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诗人陆游》:我购入的第一本传记

作者:翁长松    更新时间:2021-08-12 15:02:36

1972年冬,坐落在福州路的上海旧书店开设了一个内部图书供应处,所谓“供应处”,其实就是在书店2楼开辟了一间20余平方专供单位购书的供应点。内部供应处的图书品种并不多,然而在那无书可读的书荒年代,却成了爱书人向往的“绿洲”。客人凭单位介绍信,可在这里选购到部分“文革”前甚至民国版的旧书。这在当年上海可是件稀罕事,也是第一家。在这里我就曾购得过数十种旧书,印象深刻,收获颇丰。记得我购藏的第一本传记读物,就发生在这里。那是1973年10月的一个上午,细雨绵绵,淘书的欲望诱使我冒雨来到上海书店过把淘书瘾。我想雨天上书店顾客肯定不会多,当我凭介绍信步入内部图书供应处时,顾客果然不多,只有我一人。瞧瞧书架上的书却比往日多了不少,心里顿时涌起兴奋的快乐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营业员在忙碌地整理书架上的书,我一边看他理书,一边细细地观察他新添上的一册册书。其中一本纸张已泛黄的旧书引起了我的关注。我对营业员说:“同志,请将这本书让我翻一下!”“是这本《爱国诗人陆游》吗?”“是的,谢谢!”我打开书本眼睛一亮,它是一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4月版的初版本,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有关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传记。该书价格便宜得让现在人无法想象,原价0.28元,旧书价0.20元,掏钱买下了。

书的作者欧小牧是现当代研究陆游的著名作家和学者,他1913年生,是云南剑川白族人。他从小爱读中国古典文学,喜欢写作,1930年17岁的他就开始在报刊上发表诗歌。他写诗、写小说、写杂文,也搞学术研究。他的长篇小说《包局长歪传》、短篇小说集《七夕》、杂文集《盗士集》《待旦集》等,是40年代云南文学创作的重要成果,在当年影响很大。他以《儒林外史》《水浒传》中的人物为寄托,针砭时弊的一系列杂文,被著名杂文家廖沫沙评价为是开创了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一个杂文新品种,因而从中挑选了6篇编入《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卷》。抗日战争后期,他认识了闻一多先生,有些交情,闻先生还刻了两枚图章送给他。其中一方是他的名字:“欧阳驎印”(阴文),另一方是他妻子:“周群”(阳文)。闻先生遇难后,他化名赵淑兰写了篇《忆闻一多先生》文章在新华日报副刊发表。1949年5月他参加了我党的地下组织“新联”,1950年参加云南省文联工作。1957年《爱国诗人陆游》出版不久,一场政治风暴席卷全国,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的欧小牧因言获罪,被打成右派,送去“劳教”。70年代末才回到昆明,因为“右派”问题尚未解决,故只好居住在“昆明珠玑街之漏雨轩”内。1982年他的右派“改正”问题,才得以彻底平反,恢复公职,因当时他已69岁,便办理退休手续,后又按党的政策把他的退休改为离休。1987年,他从漏雨轩搬到省文联宿舍2室1厅的房子。90年代中期迁入“新迎小区之五福斋”。从漏雨轩到湖山一览楼、再到五福斋,先生“年过七十遇时清”,家庭生活不断改善,不仅获得了四世同堂、五福齐享的幸福晚年,还奇迹般地进入了他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的黄金季节。他在最后20年的人生时间里,写了200多万字的文学著作,创作了上千首诗词。

《爱国诗人陆游》全书虽不设章节小标题,其五部分采用“一、二、三、四、五”的形式,却层次清晰明了,展现了陆游(1125—1210)不平凡的人生。襁褓中的陆游因金兵攻陷北宋首都汴京,被迫随家人颠沛流离,因受社会及家庭环境影响,自幼立志杀胡救国。他始终坚持抗金,在仕途上不断受到当权派的排斥打击。中年入蜀抗金,军事生活丰富了他的文学内容。陆游的作品吐露出万丈光芒,使他成为杰出诗人。词作量不如诗篇巨大,却和诗同样贯穿着爱国主义精神,“气吞残虏”。1158年(绍兴二十八年)入闽任宁德县主簿,“有善政,百姓爱戴”。1170年(乾道六年)入蜀,任夔州通判。1172年(乾道八年),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投身军旅生活。后官至宝章阁待制。陆游在政治上,主张坚决抗战,充实军备,要求“赋之事宜先富室,征税事宜覆大商”,一直受到投降集团的压制。晚年退居家乡,但收复中原的信念始终不渝。一生创作诗歌很多,今存9000多首,内容极为丰富。抒发政治抱负,反映人民疾苦,批判当时统治集团的屈辱投降,风格雄浑豪放,表现出渴望恢复国家统一的强烈爱国热情。所以欧小牧在评说陆游作品时说道:“陆游的任何著作,都没有例外地贯注着高度的爱国主义。”同时他还指出:“他的学术思想,是汉唐以来实事求是的‘汉学’思想,具有独立思考的唯物倾向。……他的政治要求是:团结全国人民力量,培养士气,驱逐敌人,恢复故土,统一中国,重建汉唐大一统的局面,使中国成为独立自主、富强繁荣的国家,人民得过美好生活。在生活态度上,他是通脱,豪放,不拘礼法,不畏权势,痛恨庸俗,纵意而谈,接近魏晋名士风度,与当时维护封建的道学派是对立的。”突现了陆游爱国、爱人民,不拘礼法,不畏权势,追求自由平等社会生活的精神。

《爱国诗人陆游》的卷后附有作者1956年11月30日撰写的《后记》,其说:“1941年,我在昆明失业。……既然失业,时间就够,便着手编篡《陆放翁年谱》及《陆游诗选》,要从伟大爱国诗人的遗著中汲取生活和斗争的力量,借表自己对祖国前途关切的微忱。但是,到1949年,书虽撰成,却找不到出版的地方。……到了1954年,得到国家出版机构的鼓励,我又才着手整理旧作,将《年谱》重加删改,《诗选》标点笺注,最终又写成这小册子:《爱国诗人陆游》。”可知,他从1941年开始,经过16年的收集资料、撰写、修订、补充、再创作,呕心沥血,于1957年才在沪上古典文学出版社得以出版发行。晚年欧小牧还在《爱国诗人陆游》和《陆游年谱》基础上,经过数十年研究、反复修改,于1994年他81岁高龄时推出70万字巨著《陆游传》,由成都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引起很大的反响,为他一生从事陆游研究划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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