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论荣誉
存在着物的名称和物;名称是指出和表示物的词;名称既不是物的一个部分,也不是它实体的一个部分,而是在物之外同物连在—起的某个东西。
上帝本身就是极度的完善和任何完美的顶点,所以在其内部已无法拔高和充实,但他的名称却可以通过我们对他的业绩的感恩和颂扬来加以拔高和充实。由于我们不能把这些颂扬置于其内部,而他也不能在善行中变得更加高大,我们就把颂扬賦予他的名字,因为名字是在他之外并离他最近的东西。因此,光荣和荣誉只属于上帝。最不可理解的莫过于为我们自己而探索此事,因为我们在内部十分贫乏,我们的本质很不完善,需要不断加以改进,这是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去做的事情,我们全都十分空虚,但我们不应该用空气和词语来填补自己的空虚f为了弥补这一缺点,我们需要更加实在的东西.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如果情愿要一件漂亮的衣服,而不要吃一顿美餐,就显得头脑愚蠢:必须去做最为迫切的事情。正如我们平时在祈祷时所说的那样:“在至离之处荣耀归与神,在地上平安归与他所喜悦的人广我们缺乏美貌、健康、智慧、美德和其他重要的品德;外部的装饰可以等我们得到最主要的东西之后
再来考虑。神学对这个题目进行了更为详细和确切的论述,但我并不精通这门学问。
克里四波斯和第欧根尼是最早和最坚决地表示蔑视荣誉的作者。他们说,在所有的快乐中,最危险、最应该避免的莫过于别人的赞扬给我们带来的快乐。确实,经验已向我们表明这种赞扬所带来的种种危害。对君主们毒害最深的莫过于阿谀奉承,坏人们最容易博得周围的人们信任的方法也莫过于溜须拍马,而要引诱妇女失贞,让她们同别的男人私通的最合适、最寻常的办法,是用赞美的词句把她们说得心花怒放并欺骗她们。
塞壬女仙们用来引诱尤利西斯的第一首诗就屑此类:
来呀,尤利西斯,全希腊最有荣誉的人。
这些哲学家说,即使能得到世界上所有的荣誉,有头脑的人也不值得向它伸出一个手指;
最大的荣誉如果只是荣誉,那又算得了什么?
——尤维纳利斯
我只是说荣誉本身,它往往能带来众多的好处,所以令人想望。它能使我们受人欢迎,使我们不大会受到别人的谩骂和侮辱,以及诸如此类的好处.
这也是伊壁鸠鲁的主要观点,因为他的学派以“过隐蔽的生活”为自己的格言,叫人们别去担任公职和履行社会义务,就必然导致对荣誉的蔑视,因为荣誉是众人对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中所做的事情的赞扬。要我们深居简出、只管我们自己的人,不希望我们被别人知道>更不希望我们受人尊敬、被人颂扬。因此,他建议伊多墨纽斯不要根据众人的意见和看法行事,除非是为了避免看不起别人会给他带来的麻烦。
在我看来,这些话极为正确、很有道理。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有着双重性的特点,正因为如此,我们会相信自己不相信的事情,我们会违心地去做自己不赞成的事情。我们来看看伊壁鸠鲁在临死前说的最后的话:这些话是伟大的,同这位著名的哲学家十分相称,但它们仍带有某种痕迹,说明他对自己的名声的自豪和对荣誉的追求,而他在训导中却告诫别人不要去追求荣誉。下面是他在咽气之前口述的一封信;
伊壁鸠鲁向赫耳玛库斯致敬
“我在一生中最幸福的也是最后的一天写这封信,同时感到膀胱和腹部疼痛到了极点。但是,当我想起自己的著作和演说时,我心里仍感到十分快乐。由于你从小就喜爱我和哲学,所以请你把梅特罗遒吕斯的孩子们置于你的保护之下。”
这就是他的信。我认为他在想起自己的著作时感到快乐意味着他希望在死后流芳百世,是因为他在遗嘱中所作的安排,他希望他的遗产继承人阿弥诺马库斯和提摩克拉忒斯在每年一月纪念他
生日时支付赫耳玛库斯提出的款项,还要支付他熟悉的哲学家在每月月盈的第二十天为纪念他和梅特罗道吕斯而举办的聚会所霈的费用。
卡涅阿德斯是持相反意见的那派人的首领。他认为,荣畨从其本身来讲是令人想望的,就像我们喜爱自己的后代完全是为了他们一样,因为我们既不能了解他们,也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这种看法得到普遍的赞同,因为人们愿意接受最能投其所好的看法。亚里士多德在外部的财富中把荣誉置于首位。他说:不要走两个极端,即过分地追求荣誉和过分地回避荣誉。我觉得,如果我们有西塞罗在这方面的论著,我们就会从中找到令人满意的答复。此人热中于追求荣誉,所以我觉得他一旦下了决心,就会像其他人那样走向极端,因为他认为追求美德只是为了总是跟随其后的荣誉:
隐藏的美德
同无人知晓的无所事事相差无几。
——贺拉斯
这种看法极其错误,我感到难受的是,这种看法竟会在被荣幸地称为哲学家的头脑中产生。
如果这种看法正确。那么有美德只须被别人承认,而我们只有在心灵一美德的真正中枢——的活动可能被别人获悉的时候才需要对它们加以控制和约束。
那么,如果事情做得巧妙,令人难以捉摸,就可能迷惑别人喽?卡涅阿德斯:“你知道有一条蛇隐藏在那个地方,有个人要是没有发现,就会在那里坐下来,而你觉得这个人的死会给你带来好处,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没有提醒他注意这个危险,你就做了件坏事,由于你的行动只有你一人知道,这件事就更加恶劣。”如果我们不认为自己应该行善,如果我们认为我们没有受到处罚就意味着做得正确,那么我们每天就会干出多少坏事!塞克斯都斯•派杜寇斯为人诚实,把C.普罗提乌斯在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交给他保管的財产还给了C.普罗提乌斯的遗繙——这种事我也做过不止一次,但我不觉得这种事值得称赞,不过要是有人不是这样做的话,我会觉得十分可恶。我觉得在今天重提P.塞克斯提利乌斯•鲁孚斯的例子是恰当而有益的,西塞罗指责他违背良心把遗产占为己有,虽说这样做并没有违反法津,而且还有法律依据。克拉苏和霍尔坦西厄斯也受到西塞罗的指责。这两个人都有权有势,有一个与他们不相干的人请他们根据一份沩造的遗嘱去继承遗产,并想用这种办法使自己也能得到一份遗产。克拉苏和笛尔坦西厄斯对没有参与遗嘱的伪造感到满意,井不拒绝从中得到的好处,因为他们不会受到控告,不会受到证人的指责和法律的惩罚,同时他们的名誉也不会受到拫害广他们应该想到,他们的证人就是上帝,在我看来,也就是他们的良心。”
美德如果是为了得到荣誉,就是徒劳无益、毫无意义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我们賦予它特殊的地位并把它同命运区分开来的努力是徒劳无益的,那么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比成名更加出人意料呢?“确实,命运主串着任何事情:它抬离或貶低任何事物,是拫裾一时的兴致,而不是根据事物的实际价值,”让事情被人知道和看到,这完全是命运的杰作,命运任性地把荣誉賦予我们。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荣誉超过功劳,而且往往是大大超过功劳。第一个发现荣誉同阴影相似的人,说了许多他不想说的话。这两者都极为虚幻。
阴影有时也会出现在身体前面,有时则要比身体长得多。有些人教导贵族,表现勇敢只是为了荣誉广仿佛只有别人知道的行为才值得称赞他们教导贵族,如果没有被人看到,就决不要去冒险,还要注意当时是否有会将他们的英勇行为告诉别人的目击者,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表现英勇的机会数以千计,但就是不会被人发现,这些人这样去教导贵族,会得到什么好处呢?有多少特别美好的行为被埋没在一次混战之中?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谁要是有闲情逸致观察别人,就肯定无所事事,他在为自己战友的英勇行为作证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作了不良的证明。
“真正明智和髙尚的人认为,荣誊一我们的天性追求的主要目标——在于英勇的行为,而不是在于被人颂扬我所追求的荣誉,是一生安宁,这安宁不是梅特罗道吕斯、阿凯西劳斯或阿里斯蒂帕斯所说的安宁。而是我所说的安宁。既然哲学没能为大家找到通向共同安宁的任何道路,那就让每个人去找自己的安宁之路!
凯撒和亚历山大大帝能有无限伟大的名声,不靠命运又靠什么?有多少人在生活道路的起点就被命运压垮!我们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如果他们不是因不幸的命运而中止了自己刚开始的事业,他们也许会表现出同样的英雄气概!凯撒经历了如此多威胁他生命的危险,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书中有过他受伤的记载。成千上万的人遇到的危险比他小,却因此而离开了人世。无数可歌可泣的功绩因没有见证而销声匿迹,只有极少数的功绩得到了人们的赞扬。你不能总是第一个进入要塞城墙的缺口,或是因走在军队的前面而引起将军的注意,就像你跪在断头台上那样。你会在树篱和沟渠之间被打死,你即使去围攻一个鸡拥也得碰碰运气,你得把四个瘦弱的火枪兵从谷仓里赶出去,你离开部队时,得根据当时的情况独自行动。如果你仔细考虑一下这些情况,你就不难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出结论;最不引人注目的事情也是最危险的事情;在我们的时代爆发的战争中,阵亡人数比较多的是在不大激烈和并不重要的战斗之中,例如在攻打防守较差的小城之时,而不是在十分著名的战场之上。
有人认为,如果不是在引人注目的场合献身,他就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于是,他会去过默默无闻的生活,这样也就会放过许多冒险立功的良好机会。而所有的良机都能带来荣誉,这点我们应该凭良心对每个人进行充分的宣传广我们的荣誉是我们良心的证明。
有人为人正派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让别人知道后更器重他,他只有在别人可能知道的情况下才去做好事,对这样的人不能期望过高。
应该为履行自己的义务而去打仗,并耐心地等待奖赏,你只要做了。
我觉得在那年冬天剩下的日子里,罗兰做了令人难忘的亊情;但这些亊至今无人知晓,所以我说不出来并不是我的过错;因为罗兰总是急于去做这种事情,而不是急于把做的事情告诉别人;只有在别人看到的愤况下,他的功绩才会被世人知道。
好事,不管如何隐秘,都会得到奖赏,即使是行善的想法,也会得到报偿:正直的人做了好事会感到心满意足。表现勇敢应该是为了自己,而且有这样的好处,就是内心十分坚强,可以抗拒命运的任何打击:
勇敢不会有可耻的失败.只会有完美无缺的荣耀;它得到和失去力量,都不是因为民众心血来潮。
——贺拉斯
我们的心灵要起到自己的作用,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因为这是在我们的内心,只有我们的眼睛能够看到;它叫我们不要害怕死亡、痛苦乃至耻辱;它给予我们力量,使我们能够忍受失去孩子、朋友和地位的痛苦;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它也会让我们在战争中去冒生命的危险,“不是为了某种好处,而是为了同美德相连的柴誉。
同名誉和荣誉相比,这种好处要大得多,也更值得我们去希望和追求,因为荣誉只是别人对我们的赞赏。
要解决对小块土地的所有权的争论,必须从一大群人中选出十来个人进行评判;对我们的倾向和行动的评价,是最为困难也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我们交给群众和民众去办,而他们却是无知、不公正和变化无常的根源。把智者的一生交给蠢人和粗人去评判,这是否合情合理?
“这些人你个个蔑视,但放在一起后你却另眼相看,还有什么比这种做法更为荒谬?”
谁想取悦于他们,就将会一事无成;这个靶子不管你如何瞄准,你都无法打中。
“任何事情都不供民众的评价那样难以预料。”
德米特里在谈到民众的声音时开玩笑地说,他既不重视来自上面的声音,也不重视来自下面的声音。
另一位说得还要清楚广我认为,一件事即使本身并不可耻,但一旦被民众称赞,也就成了可耻的事情。”
任何巧妙的办法和灵活的思想都不能让我们跟随一位乱走一气、不走正道的向导行走。传播的消息和肤浅的看法纷纷扬扬,弄得我们不知所措,在这种混乱之中,不可能为自己选择一条可行的道路。我们不要给自己确定一个如此游移不定、变幻莫测的目标;我们要一直跟在理智的后面;公众如果愿意,就让他们带着赞许的意见跟着我们走这条路;但由于公众的赞许完全取决于命运,我们就没有理由认为他们会走另一条道路而不走这条道路,即使我因道路正而没有选择正道,我还是会不得不走这条道路,因为我凭自己的经验发现,这毕竟是最安全、最合适的道路广上天施与人类的恩惠是,体面的东西也是有用的东西广在一场暴风雨中,古代的—个水手这样对海神说:“哦,海神,只要你愿意,你就能让我活命;只要你愿意,你就能让我丧命f但我仍将牢牢地握住舵柄。”在我这个时代,我看到许多人灵活多变、模棱两可、脚踏两只船,大家都认为他们处世圆滑,但这些人都已丧生,只有我幸免于死:
我高兴地看到诡计也会失败。
波勒斯在即将去马其顿进行著名的远征时,特别告诫罗马人民,要他们别对他的行动信口雌黄。确实,如果对人们的言论不加约朿,在干大事时就会寸步难行!不是每个人都能违抗民众带有侮辱性的不同意见,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非比阿斯那样坚定不移,他情愿让人们虚妄而又古怪的想法损害他的英名,也不愿为了得到良好的名声和民众的赞同而损害他的工作。
听到别人称赞自己,总会感到高兴,但我们对此过于看重。
我丼非不要称赞,因为我不是铁石心旸;但我并不认为善行的结果和目的在于拍手叫好和歌功颂德。
——柏休斯
我并不十分关心别人对我的看法,而只是关心我对自己的看法。我想用自己的东西致富,而不想靠借来的东西致富,外人只能看到外在的事件和事物的外表;每个人都能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而内心却焦躁不安、十分害怕。别人看不到我心里的想法,只看到我泰然自若。人们揭发战争时期的虚假行为是对的,因为对一个讲究实际而又胆小如鼠的人来说,最容易的事不就是既逃避危险又把自己说成是头号勇士?个人不去冒险的方法不可胜数,所以我们可以欺骗整个世界一千次,然后才去真正冒一次险。即使我们会因此而陷入困境,我们也可以用适当的脸部表情和肯定的话语来掩盖自己玩弄的把戏,虽说我们心里怕得要死。据说戴上柏拉图所说的戒指并把戒指上的宝石转向手拿就能隐身,许多人要是有这种戒指,就往往会在最应该露面的地方使用隐身术,并后悔自己变得如此荣耀,使他们不得不表现勇敢。
虚假的荣誉只会使徒有虛名者感到高兴,编造的控告只会使编造者感到害怕。
——贺拉斯
因此,只根据表象作出的评价都极为肤浅、极不可靠;最可靠的见证莫过于每个人对自己的评价。
在同我们一起建立功绩的人们之中,有多少是辎重兵?牢牢地守在别人挖出的战壕里的士兵,如果没有五十名工程兵为他开辟道路,并为了一天五个苏的报酬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他,他又能建立什么功绩?
罗马在动荡中贬低的东西,
你不要认为它不好;你也别去纠正民众的天平中
指针的错误:别在自己之外去认识自己。
——柏休斯
我们说提高我们的名声,是指让我们的名宇变得众所周知,并在许多人的口中说出;我们希望它被别人恭敬地说出,并希望它的荣耀能给它带来好处:这是我们能为自己追求荣誉辩解的最好理由。但这种嗜好要是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就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即有些人不满足于让别人谈论他们。特罗古斯在谈到希罗斯特拉图斯时以及提图斯-李维乌斯在谈到曼利乌斯•卡庇托利努斯时说,他们主要希望名气响,而不是名声好。这种毛病也很寻常。我们更关心的是别人谈论我们,而不是谈论我们什么;我们感到满足的是我们的名字从人们的口中说出,至于为什么说出,我们就不去管它了。我们感到,我们出名就意味着我们的生命和寿命处于知道我们的人们的保护之下。可我看重的只是我自己本身•至于我另一个生命,即存在于我朋友们的思想中的生命,我把它看作某种完全独立和孤立的东西,我十分清楚地知道,我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结果和快乐,除非是因为别人对我有希奇古怪的看法而产生虚幻的满足感。我将来死的时候,这种感觉几乎没有,我将完全不能使用这种看法有时会带来的真正好处,我将无法再得到荣誉,荣誉也无法再使我受到损害或对我加以保护,
要知道我不能指望用我的姓来得到荣誉,因为我没有完全属于我的姓:在我的两个姓中,一个姓属于我整个家族,甚至还属于其他家族。在巴黎和蒙彼利埃有个家族姓蒙田,在布列塔尼和圣道日有个姓德•拉蒙田的家族。只要改变一个音节,我们的纹章就会混淆起来,这祥我就会得到他们的荣誉,而他们则会得到我的耻辱。我的先辈以前姓艾凯姆,现在英国有一个著名的家族也姓这个姓。至于我的名宇,愿意取这个名字的人都能得到。这样,我也许会把自己的荣誉给予某个同名的装卸工人。另外,即使我有特别的标志,但当我不在人世之时,它又能表示什么呢?也许它能表示虚无并让人喜欢虚无?
现在,竖立在他尸骨上的墓碑是否变轻?
有人说后辈会对他赞扬:
现在,这光荣的亡灵、这坟墓和这遗骸,
是否会产生堇菜植物?
但这点我已在别处谈过。
在一场伤亡达一万人的战斗中,只有十五个人被人谈论。个人的功绩,即使不是普通的火枪兵所立,而是军队的长官所建,也并非都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除非这确实是英雄的壮举,或者会带来重大的影响。杀死一两个或十个敌人,勇敢地去冒死亡的危险,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确实不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因为这是在孤注一掷;但对整个世界来说,这却是极为平常的事情,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所以要引起注意,发生的事情至少要增加一倍。因此,我们不能期待别人会对此特别推崇,
这种事其他许多人都曾遇到,可以说司空见惯,是命运中无数机会的一种。
——尤维纳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