司铎!”

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即刻立竿见影,大梁的魔力解除了。

流浪汉们重新鼓起勇气;不一会儿,二百只粗壮有力的臂膀把那根沉重的大梁像托羽毛一样抬起来,猛烈地对着人们曾经试图撼动而未能奏效的教堂大门撞去。流浪汉手中疏疏落落的火把把广场照得半明半暗,这群汉子抬着这根长大梁飞奔,迅速向教堂撞去,见此情景,还以为是一头千足怪兽埋头低头向那石头巨人发起攻击呐。

在木梁的撞击下,那道半金属的教堂大门犹如巨鼓发出巨响。大门一点也没有裂开,整座教堂却抖动了,只听得建筑物幽深的内部轰隆直响。就在这时,许多大石头从教堂正面的高处像雨点般纷纷向攻击者身上落下来。约翰叫道:“活见鬼!难道钟楼摇晃得连栏杆都倒塌了,石头才砸在我们头上不成。”可是,此时士气方兴,气可鼓而不可泄,狄纳王以身作则,说一定是主教在抵抗,遂更加凶猛地攻打大门,顾不得左右两边落下的石头,砸得脑袋开花。

这些石头尽管是一个一个落下来,却又十分紧密,这可真是了不起。黑话帮几乎个个同时挨二块石头,一块落在腿上,一块砸在头上。很少有人没有挨砸的,被砸死的和砸伤的已倒了一大片,在攻击者的脚下流着血,喘着气。进攻者现在怒不可遏,前仆后继。长长的大梁继续撞门不止,一下下均匀的撞击,好似钟锤撞钟一般。石如雨下,大门怒吼不已。

看官大概万万没有想到,这激起流浪汉们怒不可遏的意料不到的抵抗竟来自卡齐莫多!

说来也真是晦气,由于偶然的原因,倒帮了这个正直聋子的大忙。

且说卡齐莫多刚才下到两座钟楼中间的平台,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平台上看到下面成群流浪汉密密麻麻,正准备向教堂猛冲过来,急得他发疯似地沿着柱廊来回狂奔了一阵子,祈求魔鬼或上帝能拯救埃及姑娘的性命。他先是想爬上南面钟楼去敲响警钟,可是转念一想,等他摇动大钟,等那口玛丽大钟的洪亮的大嗓门发出一声怒吼,教堂的大门恐怕被攻破十次都不止呢?因为那时正是硬汉们带着撬锁的器械向大门冲过来的当儿。怎么办呢?

突然,他想起,泥水匠白天忙了一整天,修葺南面钟楼的墙壁、屋架和屋顶。这可是一线光明。墙壁是石头的,屋顶是皮铅的,屋架是木头的。那奇异的屋架,木头那么密集,故被人称作森林。

卡齐莫多遂向这座塔楼跑去。塔楼下面的那些房间里果然堆满建筑材料,有成堆的砾石、成筒的铅皮、成捆的板条、已锯好的粗大桁条,一堆堆瓦砾。真是一个应有尽有的武器库。

刻不容缓。下面用铁钳和锤子正在撬门。卡齐莫多感到危在旦夕,陡然力气猛增十倍,抱起一根最重最长的木梁,从一个老虎窗伸出去,随后从钟楼外抓住,搁在平台栏杆的角上让它往下滑,猛然一松手由它坠下深渊去。这根巨大的屋梁,从一百六十尺高空往下坠落,撞坏了墙壁,打碎了雕像,在空中翻转了几个来回,犹如风车的一翼,自由自在穿空而降。最后,它撞到地面,一阵可怕的尖叫随之而起,而这根乌黑的木梁在石板地上蹦跳着,宛若一条蟒蛇在跃动。

卡齐莫多看到流浪汉在巨梁坠落时,四处散开来,活像小孩子吹灰一般。当他们惊魂未定,用迷信的目光盯着这自天而降的大棒,当他们乱箭齐发,乱扔霰弹,毁坏门廊上诸圣石像的眼睛,卡齐莫多乘机在掷下大梁的栏杆边上,悄悄堆积瓦砾、石头、碎石,甚至瓦工一袋袋的工具。

因此,他们一开始攻打大门,石头就像冰雹般纷纷落下。

仿佛觉得教堂自行崩溃而砸在他们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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