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夫在船上等着玛丽亚和吕吉·费哈托。
科斯特里克船长早已作好了安排,让人赶快把汽船的机器修好。汽船停放在东斯特拉达航海公司。在萨米尔·戈雷什先生和公司其他人员的大力协助下,机修工作将迅速进行。可是由于要拆掉空气泵及冷凝器内运转失灵的管道,因此他们还得耽搁五六天的时间。因安泰基特要想急不可待地赶到西西里海岸去,所以汽船迟迟不能启航使他心中极为不快。他总想把“莎娃雷娜”号调到马耳他来,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如果等几天,就能乘上一条武器装备精良的快艇到西西里去,不是更好吗?
为了预防各种不测事件的再次发生。大夫出于谨慎从事,通过马耳他的海底电缆往安泰基特岛发了一封电报。电文指示。“电力二号”迅速前来西西里海岸,在波蒂奥·迪·帕罗海角附近游弋,以防不测。
上午九点钟左右,一只小船把玛丽亚和她的弟弟带来了。大夫非常亲切地接待了他们。
吕吉现在是大副了,大夫把他介绍给船长,水手长和全体船员。——等到“电力二号”到达西西里南岸时,他就要到二号艇上任职了。
只需看看吕吉的模样,就准会发现他是个好水手,至于他的勇气和胆量,不用赘述了,只要回想一下三十六小时以前他在梅利耶哈小海湾的表现,就一清二楚了。吕吉在船上受到热烈地欢迎。接着皮埃尔和科斯特里克船长邀请他,参观了他想仔细看的汽船。
在吕吉去参观汽船时,大夫正在和玛丽亚聊天。在谈到吕吉时,大夫的话充满激情,这使玛丽亚非常感动。
“是的!吕吉跟父亲一模一样!”玛丽亚这样称赞弟弟道。
大夫建议说,玛丽亚或者一直留在船上,直到西西里之行之后再说,或者派人直接把她送到安泰基特岛上去。玛丽亚希望跟大夫一起到西西里去。所以他们商定,趁“费哈托”号在瓦莱塔停泊几天的机会,玛丽亚去收拾行装,卖掉一些没有保留价值的物品,最后把仅有的一点财产也变卖出去了,以便出发时能够轻装,搬到她的舱室里居住。
大夫丝毫不对玛丽亚隐瞒自己的计划,并一再表明一定要将计划执行到底的决心。一部分计划已经实现了。就是找到安德烈·费哈托的儿女,他们不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可是要找到西拉斯·多龙塔和萨卡尼,要抓住卡尔佩纳,虽说这很容易办到,可也必须费好大一番周折呀?对于前两个人,打算去西西里寻觅他们的踪迹。至于卡尔佩纳,人们正在四处找他呢!
这时玛丽亚要求和大夫单独谈谈。
“我要告诉您一件事,”玛丽亚说,“就是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不应让我的弟弟知道。他若知道了定会怒不可遏。到那里我们也许又要遭殃了。”
“吕吉现在正在查看船员的岗位呢。”大夫说,“咱们到船舱的客厅去吧,玛丽亚。在那儿说,你就不必担心会被别人听到了!”
客厅的门关上后,两人就在长沙发上坐下来。
“卡尔佩纳在这里,大夫先生!”玛丽亚悄悄说。
“在马耳他?”
“是的。他来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在瓦莱塔?”
“就在我们住的曼德拉乔!”
听到这个消息,大夫又惊又喜,继续问道:
“你不会弄错吧,玛丽亚?”
“不会,我决不会弄错的!这个人的长相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面!哪怕是他变成了灰,我也会准确地把他认出来!……他确实在这里的!”
“这件事吕吉不知道?”
“他不知道,大夫先生。您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让吕吉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他定会去找卡尔佩纳这个家伙,挑起决斗。也许……”玛丽亚不敢说出那几天可怕的字眼。
“你做得很对,玛丽亚!这家伙由我来对付!但是,你是否觉得他已经认出你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玛丽亚回答说,“有两三次,在曼德拉乔的胡同里碰到他,他转过身来疑神疑鬼地打量着我。如果他跟踪我,或打听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他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话?”
“从来没有。”
“玛丽亚,你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瓦莱塔?他来到之后又有些什么活动?”
“我只知道,他在曼德拉乔那些最可恶的人中间鬼混,钻进那些最可恶的小酒馆,纠集那些十足的坏蛋。看样子他手头不缺钱。我想,他正在纠集一帮和他一样的强盗。也许他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就在这儿?”
“在哪儿干,我可不知道,大夫先生。”
“我必须把它搞清楚!”
这时,吕吉和皮埃尔走了进来,大夫和玛丽亚连忙结束了谈话。
“怎么样,吕吉?”安泰基特问,“你对看到的东西还满意吧!”
“一条好船,‘费哈托’号简直棒极了!”吕吉兴奋地回答说。
“你能高兴我就满意了,吕吉,”大夫说道,“你先在这条船上当大副,以后有机会就提拔你来当船长!”
“噢!先生……”
“我亲爱的吕吉,”皮埃尔接着说,“别忘了,跟安泰基特大夫在一起,可大有作为呀!”
“对,大有作为。但是,皮埃尔,得全靠上帝保佑啊!”
玛丽亚和吕吉向大夫和皮埃尔告辞,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小住室,因事先已经说定,待玛丽亚在船上安顿好以后吕吉才上任。因为卡尔佩纳有可能认为玛丽亚是安德烈·费哈托的女儿,让她一个人呆在曼德拉乔地区是很危险的。
姐弟俩走后,大夫把伯斯卡德叫了过来。他想当着皮埃尔的面,跟伯斯卡德谈一件事情。
伯斯卡德进来了,他站在大夫面前,犹如一个随时准备接受命令,随时执行命令的战士。
“伯斯卡德,”大夫对他说,“我现在需要你。”
“需要我和马提夫吗?”
“现在只需要你一个。”
“要我去干什么?”
“一会儿,你上岸以后,到瓦莱塔的一个地下区曼德拉乔去。在那儿随便找个住处,小房间,陋室,哪怕最最糟糕的小客栈也行。”
“好!”
“你的任务是监视一个人的行动。绝不能让他脱离你的视线,但又不能叫任何人起疑,看出来你认识他。必要时,你要化化妆。”
“这没问题!”
“据说,这个人正在收买曼德拉乔的一伙最可恶的坏蛋。但是他究竟在为谁效劳?企图是什么?我们还搞不清。这一点,你必须尽快地搞清楚。”
“我一定搞清楚。”
“你打听清楚以后,先别回船上来,你可能会被跟踪。你只需在瓦莱塔邮局给我留一封短信,约我晚上到森格莱阿镇的那一头会面就行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赴约。”
“好,就这么办。”伯斯卡德回答,“可是,我怎么认出此人呢?”
“啊!这个并不难!我的朋友,你是个聪明人,就看你的本事喽!”
“我至少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吧!”
“卡尔佩纳!”
一听到这名字,皮埃尔叫了起来:
“怎么!……那个西班牙人就在这儿?”
“是的,”安泰基特大夫答道,“他跟我们找到的姐弟俩住在同一个区里。他们姐弟俩的父亲安德烈·费哈托就是被送进了监牢,害死在里面的。”
大夫把刚才玛丽亚讲的情况又对他们俩讲了一遍,伯斯卡德这才明白,及早弄清那西班牙人的诡计并弄清他在瓦莱塔的那些黑窝里搞的罪恶勾当,是多么紧迫,多么重要了。
伯斯卡德一小时后下了船。开始,他只在圣埃尔美要塞通往弗洛尔亚纳的长长的斯特拉达皇家大道上闲逛,以防万一受到盯梢时好戳穿对方的诡计。直到晚上,他才向曼德拉乔走去。
要纠集一伙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乱七八糟的地下区还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地方的人:东方的穷鬼,西方的坏蛋,商船上逃下来的,军舰上开小差的无所不有。他们都是些暴徒,身上流着的是海盗的血,而他们那些老祖宗们,早在柏柏尼尔人四处抢掠时,就已声名狼藉了。
卡尔佩纳的任务,是要纠集几个死心塌地为他服务,并且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人。而这个地方,这种人遍地都是,卡尔佩纳简直不知道如何挑选是好了。他来到曼德拉乔以后,几乎没离开过那些最下等的街头小酒馆,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因此伯斯卡德毫不费力就认出了他。但是这个西班牙人拿着大把的钱,究竟为谁招兵买马呢?这一点,伯斯卡德却很难探听出来。
显然,这笔钱不可能属于卡尔佩纳自己的,罗维尼奥事件以后,他领到的五千弗罗林赏金已有一段时间了,肯定早花个精光。他被伊斯的利亚公众驱逐出境,而且沿海各盐场又拒绝收留他,他只好远走他乡,逃避谴责。从前,他是个穷光蛋,赏金挥霍殆尽后,还是个穷光蛋,甚至变得更穷了。那么他拿着谁的钱在这儿收买这群狐朋狗党呢?
原来,卡尔佩纳正在为一个可怕的强盗集团效劳,搜罗一定数量的爪牙,来填补由于几个匪徒刚刚被官方绞死所造成的缺额,这一点,谁都不会感到惊奇的。卡尔佩纳就是为此目的来到马耳他,一头扎进了曼德拉乔的地下区。他要把招募的这伙匪徒带到哪里去?他对他们犹有猜忌,因此守口如瓶。那些强盗也就不便再问了。再说,只要付给他们现钱,有钱作诱耳,牵着他们的鼻子,即便把他们牵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心甘情愿。
顺便要提一下,在曼德拉乔的街巷里遇到玛丽亚,使卡尔佩纳大吃一惊。虽然已分别了十五年,他还是像认得自己一样,清楚地认出了玛丽亚。另一方面,又为玛丽亚已知道自己来到瓦莱塔而提心吊胆。
伯斯卡德想探听出大夫所关心的而西班牙人却守口如瓶的事,就只有运用智计了。不久以后,卡尔佩纳还真的被骗上了。他装扮成了一个强盗,接近卡尔佩纳。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十分内行,很快博得了卡尔佩纳的欢心和信任;对于卡尔佩纳及其曼德拉乔的一伙人,他有时十分傲慢地声称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材料,并且每一页都联系着他们的性命,稍不小心他们就得上马耳他的绞索,或者上意大利的断头台,或者上西班牙的绞刑架;他对该区里那些见到警察就发慌的胆小鬼都极其轻蔑,不屑一顾。对卡尔佩纳这样的强盗行家来说,这样的人才是他所要的。
这绝妙的一招,使伯斯卡德顺利达到了目的。于是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安泰基特大夫接到一封短信,通知他当晚在森格莱阿镇北端处赴约。
这几天,“费哈托”号的机器修理进展很快。至多再过三天,机器就能修好,补充完燃料后,汽船又可以出海了。
这天晚上,大夫到指定地点去了。这是在小镇另一头的环城马路附近的,一个建有弓形门的小广场。
八点时分,广场上聚集着五十来个男男女女,几乎全是马尔他人,这时广场上的商场还没有关门。
安泰基特大夫在人群中间走来走去,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把他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个可怕的无赖汉,衣衫褴褛,歪戴帽子,手拿一块手帕,对他说:“这是我从阁下身上拿来的!下次,阁下可要当心你的口袋。”
“坏家伙!”大夫喊道。
“家伙,倒是!可并不坏呀,大夫先生!”
大夫这才认出他是伯斯卡德,不禁微微一笑。接着便直截了当地问到正题上:
“那么卡尔佩纳的情况怎样?”
“他正忙着在曼德拉乔招募几个穷凶极恶的无赖之徒。”
“为谁?”
“为一个名叫齐罗纳的家伙!”
西西里人齐罗纳,不正是萨卡尼的那个同伙吗?这两个家伙和卡尔佩纳又有什么联系呢?
经过仔细思考,大夫作出了如下分析,并与事实相去不远。
西班牙人告发了毕西诺城堡的两名越狱犯,并致使他们再一次被捕一事,被萨卡尼知道了。他于是派人寻找,并且找到了卡尔佩纳。当时卡尔佩纳正穷得要命,就毫不迟疑地加入了齐罗纳拼凑的强盗帮。所以可以从卡尔佩纳这里入手,顺藤摸瓜地找下去。这样一来,大未要跟踪追击的那两个家伙,就再不是毫无线索了。
“你打听出他这次招兵买马的罪恶目的何在吗?”大夫问伯斯卡德。
“为西西里的一个强盗帮拼凑人呗!”
“西西里!对了!一定是这么回事!……那么,他们的主要活动地区呢?”
“在锡拉库扎和卡塔尼亚之间的东部各省!”
无疑,这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你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
“是卡尔佩纳亲口说的,他对我很信任。现在,我把他介绍给阁下了!”
大夫高兴地点点头,以作回答。
“现在你可以回到船上,”他说,“可以换一件漂亮衣服。”
“不行呀,只有这件我穿着正合适!”
“为什么?”
“因为我荣幸地成了齐罗纳集团中的一名真正的强盗了!”
“小心哪,我的朋友!”大夫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和强盗在一起会有生命危险的……”
“为您效劳,大夫先生,即使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伯斯卡德说,“我全靠您的栽培啊!”
“好样的,小伙子!”大夫夸奖说。
“再说,我也不是好惹的。不是吹牛皮,这帮小角色统统都得听我的指挥。”
大夫明白,在此情况下,伯斯卡德打进去对自己执行计划非常有利。也正是因为扮演了强盗的角色,聪明的小伙子才取得了卡尔佩纳的信任,最终挖出了他的秘密。所以,必须让伯斯卡德继续演下去。
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目,大夫和伯斯卡德只谈了短短五分钟便分手了。随后,伯斯卡德沿着森格莱阿的码头走到大港的一端,搭乘一条小船,回到了曼德拉乔。
伯斯卡德还没有回到地下区,安泰基特大夫就已经回到了汽艇上。他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皮埃尔·巴托里。同时,他觉得,伯斯卡德为了大伙的利益,正从事着一项冒险的行动,这事也不应该瞒着马提夫。
马提夫听后点点头,三次张开他的巨掌,又合上。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回来时可不能少一根毫毛!一根也不能少!否则……”
马提夫的话并没说完,但这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比把话说全了还耐人寻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