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向阳花心里的隐密之花(3)

作者:范小青    更新时间:2020-05-28 14:04:35

过了好一阵,小向才渐渐地平静了一点,她没有深究裘奋斗到底是不是曾经住在这里,她说:“裘奋斗大名鼎鼎,颇具威望,正义在他那里,民心也在他那里,于法于情,胜数都在他手里握着。其实这个案子根本就用不着裘奋斗这样的大律师出来,就算我去替他们当律师,也是必胜无疑的,可裘大律师偏偏站出来了,他从从前到现在,面对的都是强劲的强大的对手,可这一次完全不同,他的对手早已经跌入了墙倒众人推的绝境。裘奋斗真是牛刀杀鸡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我敢肯定裘奋斗是作秀,我决定与他来个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我直接去找他,我要通过正面冲突刺探他一下,可他听说我是同方医院方面的代理,根本就不跟我见面,我让他的手下进去告诉他,我是马总的女儿,他的手下出来回他的话说:马总,马总是谁?”我发现小向的脸都气青了,赶紧劝慰说:“你别理他,裘奋斗这个人从小就——”小向又一次无礼地制止我,不许我说话,她自己激动起来,身子向我这一边倾斜过来,我顿时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气浪,我都差不多要闻到她的鼻息了,小向喷着一股热气,恶狠狠地说:“我恨上他了——万泉和,你知道当我恨上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知道,你,你,你不会——”小向说:“我当然不会杀了他,我才不会为我恨的人去犯法呢,傻子才会那样干。”我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捧她:“小向,你懂法律的。”小向说:“那你知道我会干什么呢?”我担心地问:“你会干什么?”小向说:“你听说过美国的辛普桑案件吗?”我没有听说过,连谁是辛普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案件。小向泄气地“哼”了一声,不跟我说辛普桑案件了,我估计这辛普桑的事情说起来太复杂,她怕我听不明白,她还是不要扯得那么远,回过来说同方医院的事吧。

小向说:“同方医院的官司是输定了,有我没我,结果都是一样。但我不甘心让裘奋斗赢得那么顺利那么得意,我要让他吃点苦头——”小向说到这儿,我忽然又起了疑惑,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小向不是小向,小向好象是什么人的使者,有人派她来跟裘奋斗纠缠,会是什么人呢,难道是万小三子?

不知道小向通过什么恶劣的手段,她竟然得到了裘奋斗为这场官司准备的受害患者证人的名单,一共是八个人,小向一个一个找到他们,想从他们那里搜寻一点裘奋斗的漏洞,结果被他们一一臭骂轰走,有人甚至还要打她,最后就剩下我们后窑村的万里梅了。

小向终于把她找万里梅的理由讲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我要带她去后窑村第八村民小组找万里梅。但是现在我也左右为难了,我明明知道小向做的事情不太好,但我又忍不住要帮助她。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人经不起美人计,在美人面前我就没有了道德和正义感,你们这么想也是对的。

万贯财靠倒卖桔子起家,发了财,在城里买了房子,买了户口,大家说万贯财要包二奶了。可是万贯财没有包。他从前怕万里梅,现在仍然怕万里梅。万贯财把万里梅接到城里去住,住了几天万里梅又回来了,她见人就嚷嚷,闷死人的,闷死人的,像住在棺材里。哪有说自己男人的房子像棺材的?可乡下女人说话就这样口无遮拦,牙齿缝像毒蛇一样丝丝地吐信子。

我和小向找到万里梅家的时候,万里梅正和我爹一样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她老远就看到了我,又是向我招手,又朝我笑,她笑得很灿烂,神清气爽,身上一点也长期患病的那种晦气。小向走到她跟前时疑惑了一下,又问我:“她是万里梅吗?”我还没回答,万里梅就指了指小向手里的患者名单说:“是,我是万里梅,你那上面写的就是我。”小向可能有点出乎意料,她大概以为一个长期患肝病的农村妇女肯定是奄奄一息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台词,万里梅已经抢先跟我说起话来:“万医生,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拾到一块镜子,老话说,拾得镜子招好妻——”她又要说我的婚姻问题了,可她也不想想周全就说,拾到镜子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万里梅总是想方设法要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不想让小向知道我的失败的婚恋史,我赶紧制止她说:“万里梅,今天不谈我。”万里梅却不依,说:“为什么不谈你,不谈你谈谁?”我说:“我没心思谈这个问题,我都已经这么老了。”万里梅不同意我的说法,说:“老什么,五十五,下山虎嘛。”我狠着心肠切断她的思路说:“万里梅,向律师是来找你调查假药问题的,你还是和向律师谈吧。”

小向急着要言归正传,她才不管我有脸没脸,更不管我有老婆没老婆,她扬了扬手里的患者材料对万里梅说:“这上面记着,你的年龄是五十四岁?”万里梅扳着指头算了算,说:“这是六年前的。”小向说:“你六年前就在同方医院看病了?”万里梅说:“那时候他们还不叫同方医院,叫第六人民医院,后来变成私人的了。”小向觉得万里梅回答正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从医院的记录上看,后来你的病就好了?是同方医院治好的?”万里梅躺着不动,朝屋里喊:“爹,把我的病历拿出来。”万四豁子应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万里梅的病历和化验单,恭恭敬敬地交给小向,小向看化验单的时候,我也瞄了一眼,看到上面尽是(-),我激动地说:“好了,好了,你看都是(-)哎。”我觉得小向应该很兴奋,无论怎么说,无论那些肝药是真是假,万里梅的病确实是在同方医院治好了嘛。哪知小向情绪却忽然低落下去,把我拉到一边说:“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化验单是假的。”我吓了一大跳,医院的化验单怎么会是假的。小向说:“造假药的串通了同方医院化验室的医师,不是把人家的阴性改成阳性骗人吃药,就是把人家的阳性改成阴性,骗人家说病治好了。”听得我云里雾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万里梅虽然不听见我们走到旁边嘀咕什么,但她久病成精,猜也猜得出来,为了证明她的病确实是好了,她在那边大声对我们说:“我都是减,我都是减,我男人带我去过好几家大医院化验过,都是减。”这回万四豁子不等万里梅吩咐,已经进屋又去拿出一叠化验单,我和小向一看,傻了眼,其他医院的多张化验单上竟然同样全是(-),我说:“奇怪了,奇怪了——”小向也是一脸的茫然了。她原来以为万里梅肯定是被同方医院的化验室骗了,现在看起来,万里梅的病真的治愈了,这让小向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说心里话,我觉得小向的这种希望是不道德的,她希望同方医院卖假药害人的恶劣行径可以因为万里梅的病情好转而反败为胜。但我不敢指责小向。

小向疑疑惑惑地将这些化验单看来看去,万里梅不知道她疑惑什么,她很想帮助小向,但又不知从何帮起,忍不住问我道:“万医生,向律师是帮谁的?”我赶紧批评万里梅说:“你没有知识不要乱说,法律上的事情,不能用谁帮谁来解释的。”万里梅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谁帮谁是乡下人的说法”。她想了想又对小向说:“我知道,你不是裘奋斗一边的,我就帮你吧。”小向大吃一惊,脱口说:“可裘奋斗是为你们说话的。”小向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聪明人也傻冒了,她虽然说的是真话,可真话不是人人能说的,尤其给人家当律师,要是句句都说真话,官司还有赢的时候吗?小向也不管自己犯傻不犯傻,她要把她的那一点点希望燃成大火,就算烧不死裘奋斗,也要烧得他哇哇叫。她在那一丝丝的缝隙里追着万里梅问:“你的病确实治好了,你一直是在同方医院治的吧?”万里梅朝我看看,说:“是的,万医生说同方医院会治肝病,我就一直在那里治。”小向说:“他们给你开过特肝灵吗?”万里梅说:“开过呀,特肝灵两年前就有了,就开始给我配了。”小向:“咦”了一声,说:“这就奇怪了,人家吃了同方医院的特肝灵,个个病情加重,怎么唯独你,反倒吃好了呢?”万里梅“扑赤”一声笑了出来,开口要说什么,看到万四豁子守在旁边,她赶他走:“爹,你进去吧,我跟向律师说话呢,律师不喜欢人多。”万四豁子就乖乖地进去了。万里梅压低了嗓音说:“我告诉你们吧,我根本没吃过特肝灵。”她看我们不明白,又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的病早就好了,可我男人老是不放心,还要叫我再巩固,再检查,罗里巴嗦罗里巴嗦,还叫他老爹老娘盯住我,定期让我去医院配药,我懒得跟他们废话,就定期去配药,但配回来我不吃的。”

我听到小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彻底失望了。小向的情绪跟着事情的进展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现在她知道自己到了谷底,再也爬不上去了。她这个人不怎么讲理,自己泄了气,就把情绪放到我身上,说:“万泉和,你们乡下人觉悟真低。”我被她说得愣头愣脑,觉悟都没有了。万里梅的反应却比我快,她说:“咦,你们律师说话都一样,裘律师也这样说,他也说我们觉悟低。”小向一听她到的仇人的名字,又从谷底努力地昂起头来,抱着最后的一丝丝希望,像捞着一根救命稻草,问万里梅:“裘奋斗来找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万里梅说:“他告诉我同方医院的药是假的,我说我已经在电视里看到了。”小向又往上爬了一点:“他还说了什么?”万里梅说:“他问同方医院有没有给我开过特肝灵,我说开过的,他问我家里还有没有这种药,他要带一点走,我就给了他一盒。”小向见万里梅不说下去,又问:“后来呢?”连我都能够回答她,后来裘奋斗拿了药就走了罢。小向却微微皱眉说:“他拿你的假药去干什么?”我急于想替小向解决问题,猜测说:“也许他想多搜集一点证据。”小向不满意地白了我一眼说:“假药多得仓库里都堆不下了,还需要再来这里取证?”小向一反驳我,我就不敢多嘴了。万里梅却“扑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根本就没有吃过那种药,裘奋斗拿去干什么呀。”万里梅的一声笑,让小向顿时跳了起来,跳起来以后,她的脸大放光采,比年轻时的马莉漂亮多了,看得我都呆掉了。

这件事情真是一波几折,我被折得晕得转向。当然我晕头转向不要紧,关键是小向不能迷失方向。你们可别以为小向有敬业精神,此行的目的是为同方医院来寻找证据减轻罪责的,她才没那么傻,她是恨上了裘奋斗,来找裘奋斗的茬子的。

我和小向从万里梅家出来,走到村口,那里围满了人,正在等我们呢。大家听说马莉的女儿回来了,都来看热闹,好像村里来了马戏团似的。我张开双臂赶他们散开一点,我说:“小向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末班车了。”但是大家不肯散走,有人指责我说:“凭什么你能跟她说话,我们就不能。”另一个人走到小向跟前跟她说:“你娘马莉,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现在是大人物了。”另一个人也凑到小向面前说:“他瞎说,你娘从来不上电视,她是躲在幕后的,是不是?是不是?”又一个人从后面挤上来,摸着小向的衣服说:“你这身衣裳,要多少钱?几千块吧?”另一个人说:“你懂什么,几千块算什么,恐怕要几万块呢。”小向任是机灵尖锐,也架不住这么多没有文化知识的乡下人围着她恭维,她起先还保持着一点优雅,后来终于急了,说:“你们干什么,你们拉我的衣服干什么?”她不说,倒只有一个人摸了摸了她的衣服,她这一说,大家“噢”地一声都挤上来拉扯她的衣服,说:“真的几万块啊?真的几万块啊!”小向气得说:“不是几万块,是几十块,地摊上买的。”大家一听,愣了愣,很快又有人说:“我说的吧,有钱人反而穿得蹩脚,没有钱的人才往自己身上贴金呢。”我真替他们丢脸,马莉的女儿回村里来,他们也不知道叙叙旧情,只知道讲钱讲衣服,我正想批评他们,哪知他们已经得寸进尺了,一个女人上前拉住了小向的手,小向想甩开,但毕竟抹不下脸,只好任她拉着。女人亲热地拉着小向的手说:“我家小孩大学要毕业了,你帮他找个工作吧。”小向说:“我哪里找得到工作。”女人说:“就到你妈公司里吧。”小向本来还想反抗,但是看眼前这情形,她知道反抗是没有出路了,她急于想脱身,应付说:“我回去跟我妈说吧。”女人兴奋得脸都红了,头都昏了。可旁边有个人却头脑清醒,他提醒她说:“你要主动跟她联系的,你向她讨一张名片呀。”看得出女人很想要名片,但不太敢开口,提醒她的那个人自己更想要,也不敢,就鼓励女人说:“你讨呀,你讨一张名片,你讨呀。”那女人在别人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向小向讨了一张名片。小向大概以为给过名片就能脱身了,赶紧掏出名片来。

你们都知道小向错了,就在这个女人接过小向名片的同时,许多只手都伸了过来,一片嚷嚷:“我也要,我也要!”大家一哄而上,抢了起来。我看不过去,说:“又不是钱,你们抢什么抢?”一个人生气地对我说:“你懂什么,名片就是钱。”

小向气得花容失色,名片也不发了,干脆掏出钱包,抽出钱包里所有的钱死劲往天上一洒,大声地说:“拿去吧!”大家愣住了,就眼看着那些红色的百元大钞一张一张从天上飘落下来,飘了一地,却没有人去拣。

小向拔腿就走,大家才醒过来,七手八脚拣起小向的钱,递给我,我追上去交给她,说:“你数一数。”小向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说:“乡下人不敢要天上掉下来的钱。”

没过多久我们厂长和白善花就被捉拿归案了。假药案开庭那天,我没有去。我原以为至少有一方会来请我当证人的,可是没有,我有点气闷,难道我连万里梅都不如?万里梅还有人请她当证人呢。

这个案子小向早就说过,是没有悬念的案子,胜负早已经决出来了。但是在这个大的定局中,因为有了万里梅这个证人,却害得裘大律师马失前蹄,摔了个大跟斗。他举证万里梅吃了同方医院的假药特肝灵,是受害者,辨方律师向阳花站起来说,万里梅从来没有吃过特肝灵,她的肝病两年前就好了,那时候还没有特肝灵呢。向律师所说内容,当场得到了万里梅的证实。裘律师万万没想到自己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结果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大丢脸面,居然支撑不住,当场要求休庭。那时候有人在旁听席上拍手拍脚大笑,法警几次警告无效,最后这个人被轰出了法庭。

你们猜得到吗,这个人就是万小三子。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我听来的,不足为证。

他们还告诉我一件事情,说假柳二月竟然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说,本来他们也没有想造假药,他们是想到万人寿那里去弄秘方的,但是万人寿和万泉和太狡猾,不肯把秘方拿出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造假药了。按她的说法,好像造假药还是我和我爹的罪过。我没敢告诉我爹,我怕我爹听了气得重新又瘫倒了。我只想哪天见到假柳二月,义正词严地责问她一番。

过了些日子,小向竟然出现在我们院子里,我以为她是来感谢我的,哪知她理也没理我,就直接奔进裘奋斗家的老屋里去了。我想起当初她恶狠狠地说恨上一个人会怎么样,我吓得心又乱跳起来,赶紧追进去。就听曲文金刁着舌头在说:“我们不己刀的,我们不己刀的。”裘金才已经很老了,几乎不能走路了。从前我爹瘫痪的时候,他是那么的生龙活虎,跟着曲文金走到东走到西。现在我爹已经站起来了,撑着拐杖也能走几步路,生活也能自理了,而且还越来越有精神,裘金才却躺倒不干了,他再也不能跟着曲文金后面寸步不离了。好在曲文金有良心,她现在伺候裘金才就像当年裘金才呵护她一样,尽心尽意。裘金才现在躺在床上也仍然眉花眼笑,比我爹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心得多了,他仍然能够和曲文金一搭一挡配合默契地面对任何事情。这会儿他紧接着曲文金说:“裘奋斗的事情,你别来问我们。”小向的脾气再丑,面对这一个老老头,一个小老太太,她也不能发出来,只得和气地问:“那他在哪里?”,曲文金说:“他不在乡下,他在城泥,他戏捏戏(律师)。”小向不知道曲文金是大舌头,以为曲文金有意弄怂她呢,丑脾气到底出来了:“捏什么鬼戏,我到处找遍了,没找到他,才会追到乡下来。”曲文金一听,哆哆嗦嗦说:“他不见了?他会不会,他会不会——”我赶紧安慰她:“他肯定是出差了。”小向白了我一眼,没说话,但她的意思我明白,她不要我多管闲事,没有我说话的份。

小向气愤地出了院子,又返回来,丢给我一大包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一包中药饮片,小向说:“这是我妈的山茱萸公司生产的中药饮片,给你们带一点试试,上面有说明。”其实我们乡下都已经知道了,马莉的生产的药价廉物美,在农村大受欢迎,马莉又赚了个锅满瓢溢,还得了个先进的称号,真是又有面子又有夹里。我乐颠颠地问小向:“你跟你妈说起我了吗?”小向说:“我说了,可我妈说:万泉和?不认得。”我吃一大闷棍,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过后来我很快就想通了,马莉虽然忘记了我,但她没有忘记没钱看病买药的农民,她的中药饮片虽然给她自己挣了许多钱,但毕竟也给生了病的农民一条路走。所以我一点也不怪她。我刚刚在心里原谅了马莉,小向却又笑道:“郁闷了吧,骗你的,我妈忙得个把月都没见人影子了,大概又到美国去了,难道要我追到美国去跟她谈论你?”我看着小向不诚实的眼睛,实在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那天小向没找到裘奋斗,灰溜溜地走了后,裘奋斗却忽然冒了出来,他好象在和小向捉迷藏,冲着小向离去的方向说:“哼,你以为这是辛普桑案?”我记得小向也说过辛普桑,看起来这个辛普桑知名度很高,可惜我一个乡下人,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

在这桩假药案中,裘奋斗赢了官司,却丢了脸,他一如既往地要把丢了的脸找回来。他不相信万里梅这么严重的肝病,没怎么治疗没怎么用药它就自己好了?裘奋斗到处请教专家,自己也潜心钻研,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差不多成了一们肝病研究员,最后裘奋斗终于得出了他的独家结论,他回来的时候,把结论告诉了我们,说万里梅是吃桔子吃好的。我听了差一点喷笑出来,连我都不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裘大律师这是怎么啦,给小向气糊涂啦?裘奋斗见我们都不服,又添油加醋说:“万里梅这几年吃的桔子不是一般的多,她吃了很多很多的桔子,她几乎年年月月天天在吃桔子,桔子里有大量的维生素C,对肝脏有维护作用,加上万贯财有了万贯家财却没有包二奶,还买许多营养品给她吃,万里梅心情愉快,她又不用劳累干活,轻轻松松,富贵病富贵起来就没了病。

我们都怀疑裘奋斗的研究结果,但谁也没有证据反对驳他。我只是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对裘奋斗的结论偏听偏信,得了肝病还是要去医院治疗,如果你们听了他的话,不去医院,光买桔子吃,最后怎么样可不管我的事,要找责任人也得找裘奋斗去。不过我还得劝你们一句,找裘奋斗你们可得小心一点,虽然他在肝病研究上没有水平,但他打官司是有水平的,他是大律师,他要想赢就能赢。你们要作好心理准备再去找他。

裘奋斗见我们面露不以为然的神色,他架起了二郎腿,说:“你们不懂了吧,我分析给你们听,100克桔子里,含维生素C——”他正得意洋洋要给我们介绍他的研究过程,只见小向一阵风地冲了进来,指着裘奋斗大声说:“你以为你躲得过我?”裘奋斗吓得魂不守舍,站起来就往屋里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返身往院子外面跑,小向紧紧追上他,扯住他的手臂说:“裘奋斗,你跑不掉的!”

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目瞪口呆,只有曲文金情绪激动,她的脸都气白了,追着他们大声说:“拉拉扯扯,拉拉扯扯,我们奋斗可是有老婆的人,他女儿都七岁了。”曲文金因为又气又急,舌头更刁了,她将这句话说成了:“那那者者,那那者者,我们奋斗狗戏有脑波的银,他驴儿都急醉了。”开始连我都没有听懂,反复砸巴了一会,才砸巴出曲文金的意思来。我一旦想明白了曲文金的意思,就听到自己心里“怦“地一跳,我想起小向跟我说隐密之花的时候,说过她喜欢成熟的男人,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她说的是我呢。

原来裘奋斗是向阳花心里的隐密之花。

可是我又不明白了,小向怎么会有这么一朵隐密之花?她不是很恨裘奋斗、让他在法庭上最风光的时候出了大洋相吗?难道是因爱生恨,或者是因恨生爱?我头都昏了,小向的思维我永远都跟不上。从前马莉的思维我也跟不上。我只想起一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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