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    更新时间:2013-08-26 10:06:17

太太通菌睡着,发出圆润而大声的呼吸。她微张着嘴,似乎要笑或说什么,她年轻、丰满的胸脯在被子下面柔软地起伏着。窗外晨皤初现,可是冬天的早晨暖暖陇陇,万物沉睡在半明半暗之中,轮廓模糊依稀。

裴迪南轻轻地起了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经常这样:工作当中突然拿起帽子,匆匆走出家门,跑到田野里,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跑得津疲力竭,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住,双膝颤抖,太阳袕直跳;或者在爇烈的交谈中突然瞪着眼睛,不知所云,答非所问,必须强制自己才能恢复常态;或者晚上脱衣服的时候一阵糊涂,手里提着脱下的鞋子恍恍惚惚坐在床沿发呆,直到他妻子叫他,或者长统靴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才会把他惊醒过来。

此刻他从有点闷爇的卧室走到阳台上,他感到一阵惊意,不由自主地将双肘压着腹部,好暖和些。他眼前的景色还完全笼罩在晨雾之中。往常从他坐落在高处的小屋子眺望,苏黎世湖宛如一面明镜,湖里倒映出天空中匆匆驰去的朵朵白云。今天苏黎世湖上,侞白色的浓雾在滚滚翻动。他目光所及,手所触摸之处,一切都很潮湿、昏黑、新滑和灰暗,树上滴着水珠,阳台上一片潮气。正在升起来的世界像一个刚从洪水中逃出来、身上还淋着串串水珠的人。透过雾藏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咕咕咯咯,模糊不清,犹如溺水者嗓子里啥啥的哮喘声。有时也有捶打声和从远方传来的教堂钟声。这种往常是清脆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显得潮湿,像生了绣一样。他和他周围世界之间笼罩着一片陰湿。

他感到阵阵凉意,可是却站着不走,两手深深插在口袋里,等着雾气消散,可以放眼远眺。雾像一张灰纸,开始慢慢地从下面卷起,对于这可爱的景色,他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眷恋,他知道,下面的景物井然有序,只不过是被晨雾遮掩起来了,而往常那景色的明晰的线条则使他自己也感到津神焕发,神采奕奕。往常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是走到窗前,眼底的景色使他赏心悦目,心情也就平静下来了;湖的对岸房屋鳞次林比,一艘汽艇轻巧地划开湛蓝的湖水,海鸥快乐地南集在湖岸上,缕缕炊烟呈银色螺旋状从红色烟囱里袅袅升起,飘入回响着正午钟声的天空显然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多么升平的世界!而他呢,虽然他明知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也竞相信了这些美好的标志,因为有了这个他所挑选的地方而把自己的祖国忘掉了若干时辰,几个月前,为了躲避时代和周围的人,他从正在打仗的国家来到瑞士,他感到,他那饱经风霜忧患的、被恐惧和惊吓啮碎了的心灵,在这里得到了平静和慰藉,愈合了创伤。这里的风景使他心旷神情,明净的线条和色彩唤起了他艺术创作的欲望。正因为如此,每当像今天这个大雾弥漫的早晨,视野模糊,景色暗淡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被疏远和被遗弃的感觉。这时候他对下面笼罩在腰俄中的一切,对他祖国的,也是沉沦在远方的人民油然生出一种无限的同情,渴望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从迷雾中传来四下教堂钟楼上的钟声,随后八下清脆的报时钟声响彻在三月的清晨。他觉得自己像在塔尖上似的,感到无可名状的孤独。世界在他面前,妻子在他身后,还在昏暗中酣睡。他的内。已深处前起一种欲望,真想把这堵迷雾的软墙捣毁,随便在什么地方感受一下苏醒的信息和可靠的生活。当他放眼远望时,觉得在那边下面灰蒙蒙的地方,亦即村子的尽头,有条境蜒曲折的爬山险道通往这里的山冈,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上蠕动,不是人就是动物。隐约之中,那小东西在往上走来,他先是感到一阵高兴,因为睡醒了的不只是他,此时他还夹杂着一种急不可待的、病态的好奇心。在通向那灰色的东西正在移动的地方,是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往临近的村子,一条路通向这儿山冈上。那次东西好像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迟疑片刻,接着就顺着狭窄的山路蹒跚地往山上攀登。

一阵不安向斐迪南袭来。“上来的这个陌生人是谁?”他自己问自己,“是什么事迫使他离开他昏暗、温暖的卧室,像我一样,一大早就跑到外头来呢?他要到我这里来?他来找我干吗呢?”近处的雾气比较稀薄,现在他认出他来了:是邮差。每天清晨,八下钟声一响,他就爬山到这里来,裴迪南对他很熟悉,呆板的脸上蓄着红水手胡须,两鬓业已斑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蓝色的眼镜。他叫“胡桃树”。由于他动作硬邦邦的,再加上他把信件郑重其事地交给人家之前,总是先把他那黑色的大皮包往右边一甩的那副庄严的神气,他就管他叫“胡桃老头”。斐迪南见他把邮包甩到左边,一步一路地走着,以及由于退短,步子走得不轮不类的姿态,就不由自主地好笑。

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双膝在颤抖。在眼睛上搭着凉棚的双手也像瘫痪了似的掉了下来。

今天、昨天、这些个星期以来的不安,现在一下子又袭来了。他心里感觉到,这个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是专门来找他的。他下意识地把门打开,蹑手蹑脚地走过还在酣睡的妻子的身边,急忙下了楼,来到两侧都是篱笆的小路上,以迎候来人。在花园门口,他碰上了他。“您

您有…”他接连说了三次才说出来。“您有我的信件吗?”

邮递员把蒙着湿气的眼镜抬了抬,目光盯着他说:“有,有。”他猛地把黑邮包甩到右边,用被雾冻得又红又湿、像大蛆蚓一样的手指在信堆里翻找着。斐迪南直哆喷。终于地拣出来一封信。褐色的大信封上宽宽地盖着“公事”两个字,下面就是他的姓名。“得签字。”邮差说着,恬湿复写笔,把登记本递给了他。由于激动,斐迪南签的字很难认,而且把登记本都划破了。

随后斐迪南从邮递员那又肥又红的手中接过信,可是他的手指竟如此僵硬不灵,以致信从手中滑了下来,掉到地上,掉到了湿土和湿树叶上。他俯身去捡信时,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

这就是那件事情,现在他完全明白,几个星期来陰森森地扰乱他的平静的,就是这封信,这封他不愿要,却又在等待着的信,这封信是从丧失了理智和礼仪的远方给他寄来的,这封信朝他摸索着,它那打字机打出的呆板语句攫取了他温暖的生活和他的自由。他曾经感到这封信从什么地方寄来了,犹如一个在茂密的森林中巡逻的骑兵,感觉到有一校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枪管在瞄准他,枪管里装着一颗小铅九,要射进他的肌体。他进行了反击,但是毫无用处。多少个夜晚他想的全是这些事,现在终于找上门来了。那还是不到八个月的事,当时他光着身子,在边界那边站在一位军医面前,寒冷和厌恶使他浑身哆嚷。那军医像一个马贩子似的抓着他胳膊上的肌肉,他认识到,这种对人格的侮辱就是当代对人的尊严的鄙视和那在欧洲蔓延的奴役。在一片乌烟瘴气的爱国滥调中生活两个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慢慢就感到憋气了,每当他周围的人启口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出全是信口雌黄,令人不胜厌恶。看到妇女们提着盛土豆的空口袋,天色微明就冷得瑟缩着身体坐在市场的台阶上,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紧授拳头,悄悄地走来走去,怒不可遏,惯得痒痒的,但是自己的愤怒又无济于事,他为此而生自己的闷气。后来他托了情,才和他的妻子一起来到瑞士。当地跨过边界时,突然感到爇血涌上面颊,踉踉跄跄,不得不紧紧抓着柱子。人、生活、事业、意志、力量,他感到再一次获得了这一切。他敞开胸怀,尽情地呼吸自由的空气。祖国现在对他来说,只不过意味着监狱与伍拾,外国则是世界故乡,欧洲是人类集中的地方。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很久,接着恐惧又重新来临了。他觉得背上写着他的名字,好像还被挂在血淋淋的丛林中似的。他感到有个什么东西,”他对它既不了解,也不认识,而它却很了解他,而且不肯放过他;有一只彻夜不眠的冷酷的眼睛正在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着他。于是他便深居简出,蛰居起来,报也不读,唯恐看到军人召集令。他变换住址,以销声匿迹,他让人把信件都寄给他妻子,都写上留局待取。他不与人来往,以免人家寻根问底。他从不进城,画布和颜料都让他妻子去买。他隐姓埋名,在苏黎世湖畔的这个小村子里向农民租了一幢小房子蛰居起来。然而他时时都清楚:在某个怞屉里,在成千上万页材料中保存着一张纸。他知道有朝一日,不知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间,这怞屉将会打开他听到有人在拉怞屉,听见打字机啼啼咯咯打下了他的名字,他知道这封信将转来转去,直到最终找到他为止。

此刻信在他手里赛车作响,他感到身子发冷。斐迪南竭力使自己保持镇静。这张纸片关我什么事!他自言自语:明天,后天,这些小树上会长出千张、万张、十万张纸片来的,每张纸片都跟这张一样,都与我无关。什么叫“公事”?我干吗要看它?现在我在这些人中间没有担任什么职务,因而没有任何职务可以管住我。这就是我的名字就是我本人吗?谁能强迫我说,这张纸片就是我,谁能强迫我来看那上面所写的东西?如果不看这张纸片就把它撕毁,那么碎片就会一直飘落到湖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别人什么也不知道,世界依然是老样子,我也依然如故!这么一张纸片,这么一张只有我愿意才去了解其内容的纸片,怎么会弄得我心神不宁?我不要它,除了我的自由,我什么都不要。

他伸开手指,准备把这个硬信封撕开,把它撕成碎片。可是奇怪:肌肉一点也不听他使唤。他自己的手上有某种东西在违抗他的意志,因为他的手不听他使唤了。他一心想用手把信封撕开,但是手却小心翼翼地启开了信封,哆哆喷嚏地展开了那张白纸。信的内容本是他已经知道的:“F34729号。据M地区司令部规定,务请阁下最迟于三月二十二日前往M地区司令部8号房间重新进行兵役体检。此军函由苏黎世领事馆转交,务请阁下前往该领事馆面洽此事为荷。”

斐迪南重新走进房间,一小时以后,他妻子笑眯眯地朝他走来,手里捧着一束零散的春花。她面庞光彩照人,无忧无虑。“瞧,”她说,“我找到了什么!屋子后面草地上的花已经开了,而树荫下面却还有积雪呢。”为了讨她喜欢,他接过花束,把脸深深地俯理在花枝中,以免看见他心爱的人那双无忧无虑的眼睛,随后便匆匆上楼躲进那间作为他的画室的顶楼。

然而他却没法进行工作。刚把那块空白的画布放在面前,画布上就突然出现了那封信上用打字机打的字句。调色板上的颜色,在他眼前变成了污浊的血。他不由得想到脓包和伤口。

他的自画像立在半陰的地方,他看到领下带着军队的领章。“胡闹!胡闹!”他大声地嚷叫起来,跺着脚,想驱散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图像。然而他双手发抖,脚下的地板在晃动。他快要倒下去了,于是赶紧往小矮凳上坐下,缩成一团,一直到他太太叫他去吃午饭才起来。

每口饭他都填塞难咽。嗓子眼里有一种苦东西,先得把这东西咽下去,可一咽下就又泛了上来。他弯着腰,默默地坐着,发现他太太在端详地。忽然,他感到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你怎么啦,斐迪南?”他没有回答。“你是不是得到不祥的消息了?”他只是点了点头,喉咙梗塞了。“军事当局来的吗?”他又点了点头。她沉默不语,他也默不作声。对这件事的思考一下子占据了整个房间,把其他东西都推到一边去了。这种思想效税糊糊,囫囵地盖住了只吃了一点点的饭菜。这种思想像是一只湿腻腻的蜗牛,爬在他们的脊梁上,使他们直打寒颤。他们彼此都不敢者一眼,只是弯着腰默默地坐着,思想的千斤重担压在他们身上,很难经受得住。

“他们约你到领事馆去吗?”她终于问道,声音显得有些破碎。“是的!”“那你去吗?”他哆嚷着。“我不知道,木过我还得去。”“为什么一定要去?你现在在瑞士,他们不能对你发号施令。在这里你是自由的。”他从紧咬的牙缝中进出几句话来:“自由!今天究竟谁还有自由?”“每个希望自由的人,尤其是你。这是什么?”她轻蔑地一把抓起他面前的那封信。“这张破纸,一个潦倒的小文书乱涂了几笔的破纸,居然对你,对你这个活人,对你这个自由人具有那么大的力量?它会把你怎么样?”-一“这封信倒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寄这封信的人可是惹不起的啊!”“信是谁寄的?什么人?是一架机器,那架巨大的杀人机器。可是机器却抓不着你。”“它已经抓住好几百万人了,为什么偏偏抓不到我?”“因为你不愿意。”“那几百万人也是不愿意的呀。”“但是他们失去了自由。他们是在枪口威逼下才会的,没有一个人是自愿的。谁也不会愿意从瑞士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她看到他很痛苦,就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像是对一个孩子似的,怜悯之心在她身上油然而生。“斐迪南,”说着,她便靠在他的身上,“现在好好想一想。你是给吓傻了,我明白,这只凶恶的野兽突如其来地向你扑来的时候,是会使人惊慌失措的。你想一想,这封信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我们已上百次估计到了这种可能性,我为你感到骄傲,我知道,你会把这封信撕成碎片的,你决不会去干杀人勾当的,你不明白吗?”“我明白,保技,我明白,但是”“现在不要讲,”她硬不让他说。“你被什么迷住了心窍。想一想我们的谈话,想想你写的那份稿子就在写字桌左边的怞屉里你在稿子里声明永远不拿武器。你是非常坚决的”斐迪南却提出了异议。“我从来都不坚决!从来都没有把握。这一切都是谎话,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这些话是我用来陶醉自己的。只有我自由了,这一切才会是真的,我一直很明白,他们一叫我,我就非常软弱。你以为我会在他们面前发抖吗?只要在我心里没有把他们当真,他们就是虚无的,要不就是空气、语言,一种虚无的东西。然而我却在我自己面前打颤,因为我一直很明白,他们一叫我,我就会走的。”“斐迪南,你愿意去吗?”“不,不,不,”他踩着脚,“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心里不愿意。可我还是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的。这正是他们力量的可伯之处,人们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违背自己的信念去为他们效劳。假如人还有意志的话这样的人几乎没有,手里接到这样一封信,那他的意志也就烟消云散了,变得顺认了,成了小学生:老师一叫,马上就站起来,战战兢兢的。”一“可是,斐迪南,那么谁在召唤呢?是祖国?是一个文书!一个无聊的刀笔小吏!再说,就说是国家,它也无权强迫一个人去杀人,无权-…-”“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我来引一段托尔斯泰的话!我了解全部论据:你不理解,我根本不相信他们有召唤我的权力,我不相信我有服从他们的义务。我只知道一种义务,那就是做一个人,并且干工作。离开了人类就没有我的祖国,我没有杀人的虚荣心,我什么都知道,保拉,我跟你一样,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已召唤我了,他们现在正在召唤我,我知道,无论如何我是要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时地叹息着:“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当今这个世界上疯狂胜过理智。也许因为我不是英雄,因此不敢逃避这是无法讲得清楚的。我觉得有种什么任措:我无法砸断这已经绞杀了二千万人的锁链。我无能为力。”

他用手捂着脸,时钟,这位时间哨所的哨兵,在他们头上高一步,低一步地走着。她微微颤抖。“现在有人在召唤你,这我知”道,虽然我对这件事并不理解。可是难道你没有听到这里也在呼唤你吗?难道这里没有什么可以使你留恋的吗?”他霍地站了起来。“我的画?我的工作?不!我不能再画了。这一点我今天就感觉到了。我现在就已经生活在那边,而不是在这里。现在那边的世界正在走向毁灭,这时候还为自己工作,这简直是犯罪。不能再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生活了!”

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我不相信,你是为你自己一人生活的。我相信我相信对你来说,我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她说不下去了,眼泪簌簌直往下掉。他想安慰她,可是她眼泪后面闪射出一种恼怒,这把他吓住了。“走,”她说,“你走好了!在你心目中我算什么?还不如一张破纸片。你想走,就走好了。”

“说真的,我不愿意,”他紧挨拳头,怒火直冒,无可奈何地捶着。“我是不愿去,可是他们要我!他们是强者,我是弱者。他们的意志经过几千年的锤炼。他们组织严密,坚诈狡猾,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像迅雷一样,一下就落到我们头上。他们有的是意志力,而我只有神经。这是一次力量悬殊的战斗。人是奈何不了一架机器的。若是人,那倒还可以较量较量。

然而那是一架机器,一架杀人机器,一件没有灵魂、没有心脏和理智的工具。你能拿它怎么样!”

“可以,只要坚决,就可以跟它斗!”现在她像疯子似的大声叫嚷着,“如果你不行,我行!你软弱你的,我可不。我决不对一张废纸卑躬屈膝。我决不用生命去换取一句话。只要我能管着你,你就别想走。我可以发誓,你病了,你神经不正常。盘子当挪一声,也会把你吓瘫的。这一点是任何一位大夫都可以看出来的。你就在这里看看病吧,我和你一起去,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大夫的。他们肯定不会让你服兵役的。人得自己保卫自己,咬紧牙关,意志坚决。你想一想你那位巴黎的朋友让诺:他被关在疯人院里观察了三个月,人们用种种检查折磨他,但他坚持下来了,最后人家还是把他放了。一个人不愿干,就必须态度鲜明,不能逆来顺受。这事可关系到全局呀,别忘了,人家要夺走你的生活,你的自由,你的一切。因此,得起来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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