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03

作者:(奥)弗兰兹·卡夫卡    更新时间:2013-07-26 13:51:27

佩披讲完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拭掉脸上、眼里的几滴泪水,看看K,点点头,好像是说,她倒霉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会逆来顺受,因此根本用不着人家帮忙,也不需要安慰,更犯不上K费心,虽说她还年轻得很,也多少晓得怎么做人了,她倒霉确实也是意料中的事罢了,不过,K这个人才有所谓呢,她想给他指明他是怎么种角色,即使她心头的种种希望都化为泡影了,她还是认为有必要一提。

"你这真是胡思乱想,佩披,"K说。"因为你决不是目前才看出那种种情况来的;不消说,那一切无非是你们做侍女的在楼下那间小暗房里想出来的罢了,在那里想想倒正合适,在这儿客来人往的酒吧间里就显得可笑啦。你抱着那么种念头,在这儿可保不住差使,那是不在话下的。就连你那件衣服和你那种发式,虽给你大吹特吹了一通,其实也无非是你们在房间暗头里,躺在床上想人非非罢了,我敢说,在那儿的确显得很漂亮,在这儿可要叫人笑话,不是暗笑就是明笑。至于说到你那番话的其余几点呢?原来我吃了亏,上了当,是吗?不,好佩披,我可跟你一样,半点也没吃亏,半点也没上当。不错,弗丽达眼下是离开了我,照你说,是跟个助手私奔了,你是看到了点真相,她确实绝不可能嫁给我,不过,我见她已经腻烦这一点,可完完全全不对头,更不必谈什么我在第二天就把她撵跑这种话了,也用不着说她会像其他娘们骗男人那样骗我了。你们做诗女的在钥匙孔里偷看惯了,就此凭这一孔之见,对全局有了那一套想法,下了那一套结论,好是好,可惜不对头。因此,比如拿我说吧,在这件事上就远远不如你知道得多。弗丽达离开我的原因,你能讲得头头是道,我可半点也讲不出。照我看,最讲得通的一层道理是给你提到了,但是你没有琢磨透,那就是我不把她放在心上。这虽不幸是事实,我是不把她放在心上,不过这里头也自有原因,跟这次讨论可不相干;万一她回到我身边,我自然高兴,但又会马上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就是这么回事。她跟我同居那时,我经常出去,正如你大大挖苦的那样,出去到处溜达;如今既然她走了,我几乎闲得没事干,我累了,巴不得连半点事也不于呢。难道你没什么指点我吗,佩披?""有啊,有啊,"佩披说,她突然一下子精神抖擞了,一把抓住K的肩头,"我们俩都上了当,让我们俩牢牢守在一起吧。随我到楼下侍女那儿去吧!""只要你还说什么受骗上当那种气话,我跟你就说不到一块。你总是自称上当,因为你觉得这么说说既动听又动心。可事实上你确是不配于那活。照你看来,我比哪个人都不懂事,要是连我这种人都看得出来,可见你一定不配啦。你是个好心人,佩披;不过这真不容易看出来,比如我吧,开头还以为你心狠气做呢,其实并非如此,这只是因为你不配干那活,才把你给搞糊涂了。我可不打算说,这个活太重要,你干不了;这个活也许还算不上头儿尖儿的呢,如果仔细看看,是比你以前那个活多少体面些,可大体上也没多大差别,确是性质相似,简直分也分不出来;说真的,几乎可以肯定说一句,当女招待还不如做侍女,因为做侍女嘛,老是在秘书堆里打转,但是当女招待嘛,虽说可以到上房去侍候秘书长,也要跟平民百姓打不少交道,比如说,跟我吧;实际上,我除了可以在这儿酒吧间坐坐,哪儿也没我坐的地方难道跟我这号人打交道,是莫大的光荣吗?唔,你是这么看的,也许你这么想自有道理吧。不过,正是这么想,你才不配干这个活。这活虽跟其他活一样,可对你来说,好比是天堂,因此你干什么都过分热心,一身打扮照你看就像仙女一样其实并不一样,你生怕丢了这个差使,自以为经常受欺,想用股异乎寻常的甜劲儿来拉拢人,照你看来,人人都可能撑你腰,谁知这下子反而叫他们烦心,反而叫他们厌恶,因为他们在旅馆里原想图个清静,可不愿听女招待发愁来个愁上加愁。自从弗丽达离开后,没有一个贵宾看出来,这说法倒也不是讲不通,但是今天他们看出来了,都在真心想念弗丽达呢,因为弗丽达办起事来的确大不相同。不管她骨子里是怎么种角色,也不管她多看重她那个差使,她侍候人方面还是经验丰富,又冷静又沉着,固然你什么也没学到,你不也是那么亲口强调来的吗?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眼风?那不仅仅是当女招待的眼风,简直像做老板娘的在左顾右盼呢。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且连个个人都看在眼里,给她眼光一扫,那股余力还足以把人家的魂儿都摄住呢。也许她是瘦得有点皮包骨头,是上了点年纪,也想不出有比她更乱的头发,可那有什么大不了呢?跟她的真正好处一比,那都是些芝麻小事,有谁对这种缺陷感到不顺眼,无非是说明他对大事没见识罢了。自然步,谁也不能就此责备克拉姆,你没法相信克拉姆爱弗丽达,那只有怪你这姑娘年纪轻,没经验,看法不对头。在你眼里,克拉姆是高不可攀的,那也有理,因此你就以为弗丽达也近不了他身。你看错了。在这点上,即使我拿不出铁证,也情愿相信弗丽达亲口讲的话。不管你觉得多么靠不住,不管跟你那套对人生、官场、豪门、女色魔力的看法多么格格不人,事实总是事实,眼下你我并肩坐在这儿,我双手捧住你的手,想来克拉姆和弗丽达也照样并肩坐在一起,好像这是天经地义,他也是自愿下楼的,确是匆匆下来,可没人躲在走廊上专门等着他,其他什么事也不管,克拉姆总得劳驾下楼来呀,说到弗丽达衣着上的短处,是引起了你反感,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顺眼的。你不信她那一套!你不知道你就此露出了马脚,这正好表明你缺乏经验!即使有人一点也不知道她跟克拉姆相好那回事,看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也不会看不出她受过什么人熏陶,这种人比你我和全村人都要高明得多;也不会看不出,他们两人谈起话来跟一般顾客同侍女之间的打情骂俏不同,看来那种谈心方式倒正是你做人的目的呢。可我把你给冤枉了。弗丽达的长处你倒看得很清楚,你看到她的眼力、她的决心、她的威力,不消说,可惜你统统误解了,还以为她自私自利地一心只为自己打算,存心不良,甚至拿来当武器跟你作对。不,佩披,哪怕她有那么种暗器,隔得那么近也放不出呀。说到自私自利呢?倒不妨说,她放弃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和日后享有的一切,给我们个机会证明一下是否配高升,可我们俩都叫她失望了,势必逼得她回到这儿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一点也摸不清自己错在哪里,只有跟你比一比,才多少明白这种事:好像我们俩只要像弗丽达那样沉着、那样实事求是,心头所追求的目的就不难达到,也不消煞费苦心,可我们劲使得太足,闹得太凶,孩子气太重,经验又太少啦。我们想达到目的,就哭啊,抓啊,拖啊正像小孩子拖桌布,什么也没捞到,反而把所有好东西都带下了地,就此再也够不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可我敢说,比你讲的那一套多少像一点。""啊呀,"佩披说,"你原来爱着弗丽达呢,因为她把你扔了;她不在眼前,爱她倒不难。不过,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就算你什么都对,连拿我当笑柄也罢,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弗丽达已经离开你,无论照我讲的一套也好,照你谈的一套也罢,休想她再回到你身边,就算她要回来,在这以前你也得有个地方安身,天又冷,何况你既没事做,又没床睡,就上我们那儿去吧,你会喜欢我那两个女朋友的,我们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你就帮我们做事,这种活叫姑娘们自己干起来,实在吃不消,今后我们姑娘就用不着样样都光靠自己啦,在夜里再也不会心惊肉跳啦!上我们那儿去吧!我那两个女朋友也认识弗丽达,我们要把她的事统统讲给你听,让你听个腻。去吧!我们也有弗丽达的照片,统统都要拿给你看。当初弗丽达可不像今天那么神气,你简直认不出她来,也许只有看了那对眼睛才认得出,甚至在当时她那副眼神都流露出她多疑、谨慎呢。好吧,你去吗?""这行吗?昨天我刚在你们那条走廊上给人闯见,闹得满城风雨呢。""这都因为给人闯见了,可你跟我们在一起,就不会给人闯见。除了我们三个人,谁也不会知道你。啊,往后的日子才美呐。即便是眼下,那儿的日子也叫我觉得比前一会儿要好受得多。现在我没办法只好离开这儿,说不定也落不到什么损失吧。听着,哪怕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我们倒也不觉得心烦,一个人总得让苦日子过得甜美些,我们年纪还轻就尝到苦日子的滋味喽,说起来,我们就三人死守在一起,在那儿尽可能过得美好,你会特别喜欢亨莉爱塔的,也会喜欢爱米丽亚,我跟她们讲过你的事,那种故事在那儿房里听起来,总不会教人相信,就好像房外当真出不了什么事似的,房里是又温暖又舒适又局促,而我们三人挤得格外紧;不,虽说我们只有互相依靠,倒也没有彼此嫌弃;相反,我一想到那两个女朋友,简直高兴自己又要回去了。我干吗要比她们过得好呢?当初我们三人连成一条心,正是因为大家都没有出头的日子,可如今我到底出了头,才跟她们分了手。我当然没把她们忘掉,牵肠挂肚的头一件事,就是怎么给她们办点事;尽管我自己的差使还不牢靠究竟怎么个不牢靠,我也不摸底,可我已经跟老板谈到亨莉爱塔和爱米丽亚的事了。在亨莉爱塔身上,老板倒不是一点情面也不讲,至于爱米丽亚呢,必须承认,她比我们两人年纪都大,跟弗丽达差不多,可别指望老板提拔她。想想看吧,她们都不愿离开,明知道在那儿过的是种苦日子,可都甘心受苦,真是好人啊,我们分别那时,她们掉了眼泪,我看这多半是因为可怜我,一来,不忍心看我离开我们那一间房间,到外面冷风里去我们在那儿还以为房外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呢,二来,不忍心看我闯进陌生的大房间去接触陌生的大人物,这为来为去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其实我们三人一起过日子,到那工夫,我也毕竟可以凑合过去啦。如今我重新回去,她们大概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想要顺我的心意,才会流下几滴眼泪,叹惜我的命不好罢了。但是等她们看到了你,就看出我走掉倒也是件好事。这下她们就会高兴如今我们总算有了个男人当帮手,做保缥;眼看什么都得守秘密,有了这个秘密,我们三人的心连得更紧了,这真要叫她们乐到极点呢。来,请上我们那儿去吧!决不要你尽什么义务,你用不着像我们那样老呆在我们房里。等到来年春天,你在别处找到安身地方,要是不愿再跟我们一起过,那么要走就走;不过,即使到那时,你当然也得保守秘密,别把我们出卖掉,因为那一来,我们在赫伦霍夫旅馆的日子就算完啦,自然啰,你跟我们一起过时,在其他方面也得小心,哪儿也别去露面,要么是我们认为太平的地方,处处都得听我们的;你只有这点受管束,你跟我们都得把这点事放在心上,除此以外,什么都随你便,我们分给你干的活可累不死你,这你用不着害怕。话说到这儿,你去吗?""到春天还有多久?"K问。"到春天?"佩披照着说了一遍。"这儿的冬天长,很长很长呢,而且也没个变化。可我们在那儿楼下从不抱怨,我们吃不到冬天的苦头。是啊,有一天春天也会来到,还有夏天呢,想来总也有个夏天吧;可如今回想起来,仿佛春夏两季都短得不到两天似的,就连在那种日子里,就连在最美好的日子里,就连在那时候,也往往下雪呢。"

这工夫,门打开了。佩披吓了一跳,她心坎里还以为自己不知离开酒吧间多远了呢,不过来的倒不是弗丽达,原来是老板娘。她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好像没料到K还在这儿。K一边辩解说是在等她,一边连声感谢她让他在这儿过夜。老板娘弄不懂K为什么等她。K说他以为她再要跟他谈次话,如果弄错了,那就请她原谅,此外还说什么反正他马上就得走,他本在学校里当看门的,当时随随便便走开了,到如今出来得可太久啦,这都怪昨天的传讯误了事,对这号事他还没多少经验呢,自然从此不会再像昨天那样给老板娘添麻烦啦。临走,他还鞠了个躬。老板娘好像在梦里头那样看看他。这一看,倒把K多拉住了一会儿。这时她笑了笑,可以说,只有看到K脸上那份惊讶,她才醒过来;好像她原来等着人家回她一笑,可看看对方面不改色,这才醒过来。"你昨天厚着脸皮议论过我的衣服吧。"K不记得了。"你想不起了?那你不光是脸皮厚,而且还加上胆子小呢。"K借口昨天身子疲劳,很可能讲过什么胡话,但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了。他能议论老板娘衣服什么啊?他生平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呢。至少也没见过哪个老板娘穿着那么种衣服做事来的。"别跟我来这一套啦!"老板娘赶紧接口说。"我再也不想听你议论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关你什么事?干脆一句话,往后不许你再议论我的衣服。"K又鞠了一躬,就向门口走去。老板娘冲着他背后嚷道:"你说你从没见过哪个老板娘穿着那么种衣服做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讲那么种胡话,是什么意思?真是胡说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K回过身来请老板娘不要发火。那种话当然是胡说八道。说到头来,他对衣服可什么也不懂。在他这等人眼里,不管什么衣服,只要干净,没打过补钉,就很阔气。当时他只觉得惊奇,老板娘怎么会在夜里穿上那么件漂亮的夜礼服,跑到那儿走廊上,跟那些一身寒酸相的人混在一起,就是这么回事。"好啊,"老板娘说,"看样子你倒终于想起昨天讲的那句话啦。你竟然又胡说一通,来个添枝加叶。不错,你对衣服确是什么也不懂。可我规规矩矩对你说一句,你既然不懂,还是请你别充内行,胡说什么衣服阔气,什么夜礼服穿着不合式这类话……我还要告诉你……"说到这里,她浑身上下仿佛直打冷颤,"我的衣服根本不关你什么事,听明白吗?"眼看K不声不响,转身又要走,她就追问了一句:"穿衣服的学问你究竟打哪儿学来的?"K耸耸肩,说是他这方面没什么学问。"你没半点学问,"老板娘说。"好得很,那也别装做有什么学问。上账房间去,我给你看点东西,但愿你看了从此不再厚着脸皮乱议论。"她领先走出了门;佩被借口跟K结账,一阵风似地赶去:他们俩一下子想出了办法,这倒不难,因为K晓得那个院子里有扇门通小巷,院门旁边还开着扇小门,回头佩披在小门后站上个把钟头,一听到笃笃笃三下就把门打开。

账房间就在酒吧间对面,只消穿过门廊就到了,老板娘早已站在灯光通明的账房间里,急躁地望着K。不料半路上又出了个岔子。原来盖斯塔克一直等在门廊上,想跟K谈谈。甩掉他可不容易,连老板娘也走了过来,责怪盖斯塔克不该来打岔。"你们上哪儿去?你们上哪儿去?"门关上后,还听得见盖斯塔克在门外这么嚷嚷,一边喊一边煞风景地唉声叹气,还夹着几下咳嗽。

这房间并不大,烧得实在太热了。横里两端,挨墙搁着一张账台和一只保险箱,直里两边,靠墙放着一口衣柜和一张长榻。那口衣柜占了一大半房间;不但把直里一边墙都占了,而且横里也弄得房间很窄,装着三扇拉门,可以拉到底。老板娘指指长榻,意思是叫K坐下,她自己在账台前那张转椅上坐下。"你曾经学过裁缝吗?"老板娘问。"没,从没学过,"K说。"你目前是干什么的?""土地测量员。""那是干什么的?"K解释了一番,这可听得她昏昏欲睡。"你讲的不是实话。干吗不讲实话?""你也不讲实话呀。""我?原来你又要厚着脸皮胡说起来了?就算我没讲实话难道我还得对你担保讲实话吗?到底我是怎么样不讲实话来的?""你装得倒像个老板娘,其实哪里只是个老板娘。""倒听听你说的!什么都给你看出来啦!那么我另外还算个什么呢?老实说,你的脸皮真厚到家了。""我不知道你另外还算个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个老板娘,而且还穿着件不合老板娘身分的衣服,据我所知,这儿村里再也没人穿这种衣服的。""好,我们这可谈到正题啦。其实你心里也憋不住,或许你脸皮还不算厚,你无非像个娃娃,晓得有什么无聊事,心里可怎么也憋不住。好,说出来吧!这种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一说,你免不了生气。""哪儿话,我可免不了笑出来,那不过是小孩子家乱嚼舌头。到底是什么种衣服?""你硬要听吗?好,那种衣服料子是不错,挺值钱,可是式样过时了,做工太讲究,常常要翻新,穿旧了,论你年纪也好,身材也好,地位也好,都不配你穿。大约一个礼拜前,我在这儿门廊上头一回看见你,那身衣服可叫我看呆了。""这下到底把话都抖出来了!式样过时了,做工太讲究,你另外还说什么来着?你怎么样样都看得出来?""我凭两只眼睛就看得出来,这可用不着什么训练。""你不费什么事就看得出来。用不着到哪儿打听,就晓得时兴什么式样。这下我可少你不了啦,因为老实说,我好穿漂亮衣服。我告诉你,这口衣柜里净是衣服,不知你要怎么说呢?"她把拉门统统拉开,只见衣服一件件紧紧挨着,把整口衣柜都塞满了,多半衣服是深色的,灰色的、棕色的、黑色的都有,一件件都仔细挂着,摊开着。"这统统是我的衣服,照你看来,都是式样过时了,做工太讲究了。可这不过是我楼上房里放不下的衣服,我房里还有满满两衣柜呢,两柜子衣服,每口衣柜都跟这一口差不多大。你可没想到吧?""哪里。这倒没出我意外;我不是说过你哪里只是个老板娘,你心里还另有打算呢。""我只打算穿得漂漂亮亮罢了,你要不是个傻瓜,就是个娃娃,再不就是个危险分子,心眼儿坏得很。走,走吧!"转眼间K到了门廊上,盖斯塔克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谁知这时竟还听见老板娘冲着他背后嚷道:"明天我就要拿到件新衣服,说不定要打发人找你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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