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丧气、绝望到极点的普勃里乌斯-瓦利尼乌斯将军逃进了阿里发城,他在那儿彻夜地尽力收容逃来的兵士,并且在这儿听到了他的副将阵亡的悲惨消息。普勃里乌斯-瓦利尼乌斯恐伯胜利者再度发动一次他无法抵御的新进攻,就一面诅咒着天上与地狱中的一切神灵、他自己的恶运以及可憎的角斗士,一面率领着残部循着阿平宁山峡谷中崎岖不平的道路迅速撤离了康滂尼亚省。接着,当他一进入沙姆尼省的境内,他就慌忙躲到鲍维昂纳城中去了。
斯巴达克斯在三天内获得两次光辉胜利,不但使他的军队成名远扬,而且使他的名字变得比以前还要可怕,震动了整个南意大利。
色雷斯人丝毫不肯失却时机,他出了考提峡谷,来到了考提城,在那儿与勃烈卓维尔会了面。这位高卢角斗士,读者大概早已在罗马城里维纳斯酒店中认识了他。当时被压迫者同盟曾把一个刺探角斗士密谋的探子——凯乌斯-维莱斯的释放奴隶——判处了死刑。这-次,勃烈卓维尔率领了五千个同志逃出了加普亚城,投奔到斯巴达克斯的营垒中来了。
色雷斯人决定遵照勃烈卓维尔的建议,实行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认为这样可以把到现在为止还留在轮杜鲁斯-巴奇亚图斯角斗学校里的五千名角斗士,毫无阻碍地从加普亚城里领出来。
考提峡谷之战才过去三天,斯巴达克斯就已经率领了一万名战士在加普亚城外出现了;他派了一个传令官进城,要求提督和元老院毫无阻碍地把轮杜鲁斯角斗学校里的五千名角斗士放出城来;斯巴达克斯威吓他们说,如果加普亚当局拒绝执行这-要求,他就要攻城;他将要用武力占领加普亚,让火与剑解决这一城市,要把城中居民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消灭干净。
斯巴达克斯打胜仗的消息,早已在种种传说添油加酱之下传到了加普亚,使城中居民害怕得很。现在可怕的敌人兵临城下,更加使居民们大起恐慌;斯巴达克斯的要求和威胁完成了最后一步工作,那简直使城里所有人的惊恐到了极点。
加普亚的元老们聚集在狄爱娜神庙中开会,在神庙附近的大议场上聚集了大群民众。城中所有的商店在半小时之内就紧紧地关上了店门。披头散发的妇女纷纷跑到神庙中去祷告,请求神的庇佑。平民们在街道上大声议论,坚决要求当局满足角斗士们的要求,以免城市遭受可怕的大屠杀的威胁。
脸色惨白的梅季乌斯-李倍奥纳斯提督吓得扭歪了脸,他由于激动讷讷地向元老们详细叙述着斯巴达克斯的要求。元老们的脸色也和这位提督一般苍白,他们在恐怖中吓得默默地面面相觑。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谁也不敢站起来发表什么意见,或者提出任何建议。
于是,在几月前由罗马元老院派来帮助加普亚守城的四大队援军的统领起来说话了。那位统领不但是一个勇敢的武士,也是一个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的人,他趁着元老们沉默和恐慌的机会,要求主席允许他发表他的意见。
他对当前的局势毫不感到恐慌,他的话虽然粗鲁却雄辩而又使人信服地证明了:斯巴达克斯的一切要求没有别的意义,纯然是一种大胆的恫吓,他的目的是先恐吓城中的居民,然后利用居民们的恐慌情绪从中取利;角斗士们不可能也不会攻打加普亚或者围困它,因为加普亚的防务非常坚强巩固,而角斗士的队伍没有石弩、攻城锤、弩炮、掷石机和尾部呈镰刀形的破城机,他们决不会真的攻城。
那批恐惧得失却了理智的、懦怯的加普亚元老们,在那位统领发言之前曾失去了发言能力,现在又清醒过来了。他们好象被狼蛛咬了一口似的,纷纷从他们的位子上跳了起来,而且异口同声地高叫,说那位统领发了疯;因为角斗士们占领瑙拉城仅仅花了两小时,而当时他们的人数要比现在少得多,武器也要比现在拙劣得多;他们说,角斗士在攻入瑙拉城以后烧毁了所有的房屋,杀死了所有的居民,他们,加普亚的元老们,可不愿意为了迎合统领的野心而牺牲自己。他们认为,把五千名角斗士送出城去是极其明智而又极其审慎的做法。那可以使加普亚免除叛乱和屠杀的危险。除此之外,他们还发表了好多诸如此类的议论。声援元老们意见的,还有聚集在广场上的民众,他们闹嚷嚷地坚决要求当局接受斯巴达克斯的条件,保全加普亚城。高兴得昏头昏脑的梅季乌斯-李倍奥纳斯立刻把那个在好多元老支持下同意斯巴达克斯要求的建议提出来请大家表决,这个提案立刻由全体元老一致通过了。
就这样,关在轮杜鲁斯角斗学校里的五千名角斗士全部被当局释放出城。他们立刻投奔到斯巴达克斯那儿去,因为他的营垒就建筑在加普亚附近的提法特山的山脚下。老战士们用快乐的呼喊欢迎了他们。他们立刻领到了武器,成立了第三军团。鲍尔托利克斯调任这一军团的指挥员,勃烈卓维尔被任命为骑兵队长。
斯巴达克斯很快就回到瑙拉扎了营,他们在那儿住了三十天左右,每天都专心地训练新的军团。那时候色雷斯人获得了情报,说瓦利尼乌斯将军已经补充了兵力,企图出发攻打角斗士的队伍。
斯巴达克斯决定抢在瓦利尼乌斯之先行动。他把克利克萨斯和两个军团留在瑙拉,自己率领了埃诺玛依指挥的第一军团翻过阿平宁山,来到了沙姆尼省鲍维昂纳城下。
瓦利尼乌斯吃了败仗以后立刻报告罗马元老院,说他怎样在这次战争中交了恶运而且大大失利,此后的局势又是如何的严重危险。为了结束战争,他要求至少给他派来两军团以上的援兵。这位正直的武士在提起了他以前对祖国的功绩以后,请求元老院饶恕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的罪行,让他有机会洗刷蒙在自己良心上的战败的耻辱,把战争进行到底,扭转这-恶运交加的危局。
元老院同意了勇敢的瓦利尼乌斯的正当请求,给他派去了八个大队的援兵——其中包括四千名以上的老兵——而且允许他在马尔西人、沙姆尼特人和毕赛恩人的区域内再征集十六个大队的兵士,使他有可能组成另外两个对镇压角斗土叛乱极为必要的军团。
瓦利尼乌斯将军认为,老资格与长期在军队中服务的年限会使一个人获得无可争辩的威望,他就命令列里乌斯-考西尼乌斯填补傅利乌斯的遗缺;虽然,在他部下的统领中,好些人都要比考西尼乌斯聪明得多,而且目光也远大得多。瓦利尼乌斯把刚从罗马赶来的八大队兵士的指挥权托付给了他,命令他留在鲍维昂纳城内,阻上斯巴达克斯向沙姆尼省深入;他自己就率领了两千名考提峡谷战后的残兵,向马尔西人和毕赛恩人的地区出发,到那儿征集兵士去了。
斯巴达克斯兵临的维昂纳城下以后,他本来想挑动考西尼乌斯出来战斗,但是考西尼乌斯却按照上司交付给他的命令行事,躲在城中不动。他虽然对瓦利尼乌斯禁止他出战的命令感到非常愤怒,但结果还是忍气吞声地承受了角斗士们所有的侮辱和挑战的叫骂。
但是斯巴达克斯清到了瓦利尼乌斯的企图,便决定不让这位将军到沙姆尼省和毕赛纳省境内去征集军队。他留下了埃诺玛依和他的第一军团继续在鲍维昂纳城旁扎营监视,自己率领了骑兵队回到瑞拉。
两个好消息在瑞拉等待着他。第一个也是最令人愉快的好消息,就是葛拉尼克斯率领了五千名战士到达了淄拉。战士中有高卢人、日耳曼人和色雷斯人,他们是拉文那好几所角斗学校中的角斗士。当划分为四个军团的角斗士军队获得了这样一批生力军、使人数达到两万以后,斯巴达克斯就觉得自己是不可战胜的了。第二个出人意料而且也使他非常快乐的消息就是密尔查来了。斯巴达克斯抱住了妹妹,在她的脸上爇烈地亲吻。色雷斯姑娘也是一会儿吻吻她的哥哥的脸,一会儿吻吻他的手,一会儿吻吻他的衣服,并且用她高兴得哭泣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斯巴达克斯哥哥!……啊,斯巴达克斯哥哥!……我的亲爱的哥哥!我多么为你害怕,多么为你担心啊!……我老是想,在这一流血的战争中你会遇到多少危险!……我一分钟也不能平静下来……简直活不下去了……我老是这么想:也许,你已经受伤了,正躺在床上需要我的帮助!亲爱的斯巴达克斯哥哥,你不是知道,谁也不能象我这样的照顾你……如果……那时候……但愿伟大的神保佑你!我日日夜夜地哭泣,哀求我可爱的女主人范莱丽雅……叫她允许我到你这儿来……而她,可怜的人,终于满足了我的要求。但愿朱诺酬谢她的好心,永远保佑她……她放我来了……而且……你得知道,她赐给了我自由!……我现在已经自由了……我也是一个自由人了……从今以后我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密尔查好象小孩子一般,对她的哥哥喋喋不休地说话,而且亲爇地偎依着。她的泪水虽然不断地流下,但是可怜的姑娘却寒着泪水对她的哥哥微笑起来,在她的每一个行动中,都流露出充溢在她心中的狂喜感情。
金发的美男子阿尔托利克斯正默默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动人的一幕。他的脸一会儿显出了欢乐的光彩,一会儿又蒙上了悲哀的影子。他也是在几天之前和葛拉尼克斯一起从拉文那来到这儿的。他走近了斯巴达克斯,羞怯地说:
“可是我,亲爱的斯巴达克斯,我们不可战胜的首领,难道你不能跟我拥抱和亲吻吗?……”
阿尔托利克斯说完了话,便用迅速的目光向色雷斯姑娘瞥了一限,好象因为他就要抢走她哥哥的亲吻在请求她的饶恕似的。
“阿尔托利克斯!”斯巴达克斯大喊了一声,接着紧紧地抱住了他,把他压到自己的胸前。“我的亲爱的朋友!……高贵的小伙子,让我吻你!”
就这样,命运之神为了讨好斯巴达克斯、为了使他那在最近几月来体验到的一切快乐感情达到顶点,除了使他在严酷的战争中获得的光辉胜利和惊人成就之外,她又给他添上了另一种幸福:她使他能够拥抱两个他所最心爱的人——他的妹妹和阿尔托利克斯。
但是斯巴达克斯那闪耀着幸福光辉的脸很快就陰暗了。他把头垂到胸前,长叹了一声,又陷入悲哀的沉思中去了。他和同志们告了别,带着密尔查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他很想向密尔查探听范莱丽雅的消息,但是某种羞怯的感情阻止他跟妹妹谈这一点。
但是斯巴达克斯的运气很好,密尔查喋喋不休地谈这个讲那个,用不着斯巴达克斯探问,她自己就说到范莱丽雅身上去了:密尔查从来也不曾想到,在这位贵妇人与释放角斗士之间除了友谊之外还存在着别的关系。
“啊,你得相信我,你得相信我,斯巴达克斯哥哥,”色雷斯姑娘反复地说,她正在营帐中那个代替桌子的树墩旁替她的哥哥准备简单的晚餐。“如果所有罗马的贵夫人都象范莱丽雅那样——你得相信我,我曾经亲身体验过她的好心,她的崇高的感情——奴隶制度早就被罗马人定出法律来废除了……因为这样的妇女生下来的孩子,决不能容忍牢狱、鞭刑以及在十字架上活活钉死的磔刑,决不会允许人们把角斗士当作被宰的畜生……”
“啊,我知道这个!”斯巴达克斯激动地喊道。
接着,斯巴达克斯突然醒悟了过来,他接着说:
“是啊,是啊,我相信你。”
“你也应该相信这一点……因为你也明白,她很尊敬你……要比任何一个处在与她同等地位的贵夫人对自己的角斗士教师尊敬得多。她常常跟我谈起你……她非常赞赏你,尤其是你在维苏威山扎营以后,关于你的每一个消息传来时她都是如此……当我们听到你打败和消灭了统领赛尔维里昂纳斯的军队……当我们知道你打败了克洛提乌斯-葛拉勃尔的时候,她常常说:‘是啊,老天爷慷慨地把一个伟大统帅应有的品质都赐给他了!’”
“她是这么说的吗?”斯巴达克斯急不可耐地追问,在他脸上反映出来的感情,说明回忆已在他心灵深处抬头了。
“是啊,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密尔查回答,一面继续准备晚餐。“我们能在这儿驻扎多久?我想把你的营帐好好整理一下……这根本不象是一位勇敢的角斗士首须住的地方……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没有最必需的东西……不论哪一个战士住的地方都要比你的象样一些……可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有一次她还与她的哥哥,那位有名的演说家,争吵了起来,你不是知道他吗?她竭力卫护你,反驳他对你的攻击,她说,你所进行的战争是正义的战争,如果天上的神关心人类的事业,那你就一定能获得胜利。”
“啊,神圣的范莱丽雅呀!”斯巴达克斯用几乎听不出的声音说道,他激动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起来了。
“但是她,可怜的人,她是多么不幸啊,”姑娘接着说。“你知道吗,他是一个多么不幸的女人啊!”
“不幸的女人?……不幸的女人?……为什么?……”斯巴达克斯很快地问。
“她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女人,我知道这一点……我有好几次碰到她在流泪……她的两只眼睛哭肿了……我常常听见她深深地叹气,我听到的次数很多很多。但是,为什么她要哭泣叹气,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也猜不出。也许,是由于她跟梅萨拉族的亲人不和睦……但也许,在为她的丈夫伤心……虽然那又并不可能……不,我不知道……她的唯一的安慰就是她的小女儿波斯杜密雅。那个小女孩真是太可爱、太讨人欢喜了!……”
斯巴达克斯长叹了一声,用手抹去几颗从眼睛里滚下来的泪珠,骤然转过了身子。接着,他在营帐里踱了一周,为了转换话题,问密尔查道:
“告诉我,妹妹……你没有听到什么关于玛尔古斯-范莱里乌斯-梅萨拉-尼格尔……范莱丽雅的族兄的消息吗?……我曾经碰到过他……我跟他打了一阵……我刺伤了他……但是饶了他的命……你有没有偶然听到他……他的伤痊愈了吗?”
“自然罗,早已痊愈了!……我们听到过你那一次慷慨的举动!……范菜丽雅流下了感激你的眼泪。那一次荷尔顿西乌斯到我们杜斯古尔别墅里来,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自从苏拉去世以后,范莱丽雅几乎整年都住在那儿。”
那时候,角斗士军队中的一个十夫长,来到营帐门口报告斯巴达克斯说:有一个年青的兵士刚从罗马来到,坚决要求允许他跟角斗土的首领谈一次话。
斯巴达克斯出了帐幕,走到将军法场上——角斗士们的营垒是完全按照罗马人营垒的式样建筑的。斯巴达克斯的营帐搭在全营垒最高的地方,营帐前面是一片作军事审判用的小小的场地。这片场地罗马人就叫做将军法场。在斯巴达克斯的帐幕后面,还有一座安放旗帜的帐幕,它由一个十夫长和十名战士组成的队伍守卫着。斯巴达克斯出了营帐,看到十夫长刚才提起的那个小伙子向他迎了上来,那个装束极其奢华的小伙子看上去只不过十四岁光景。
一副锁子甲包住了他的双肩和娇小、柔软的躯体;锁子甲是由无数耀眼的白银圆环与三角形的银扣子制成的,它们互相衔接,形成了连续不断的网状的一片,几乎一直拨到膝盖上面。一条镶嵌着银花与好多小金钉的皮带,在他腰部那儿束住了那副锁子甲。
他的小退上是两片铁制的护膝,用皮带在胫骨后面扣住。那少年的右臂上面系着铁制的护手,左手拿着一面不大的青铜盾牌,雕在上面的装饰图案都是津巧绝轮的。从他的右肩到左腰斜系着一条粗大的代替佩带的金链,那上面挂着一把津雕细刻的短剑。那少年的头上戴着一顶银盔,一条纯金的小蛇昂然高踞在原来是球状盔顶的地方。红色的鬈发从银盔下面挂了下来,衬托出那个少年的俊秀脸庞——那脸是温柔的、好似用大理石琢成一股。那对象海波那么蓝、杏子那么美、但又光芒四射的大眼睛,使他那可爱的女人也似的面庞显出勇敢、坚决的表情,但那是与一般文弱、温柔的少年的风度不相称的。
斯巴达克斯惊诧地对那个少年看了一会儿,接着向那个请他到营帐外面来的十夫长回过头去,好象问他:想跟他谈话的人是否就是那位少年武士。当十夫长肯定地点了点头以后,斯巴达克斯就向那位少年走了过去,用惊奇的口气问道:
“那么想跟我见面的人就是你了?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接着又突然变成惨白,他踌躇了一会儿以后坚决地答道:
“是的,斯巴达克斯,就是我。”
他经过一阵极短促的沉默,又添上一句道:
“你不认得我吗?”
斯巴达克斯仔细地注视着那个少年俊秀的容貌,好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快要泯灭的记忆和某种遥远的印象。接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谈话的对方,说:
“真的……我好象……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你……但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又是一阵沉默。斯巴达克斯首先打破这一沉寂的局面,问道:
“你是罗马人吗?”
少年摇摇头,接着,他浮起一丝悲哀的、痛苦的微笑,好象想要哭出来似的,答道:
“英勇的斯巴达克斯,你的记忆力可不象你的臂膊那么坚强有力。”
这一丝微笑和这一番话仿佛闪电一般照亮了色雷斯人的知觉。他睁大了眼睛,怀着愈来愈强烈的诧异感觉,注视着那个年青的兵士,用怀疑的口吻叫道:
“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是真的!……这可能吗?……奥林比斯山上的朱庇特啊!难道真的是你吗?”
“是的,是我,爱芙姬琵达。是的,是的,爱芙姬琵达,”那个少年回答,但更确切些说,应该是那个姑娘回答,因为站在斯巴达克斯前面的人,真的就是女扮男装的罗马名妓爱芙姬琵达。色雷斯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怎么也不能从惊诧状态中清醒过来。于是爱芙姬琵达说:
“难道我不是奴隶吗?……难道我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变成奴隶?……难道我没有丧失自己的祖国?难道我不是因为受到荒滢的罗马人的强迫,才变成一个人人蔑视的妓女的吗?”
姑娘好容易才按捺住自己的怒火,说出了这番话,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她说得很轻,好容易才能听出来,但却蕴寒着无限的悲愤。
“我明白,我了解你……”斯巴达克斯陰郁而又悲哀地说,也许,在这一刹那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来悲哀地长叹了一声说:“你是一个娇柔文弱的女人,过惯了奢侈安逸的生活……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呢?”
“啊!”希腊姑娘愤怒地喊道。谁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勃然大怒。“啊,台尔菲的阿波罗神啊,使他的头脑清醒过来吧!他竟什么也不明白。看在复仇女神的份上叫他醒醒吧!我对你说,我要复仇,我要为我的父亲和兄弟,为被奴役的祖国,为我那被荒滢的压迫者所蹂躏的青春,为我的被污辱的贞躁,为我那被毁灭了的一生,为我所遭到的一切耻辱复仇……而你还要问我到这儿营垒里来干什么?”
愤怒的火焰,在姑娘的脸上也在她那对美丽的眼睛里熊熊燃烧。斯巴达克斯被这-狂野而又坚毅的力量深深地感动了。他把手伸给希腊姑娘说:
“就这样吧!你就留在营里吧……如果你能够,就与我们一起肩并肩地大步行军……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就与我们一起战斗吧。”
“只要我想做,什么事情都行。”勇敢的姑娘蹙起前额与眉头回答。她痉挛地握住了斯巴达克斯伸给她的手。
但是,这-阵接触似乎使姑娘所有蓬勃的活力和生气顿时衰退了。爱芙姬琵达颤抖了一下,突然脸色发白,双脚发软,马上就要昏过去了。斯巴达克斯一看到这情形,连忙用左手托在了她,并且支撑着她,以免她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