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踏 上 征 途
原定周六前往横店的计划被罗曼提前到了周五，因为她必须最晚周日就赶回上海，好搭乘第二天一早飞往巴黎的航班。为此她安排好了公司的事，特地请了周五的假。可施施却在电话里告诉她，临时改票的话，只能坐二等座，之前杂志社破例给她订的一等座已经没票了。
罗曼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就到Y市了。这对于经常穿梭于东西半球的出差达人来说，不过一眨眼功夫。只是在Y市，她必须改换交通工具，而从Y市到横店的几十公里之间，还没有直达的长途班车。
一向把工作日程表做得分秒不漏的罗曼估算下来，即使提前到周五大清早出发，扣去至少半天在路上的时间，她也只剩一天半了。时间越紧迫，采访到那位与众媒体躲猫猫多年的神秘大咖沙鸥的可能性就越小。
带着十分的“不确定性”，罗曼乘上了前往Z省小城Y市的列车。一路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完成这次的艰巨任务。
她已亲自给贺建朝导演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知自己到达剧组的确切时间。昨晚，她收到了贺导亲切又热情洋溢的回复，特地给她一个手机号，让罗曼到了酒店就直接打这个电话给一位叫“黑岩”的制片，他会负责接待，并载她去片场。
贺导在邮件中再一次由衷地感谢罗曼为他写了一篇那么富有感染力的报道，说她字里行间折射出来的对电影和文学独到的理解与不凡的品位，远非普通记者所能及，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共鸣与默契。
罗曼一边读着贺导的夸赞，一边不无得意地想道：“那是。谁让我是你的校友呢！”
她在采访前就了解到，贺导早年不仅就读过著名的F大学，而且也跟她一样曾留学于法国巴黎。那次采访中，贺导真挚热诚、激情豪迈的话语至今都萦绕在罗曼的耳边：“现在商业要打假，但我认为，艺术打假更迫在眉睫！假酒里至少还掺和了酒精，可在如今的假艺术里，全是水!”他的这番发自肺腑的针砭时弊，是每一位不媚俗、有坚持、有担当的好导演才会具有的豪情和激烈。
谁都知道，贺导的认真简直是业界的一股清流。他的作品一贯拒绝抠图，能不用替身就尽量不用，对白也尽量不配音，更不找只会念数字12345来代替台词的艺人出演他的戏。
“我视创作声誉为自己的生命，坚决抵制那些亵渎艺术的行为，尤其痛恨当下影视圈为了赚钱而不顾作品质量的庸俗卑劣！”
这样一位有艺术追求和理想的导演，难怪能带领团队出奇制胜，佳作频传。而他与沙鸥多年来联手组成的“黄金搭档”更是让罗曼羡慕不已。
罗曼甚至暗暗感叹，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像他们一样，得以与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与才情审美和创作理念都一致的好搭档联袂创作出共同的作品，那该多好，多幸福啊！可是想想自己这些年游荡在专业外，她不由得莫名怅然，也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有这般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了。
“所以，沙鸥是何等的幸运！”罗曼这些日子总这么想。
她从网上又搜到了很多关于沙鸥的以往资料，包括前些年她踌躇满志、自信满满地接受电视台采访的视频。张爱玲不是说了么，出名要趁早。沙鸥以其处女作《云之雀》名满天下时，才二十多岁。但早在那之前，高中时的她就获得过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并顺利考入电影学院专攻戏剧影视文学，毕业后更是在著名导演贺建朝提携下，一路好风凭借力。
虽然女神这些年闭门谢客，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却反而更离奇了。都说她是无敌的快手，只要一个半月就能写出几十集的剧本，有过33天出稿一部四十万字长篇小说的记录。传闻她的脑力好到从不担心遭遇思维短路，创意和想象信手拈来，一抓就是一大把金句和好点子。让罗曼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天才儿童般的沙鸥写起长篇来从不事先谋篇布局，总是写到哪里算哪里。她曾飞扬着笑意盎然的眉眼，自豪地对媒体形容自己写作就像小孩扮家家，毫无约束和压力，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罗曼神往起沙鸥奋笔疾书的样子。与其说她羡慕人家这十年来又是成名，又是获奖，还连年跻身作家富豪榜，不如说她更羡慕沙鸥能在自己最美的岁月里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而这恰恰一直是罗曼深为自己遗憾甚至羞愧的。
列车一路向南，行驶在薄雾微熹的青山绿水之间。每停靠一站，便有乘客上上下下。
距离Y市还有两个小站时，罗曼身边靠过道的座位空了出来，不一会儿换了一个刚上车来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头不高，一张和善憨厚的笑脸清澈周正，谈不上俊俏，却甚是讨喜。只见他把身上和手上的大包小包塞进各处行李架的空档，忙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边朝着罗曼礼貌地笑了笑，一边轻轻坐在了罗曼身边空出来的座位上。罗曼也向这位新邻座友善地点了点头，以作礼节性的回应，然后便又凝神于自己的电脑前，继续整理与沙鸥有关的思绪。
贺导目前正在拍摄的电视剧改编自沙鸥的同名长篇小说《海上青花》，讲的是老上海著名商号吴氏百草园的故事。百草园的花露水和香皂是深受大众喜爱的国货，并曾在美国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荣获金奖。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掌门人吴河清拒与日寇合作而被害，百草园的工厂面临倒闭。吴家大小姐吴竹君因而临危受命，撑起了百草园的一片天。
理性而论，对于沙鸥作品“有出必读”的罗曼并不认为这本原著写得很出色。事实上，近几年的沙鸥作品都无法再现当年《云之雀》的神妙，感觉这位畅销书作家有些江郎才尽的意味。
但尽管如此，罗曼依旧很欣赏沙鸥的才华，再说有哪个作家能保证每一部作品都会掷地有声呢！一辈子能写出一两部深入人心之作都已经很不易了。何况人家还是影视圈的收视女王。
沙鸥和贺导的剧因为一直保持着很高的人气与话题度，成了资方抢着投钱的香饽饽。往往剧本还没成型，就有电视台冲着沙鸥的号召力提前签下了剧集订购合同，并给出最快的首播档期。同时，这对“金手指”般的黄金搭档也缔造出了一个个造星神话，几乎每部戏都能捧红新人，打造出一两颗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
但《海上青花》是个例外，编导竟然打破了只用新人出演主角的常规。罗曼猜想着，是不是因为这部戏的故事本身亮点不多，所以才破天荒地用了江云笙和方芳这两位已经红极一时的明星来增加关注度？
如果说江云笙拥有大批年轻女性粉丝的话，那么红了十几年的方芳可算是男女老少通吃的“热播剧天后”了。
出道时以清新的邻家女孩形象著称的方芳，这些年获奖无数，从无绯闻。同时，方芳刻苦认真、热心公益的口碑，以及她与著名歌星张一航堪称模范的夫妻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即便时不时有所谓的圈内人跳出来指戳方芳个性高傲耍大牌，也被看作是同行的嫉妒。而看惯了各路明星炒作的广大观众，反而更喜欢屏幕上真诚又接地气的方芳了。
今早在候车厅，抓紧做探班准备的罗曼在搜索与《海上青花》有关的娱乐新闻时，还发现过一条新闻，说方芳昨晚半夜秒删微博。据传那条微博是她摘下了婚戒的一张照片，底下还配了一行“从此放手，一别两宽”的文字，尤其引人浮想联翩。但还等不及大家揣测，该微博马上就被删去了。博主今早澄清了自己的微博账号被盗。
罗曼对这类娱乐八卦丝毫不感兴趣，自认对待明星跟她对待股票一样，始终缺一根筋。只不过出于对沙鸥的好奇，她一直在想：“贺导和沙鸥的新戏播出后，不知道又是谁会爆红？”
她无意中侧歪了一下头，眼目的余光忽然瞥到了邻座的小桌板上躺着一枚系有黄丝带的小书签。她顿时怔住了。
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长条子书签，打底的图案被做成了黑色胶片状，两个别致的大写字母M设计感十足地镶嵌在“胶片”上，黄黑相间的美术字体显得极其雅致，富有个性。
罗曼一眼就能认出这枚书签来自巴黎一家犹太人经营的书店。那是她常常流连忘返的所在，店面虽小，专业性却相当强。书签上的图案正是这家店的招牌标志，总是被印在他家附送的书签、包书纸、包装袋甚至圣诞巧克力的外盒上。
罗曼惊讶地望了望身边正在看书的邻座，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朴实得像是刚从农村进城的年轻小伙竟然会去过巴黎六区的玫玫书店。
当然，他可能会像很多富裕起来的国人一样去法国旅行，但中国观光客大多涌向商场的名牌服装、化妆品、包袋手表，充其量也就是走进与巴黎圣母院隔岸相望的莎士比亚书店，在那里膜拜一下海明威用过的打字机。而能去La Hune书店寻访杜拉斯的“第六区生活”的游客，已经算非常高级了。通常极少有游客还会跑去左岸，光临“玫玫”这类根本不出名也不起眼的专营电影类书籍、碟片和海报的小书店。
年轻的邻座用略显笨拙的手指翻过刚看完的一页，他微微蹙着眉，似乎读到了什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点。这时，他感觉到了隔壁的罗曼正惊讶地望着他放在桌板上的漂亮书签。
他放下手里的书，朝着罗曼憨憨地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却又不乏羞涩。
“哦！不好意思，这书签……很别致……”罗曼也笑笑，为自己冒昧地打断了对方的阅读深感不安。
“是啊！”小伙子像是自家宝贝被人夸赞般地开心道，“是一位导演送我的！”
说着，他下意识地合上了书本。这一动作让罗曼发现，原来他捧读的竟然是那本著名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你是演员？”罗曼带着些许疑惑地问，一边微笑着端详他，因为觉得他的身型、气质和谈吐发音都不像搞文艺的。而在她看来，对方手上这本世界著名的“表演圣经”并不易读。虽然很多人在某部著名的香港电影中见过它的封面，不过真正读起来却是一本非常抽象又枯燥的专业书。
“是啊！我是——特邀演员！”小伙子颇有些自豪地回答，说到“特邀演员”四个字时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语调，“这不，赶着进组去，有个年代戏的角色。”
“去横店吗？”
“当然啦！你呢？也是去横店跟组？啥角色？”
“哦不不，我……”罗曼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好玩，想起她的确从今天开始有一个新的“角色”要扮演，“我也是去横店，不过我是记者。”
“是记者啊！太好了！哪个报社？还是网站？”他又新鲜又兴奋的样子。
“《风尚》杂志。”罗曼随口搪塞道。
“哦！我听说过的！你经常来横店？采访哪个明星吗？”
“不是采访明星。我第一次去横店呢！你对横店很熟吧？听说从Y市下车后，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路，对吗？”罗曼问。
她只是顺口这一问，不料对方看上去不但对横店相当熟悉，而且还滔滔不绝地给罗曼详解起怎样从Y市火车站搭乘某路公交去长途客运站，再从那里乘哪一班长途汽车到横店。每趟公交的票价和时长都被他热情地一一交待给罗曼，好像生怕她在荒郊野外迷路被拐似的。
“总共要两个多小时。还有一种换乘的方法，只有本地人知道。我可以带你，火车站对面走过去有个长途汽车站，里头有一班11块钱的车，坐到东阳西站，然后有一辆白色的车，只要6块钱。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不过这个车的售票员会问你去不去影视城。如果你说去，就会把你送到影视城门口。不然其他的车都只停在康庄路上……”
罗曼被他那一堆绕来绕去的路线说得发晕，她才懒得跟着这愣小子换那么多趟车呢！下了火车打个出租车不都解决了？但虽然如此，她还是被他那股子真诚和善意所感动。
“你叫什么？”
两个人互报了姓名。罗曼知道了他叫吉大祥，果然来自北方农村。
听说罗曼是上海的记者，大祥说他去过上海。
“北京我也去过。初中毕业从老家出来，北上广我都去过了。我们村子里就数我跑的地方最多，大家都羡慕我能从小地方出来，见识过那么多大城市呢！”
他乐呵呵地说着自己曾在大城市当过餐馆服务员、发廊洗头工、流水线工人，还做过保安。
“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横店。”大祥道，“我在横店见过不少大明星……不过很多跟他们在电视里的样子都不太一样。”
他说着哪个女星是真的很漂亮；提到他在哪一部剧里给某某演员撑过伞，而那位演员就是从那部电视剧起老红老红的。还有谁谁谁，他一下报了好多明星的姓名，特别提到其中一个说：“他我也见过，特别友好。有次他打球，我还帮他捡过一个球，他居然跟我连说了两次‘谢谢’, 把我感动得……”大祥憨笑着补了一句，“感觉像做梦一样……”
当罗曼问起他是怎么想到来横店当演员的，大祥说是因为看了一部前些年特别红的电视剧，感觉自己太喜欢演戏了。说着又提到一部去年票房第一的电影，说到饰演男主的演员太帅太燃时，还忍不住架开双手做了个开打姿势：“都说他以前是运动员，从没演过戏，但是现在都成了票房冠军，在国外也深受欢迎，真给中国人争面子！”
大祥的神情和一番话让罗曼想起这些年从群演龙套光速般串红的几个大明星，感觉大祥就是拿他们当奋斗目标了。谁知大祥听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我可没那么大野心。”他说他的梦想是成为“张鹏”。
“你听说过‘横店一哥’的故事吗？”大祥问罗曼。见她摇头，于是便好像给小朋友科普生活常识般耐心说起来，说自己不太可能有成为大明星的运气，而且他也不会武功。
“但是张鹏也不会武功，他是从群演干起的。那会儿群演一天的工资还只有40块钱，现在都50块了。张哥就是从群演到‘小特’、‘中特’，再到‘大特’，一路演起来，一步步终于拿到了上万元的合同，演上了男二号。当演员就是来钱快，不管有没有出名。如今人家年收入好几百万，有房有车的。还当上了导演！”
罗曼感觉他是在说着一部玄幻奇侠传。但大祥乐此不疲地说，张鹏才是他的励志榜样，每当灰心气馁的时候，总会拿他的“张哥”来激励自己坚持下去。
“你知道，每年在横店演员公会登记的群演好多万呢！但能像我们这样坚持下来的真不多，一般人撑三个月，钱花完了，等不到戏，也只能离开。”他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地告诉罗曼，就在这趟列车上，他能一眼认出好几个横漂的艺校生。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望着罗曼不可置信的吃惊表情，继续说，“很多电影学院、戏剧学院的科班生都在横店当群演呢！”
罗曼顺着他的目光，悄悄从座椅上方望出去，只见车厢里倒真有几张年轻面孔，虽然一时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大祥所说的艺校科班生，但她多少相信大祥的话是经验之谈。
“横店每个月都有一批批揣着梦想的人来，也有一批批人熬不过去离开。但是横漂还是一年比一年多。”大祥说，“要不怎么大家都在说——来横店最多后悔一阵子，不来横店会后悔一辈子呢！”
广播里传来列车到站的播报声。罗曼赶紧关电脑准备下车。身边的大祥也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夹进书中，又把有些卷起了书角的封面重新弄平整，好像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一本教科书，而是他家祖传的宝贝。这样一个读书不多的人却能如此珍爱书本，倒让罗曼对他肃然起敬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对面的长途站？”到站下车后，大祥又拎、又背、又扛的，边走还边上心看顾身边的罗曼。
刚过完元宵节的火车站特别拥挤，加上这里本就是全国有名的小商品批发城，跑单帮的进进出出，都带着不少行李，但大祥的箱包之多，在人群中仍显得分外扎眼。
罗曼除了电脑包就只有一个随身小拉杆箱，轻轻松松地道：“不用了，我直接打的去。”
大祥张大了嘴巴，抬头纹都撑了出来。他驮着一堆东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罗曼说：“那多贵啊！听说出租车要开一个多小时呢！”
“你到横店哪里？顺路的话，我带你过去。”罗曼看他的行李实在多得让人难以想象他怎么能挤上年后拥挤的长途公交，而且途中还要再换车，说不定候车还要排队好久。
大祥的脸上掩饰不住喜出望外又不敢相信的表情，但仍不好意思让罗曼破费那么多钱。
罗曼看出了他的心思，自顾自拦了车，让司机打开后备箱，笑着招呼还在犹豫的大祥说：“你再不抓紧，可要耽误我工作了。”在罗曼看来，花两百元为自己赢得的时间和精力，其价值远大过花双倍时间去换乘两部长途公交而节省下来的十几块钱。
她从大祥那里了解到，国内所谓特邀演员，也不过就比群演好了那么一丁点儿。群演常常就是一个“士兵”，一具“尸体”或者一枚“路人”，甚至还可能是个“背影”或只剩个“头顶”。而特邀演员则算一个小小的配角，至少有个名字。若能有一两句台词，则更让人羡慕不已了。特邀演员拿的都是“打包价”，一天500元，如果遇上压价的话，到手也就三四百。而这样的活计，并不是每一天或每个月都有的。
所以大祥不得不算着钱，而罗曼更在乎时间。谁让她和大祥的收入性质不对等呢！
大祥的箱包多到能把一辆出租车都塞得满满的，连他自己坐上车时都觉得过意不去，对罗曼嘟哝着解释说，那个最大的蛇皮袋里的东西是替一个导演朋友带的，其实很轻，就是体积超大，所以占空间。
这一路因为有了大祥的同乘，倒也不显得无聊。
大祥说他本来过年不打算回老家的，大多数剧组过年都照样拍戏，所以群演机会更多。但今年拗不过父母一再催促他回去相亲，他老家的同龄人都抱上娃了。加上他弟弟二祥也谈了个女朋友，按老家规矩，老大不结婚，老二也不好成亲。所以今年总算回家相亲看上了一个，处了没几天，各方面都挺满意。这一拉扯，就晚了好几天回横店，直到他收到短信，有个认识的大导演给了他一个配角。那他说什么也得赶上这一趟。为此，他还特地准备了家乡的土特产带给导演。因为正好顺道替这位导演朋友去横店附近的村镇取些东西，所以他才会在中途上了罗曼乘坐的这班列车。
“横店不大的，坐公交1路，每个大景点都能到。上车一块钱，又方便又不贵。”大祥想起罗曼是第一次来横店，便习惯性地替她精打细算了一番，更情不自禁地介绍起秦王宫、明清宫苑、民国街景等观光点来。
“万盛街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方了。”大祥以老横漂的姿态指点说，萝卜丝饼是横店的著名小吃，他给罗曼介绍了一家很有人气的饼店，很便宜，还好吃，让罗曼一定去尝尝。他刚到横店那两年，接不到戏的时候还在那里打过工。
大祥住的地方距离横店影视城大约还有40分钟车程，他平时骑着自己的电驴来回也要两个多小时，但房租比镇上低很多。
车子到了楼下，大祥生怕耽搁久了会让计价器多跳走罗曼的钱，心急慌忙地搬运自己的箱包下车，一边对罗曼说，自己就跟人合租在这楼最顶层的一间。他刚要转身来谢谢车上的罗曼，不料，生怕人家对自己千恩万谢的罗曼已经放下车窗，朝他笑着挥挥手，说了句“祝你好运”，车子便绝尘而去，只留下呆呆站在楼前、望着她远去的大祥和他的一大堆行李。
出租车在县城小道上穿梭行驶着，罗曼望着车窗外向后飞驰过去的一排排乡村砖瓦房，想着方才一路上大祥对横店的叙述，不禁暗自感慨。谁能想到，四十多年前的这里还是个被荒山秃岭环绕、人均年收入不足八十元的偏远小镇，如今竟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影视拍摄实景基地，成为多少人梦想开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