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开胜来到王兰英身旁,看见王兰英已经昏迷不醒。王兰英也已经一百来岁,她被绑在刑桩之上,烈日蒸晒,心中气苦,被折磨得昏迷过去。杨开胜以为王兰英已经死了,吓得哭叫起来:
“六奶奶!六奶奶!你死得好苦呀!我一定替你报仇!”
杨开胜边哭叫,边推王兰英。其实王兰英只是昏迷了过去,被他这一叫一推,缓解过来,看见杨开胜站在身边,忙说:“孩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开胜一看,大喜,忙说:“六奶奶!我已经劫了法场,咱们快走。”说着就拔出宝剑,挑断绑绳。
王兰英说:“孩子!京城之中,到处是护京军队,咱们逃不出去,再把你的性命搭上,怎么值得?你快一个人逃命去吧!”
杨开胜不由分说,把王兰英背在背上,又用绳子绑在自己身上,然后翻身上马,冲出法场。
且说魏全忠大腿流血,又故意弄得盔歪甲斜,骑马来到午门,下得马来,一瘸一拐,上了金殿,跪下叩头:“我主万岁!可了不得了!臣奉旨正在法场监斩王兰英,眼看三声炮响.就要开刀,忽然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一个黑脸大汉,手使挥铁点钢枪,‘来劫法场。微臣和他战在一起,无奈来人武艺高强,没有三合,臣就被他大枪扎伤。御林军和刽子手也被他杀散。还请陛下速速派人前去保护法场。”
哲宗皇帝一听,就知道魏全忠是有意要放王兰英,就问:“罪犯王兰英现在如何?”
魏全忠论 “微臣战败时,王兰英尚被绑在法场,现在如何就不知道了。”
哲宗想要降罪魏全忠,可是他战败带伤,又没有证据说人是他放的,倘若降罪,恐怕群臣不服。只好说 “起过一边,下去裹伤去吧!”
魏全忠叩头谢恩,下殿去了。
哲宗往左右一看,看见右殿将军刘化。心想:刘化和老杨家过去不睦,派他去追赶王兰英,或不致再把她放走。于是叫了一声:“右殿将军刘化听旨!”
刘化急忙上前跪倒,说:“臣刘化在此!”
哲宗说:“朕命你带领御林军,火速追赶劫法场之人,把钦犯王兰英逮回!”
刘化听了,心中犯难:刚才听魏全忠说劫法场的黑脸大汉本领高强,再加上王兰英是女中豪杰,自己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是圣上有旨,又不敢不遵。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声:“臣领旨!”
哲宗说:“火速下殿去追赶逃犯!”
刘化跪地不起,说:“臣尚有一事,请圣上裁夺!”
哲宗不耐烦地说:“快讲!”
刘化说:“请圣上下旨,准臣调动护京大军,封闭四门,免得王兰英逃出城去!”
“
哲宗说:“准你调动护京大军,火速下殿前去追赶。”
刘化领旨,出了午门,一方面命人去护京大帅衙门调兵,一方面带领御林军追赶杨开胜、王兰英。
且说杨开胜背着王兰英,骑在马上,正在急急忙忙往前奔跑,就听后边追兵一片声喊。时间不大,追兵就把他们追上了。刘化胆怯,不敢上前接战,就命军兵上前包围。这么一来,杨开胜跑起来就容易多了。
杨开胜双手托枪,催马往外突围。军兵们挨着死、碰着亡,不大工夫,就让他杀出一条血路,闯出重围。
刘化一看,这可不行。要让他们跑了,我回去怎么交旨。于是,一方面命军兵在后紧追,一方面紧催战马,赶上杨开胜,和他战在一起。开始几个回合,由于刘化心怯,杨开胜又是拼命,所以打了个平手。但是,杨开胜赶路回来,没有休息就去救人,身上又背着一百多斤,厮杀了半天,已经精疲力竭,怎么能战胜刘化。
刘化和杨开胜战了几个回合以后,感到杨开胜也不过如此,去了怯意,越杀越勇。
杨开胜心想:我可不能恋战,逃出城去为要。于是猛扎一枪,刘化向后一闪,杨开胜藉机会磨转马头就跑。刘化拍马紧迫。
杨开胜打打跑跑,看看来到西城门内,很快就可以跑出城去,后边刘化又已追上,缠住他猛打。
杨开胜这时已经力不从心,身上三处带伤。刘化的大槊带着风声,直在杨开胜的前后左右飞舞。杨开胜心想:六奶奶!我是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救您不出去了。
正在杨开胜迭遇险情的时候,从旁边一条大街,转出来三匹战马,马上有三员老将。杨开胜一看,长叹—声:“噌!这一回我和六奶奶的性命休矣!”
来的这三员老将,俱都顶盔贯甲,年纪都在五十多岁。头前这一位头戴乌金盔、身穿乌金甲,面似锅底,两手托一对人面乌金锤;后面那两员老将,每人手托一秆大枪。从这三人的穿戴来看,都是王爷的身分。头一个是忠孝王双锤将呼延豹,第二个是汝南王郑顺,第三个是平南王高捷。这三位王爷都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这老哥仨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原来这老哥仨都爱喝一怀,三个人轮流作东,经常聚会。这一天都在忠孝王府聚会,忽听家将来报,说:“朝廷要杀镇朝侯王兰英,让天波杨府杨开胜劫法场救了出来,现在皇上派兵追捕,听说城门都关了。”这老哥儿仨一听,马上放下酒杯,略一商量,就各自披挂整齐,骑战马出了王府,命人打探,说杨开胜和追兵正在西门以内厮杀。所以这老哥儿仨催战马就来了。
呼延豹的战马跑在前边,他边打马边喊:“钦犯往哪里跑,俺呼延豹来也!”
这时杨开胜打马在前边跑,后边刘化看看追上,举起他的大槊,一槊打下。就在这千钧—发之际,呼延豹战马跑到,他边喊:“钦犯往哪里跑!”一边让过杨开胜的战马,举双锤架住了刘化的大槊。
刘化一看是忠孝王呼延豹,心中有点害怕,他刚耍问呼延豹是怎么回班?呼延豹却抢在头里说话了:“刘化!你为什么把皇上的钦犯放走?却用大槊来打本王?”
刘化一听,吓了一跳,忙说:“呼延王爷!您这么说我可担待不起!”
呼延豹说:“怎么?你还想抵赖吗?”
没等刘化说话,郑顺和高捷在后边说了:“他抵赖不了,是他把钦犯放走了。呼延王爷上前一拦,刘化就用大槊打呼延王爷!”
呼延豹说:“高贤弟!他放了钦犯,咱们不能放,你快前去追赶,别让他逃出西门。”
高捷一听就会意了,这是比我把他们送出西门,就说:“对!他放咱追,不能让他逃出西门。”说着一拍马追杨开胜去了。
这里呼延豹和郑顺拦住刘化,故意和他纠缠。呼延豹说:“刘化!你放了钦犯我不管。你打我一槊,我可不能让你。”
刘化忙说:“找的王爷!我哪敢打你,我是打杨开胜。”
呼延豹说:“这就不对了,你的大槊明明是往我头上打来,怎么说是打杨开胜呢?多子郑王爷在旁边看见了,要不然我还不冤枉死啊!”
郑顺说:“对呀!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不追杨开胜,把大槊往呼延王爷头上打;多亏呼延王爷本领高强,要不然早让你一槊打死了。”
刘化说:“啊呀!我冤枉呀!”
呼延豹说:“你可真鬼头,你打了人还喊冤枉!”
按下他们在这里纠缠不表。
且说高捷恐怕杨开胜出不了西门,所以打马急追。看看来到西门,前边不远就是杨开胜。他这里心中正在盘算,西门肯定已经关闭,我怎么才能把城门赚开,把杨开胜放走?忽然看见在西门洞里有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手提一把大刀,在那里把守。这员大将不是别人,乃是镇京大帅魏良臣,朗良臣原在杨世翰的部下为将。他能做到镇京大帅也是杨家的保举。高捷当然知道这些。他看见魏良臣在这里把守,知道王兰英和杨开胜已能逃出京城,就把心放宽了。
原来镇京大帅魏良臣在帅府接到刘化部下的传言,听说是杨开胜劫法场,救了王兰英,他就知道杨开胜得走西门逃走。于是传令部署各城门关闭,然后他飞马来到西门。把守西门的将官要关闭西城门,魏良臣说:“不用关城,有本帅在此,还怕捉拿不住逃犯?”守城将官自然不敢违抗。
且说杨开胜背着王兰英,飞马来到西城门。他看前边有魏大帅拦截,后边有高王爷追赴,心说:这一回可逃不了啦。他拍马来到魏大帅马前,托枪冲魏大帅扎去。魏良臣向旁边一闪,虚晃一刀,说:“大胆杨开胜,不许出城。”杨开胜本想:来到西门,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城去,等他看见魏良臣虚晃一刀,并没有真正拦他,于是打马向前冲,竟然出了西门。
魏良臣和高捷在后边追出城来,虚声高喊:“饮犯往哪里逃,快决下马就缚!”制造声势。这一位大帅,一位王爷,等于把杨开胜护送出城。他们眼看杨开胜纵马如飞,跑得远了,这才回城。魏大帅说道. “逃犯已经跑远,追赶不上了。高王爷!你说对不对!”
高捷忙说:“一点不错!我们追赶不及,竟让他们逃走了。”
魏大帅吩咐:“关闭城门,没有本帅将令,谁也不许出城。”守门将士齐声答应:“是!”魏良臣巡察四门去了不提。
且说高捷打马回来,看见呼延豹和郑顺还在和刘化纠缠,就说:“禀呼延王爷!我追赶到西门,和魏大帅一起前堵后追,谁知杨开胜拼命死战,终于让他冲出城去了。”
呼延豹一听,已经放心,遂说:“刘化!这一回你遂了心愿了。你把杨开胜放跑,抗旨不理。我和你上殿面君。”
三位王爷,一位将军,吵吵嚷嚷回到午门。这时哲宗等待抓回王兰英,还没有退朝。这一群人上得金殿,刘化急忙上前跪倒,口称“万岁!”
哲宗问:“刘将军!可曾把王兰英和劫法场的罪犯抓获?”
刘化跪爬半步说:“启奏万岁,王兰英和劫法场的罪犯逃走了。”
哲宗说:“如何逃走的?”
刘化刚要启奏,呼延豹跪倒说:“启奏万岁!是刘化放走的。”
刘化听了,叩头如捣蒜,说:“万岁爷!微臣冤枉!”
呼延豹说:“你有什么冤枉?我主万岁!今天,郑顺、高捷和我在我家里聚会,忽然家将来报,说皇上钦犯逃跑。我们为了给万岁爷分忧,就披挂骑马出来,正遇见杨开胜背着王兰英逃跑。我上前拦阻,谁知刘化不追逃犯,却举起大槊朝我打来,要不是我的手快,举锤架开,我早已在他槊下作鬼了。郑顺、高捷在旁全都看见了。”
郑顺、高捷忙上前跪倒:“我主万岁1忠孝王说的没错,我们二人是见证!”
刘化一听,更害怕了,忙又跪爬半步,直叫:“万岁饶命!”
哲宋皇帝心里也明白,刘化和老杨家不睦,他决不会把杨开胜和王兰英放走。但是刘化拿不出证人哲宗也知呼延豹和郑顺、高捷三个人,亲密无间,但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刘化竟然无法反驳。哲宗无奈,只好说:“呼延豹、郑顺、高捷三位王兄,你们下殿去叫”呼延豹说:“万岁爷!我们帮万岁爷捉拿逃犯,有功没有?”哲宗只好敷衍说:“有功!有功!”呼延豹还要再说,郑顺忙在后边拉他的衣襟,呼延豹明白言多必失,于是和郑顺、高捷三人跪倒谢恩,下殿而去。
哲宗又对刘化说:“你也下殿去吧!”刘化知道不再对他追究,也忙谢思而去。
哲宗考虑:王兰英污辱先皇、殴打太子该杀。如今她就是被人劫了法场,逃出京城,也不能就此罢休。于是,传旨命刑部拟定文书,广传天下各府州县,命他们拘捕钦犯王兰英和抢劫法场罪犯杨开胜。
考虑天波杨府出了如此逆事,也不能轻易放过。但杨家八代都对朝廷有功,也不能处分过重。最后哲宗传旨:罚天波府众寡妇太太三年不得领俸银。同时,命人将先皇御赐“无佞天波府”的大牌匾暂且摘去,待抓获王兰英,明正典刑之后,再把牌匾挂上。
圣旨传到天波府,佘老太君和众寡妇接旨之后,俱都感到不平。明明是皇王太子跑到杨府来肆意胡闹,天子却只字不提,而王兰英反倒落了个污辱先皇的罪名,还要斩首。若不是杨开胜舍命把她救走,如今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现在没有斩了王兰英,反倒怪罪起天波府的众寡妇,每人罚俸三年。这还不算,还要摘去先皇御赐“无佞天波府”的牌匾。皇上竟然如此不讲道理,众寡妇一个个七嘴八舌,都要上殿面君去讲理。
余太君把手一摆,说了一声:“媳妇们!大家不要烦躁不安,各自回房歇息。一切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众寡妇听了,不敢多言,当即各自散去。
且说这几天来,佘太君把自己关在房内,茶不思,饭不想,坐不稳,立不安,她把老杨家保宋以来的前前后后,风风雨雨,颠过来倒过去地想了三天,最后下了决心,把几辈寡妇叫到上房她的居室,非常严肃地说:“媳妇们!咱们来自山南海北,归到老杨家来。跟随老杨家,为宋朝天子东挡西杀,南征北讨,保得大宋朝天下太平。可是,我们老杨家的男将们,有的战死疆场,有的亡在边关,到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一干寡妇。虽然如此,我们仍然是忠心耿耿,从无怨言。不科我们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来是我们有理,却变成我们有罪。如今不光王兰英逃亡在外,性命朝不保夕,而且还摘掉我们多少爷们用性命换来的“无佞天波府”的先皇御赐牌匾。我反复思考了三天三夜,如今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