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

作者:蒙田    更新时间:2013-08-12 14:38:30

没病的眼睛看一下病眼就会染病,许多疾病都是这样传染的。——奥维斯

同样,想象力一旦被激化,会射出利箭伤害别人。传说远古时候,在斯基泰王国,有些妇女发怒时,目光就能把对方杀死。乌龟和鸵鸟只须瞥一眼它们的卵就能孵卵,这说明它们的目光有**功能。至于巫师,据说他们的眼睛具有攻击性和危害性,

不知哪只眼睛慑服了我的羔羊。——维吉尔

我认为巫师是最不令人信任的。不管怎样,我们常看到,女人们给腹中的胎儿打上她们幻想的烙印。譬如,就有人生了个摩尔人国,有人从意大利比萨给波西米亚国王,即查理皇帝,带来了一个全身长毛的女孩;据女孩的母亲说,是因为看了圣?让?巴蒂斯特的一张画像才怀了长毛的女孩的。动物也一样,例如雅各的羊群,还有被山中的白雪染成白色的鹧鸪和野兔。最近,我们家的一只猫窥视树上的一只鸟,猫和鸟四目对视,也不知是为自己的想象所陶醉,还是受到猫的吸引,反正没多久鸟就仿佛死了似地落入了猫爪之中。爱用鹰打猎的人一定听说过,有位驯猎鹰者举目凝望天空中的一只鹞鹰,打赌说他凭目光就能把那只鹰吸引到地上,据说,事实果真如此。因为我相信作者本人的真诚才借用这些故事的。

叙述是我的,以理性为依据,而不是亲身的体验。人人都可以加进自己的例子,没有例子的,请相信一定会有的,因为意外的事各种各样,举不胜举。

如果说我刚才的类比做得不好,那就让他人去做得更好吧。

因此,我在研究人类习俗和活动时,将一些只要是可能发生的虚构材料,当作真人真事为我所用。不管有无其事,发生在巴黎还是在罗马,在让还是在皮埃尔身上,总归是人类聪明才干的一种表现。我要叙述的事都经过深思熟虑。我在研究和利用那些材料时,既注意表面,也注意实质,对于那些故事的不同教训,我总是选用最珍贵最值得记忆的。有些作家旨在叙述发生的事件,而我的目的是讲述我所知的可能发生的事。哲学是允许假设事物的相似性的,哪怕事物间并不相似。然而,我不这样做。我忠于历史,慎之又慎。我这里选用的例子,不管是道听途说的,还是自己做的或说的,我丝毫不敢于事实有丝毫歪曲。我的意识不允许我这样做,但难免因知识不足而造成缺憾。关于这个,我常想,让一个神学家、哲学家,让这些意识和判断力都完美无缺的人来写历史可能比较合适。他们不可能相信一种民间传说,不可能为自己不熟悉人的思想负责,也不会作出毫无根据的臆测。他们在法官面前宣过誓,绝不会为面前发生的复杂的行为作证。他们同谁的关系都不亲不疏,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图担保。我本人认为写过去的事比写现实少担风险,因为作家只须阐述一个借来的事实。有些人认为我适合写当今的事,一则我看问题比别人少受情感的影响,再则我有机会接触各派系的首领。但是,他们也不想想,为了不给萨卢斯特丢脸,我是不会费劲去写的,因为我讨厌责任、勤勉和恒心;再说,没有什么比冗长的叙述更背离我的风格了:我的文笔缺乏连贯,撰写和阐述的事毫无价值,即使表达最平常的事,我也不如一个孩子善于遣词造句;然而,我从来只说我知道的事,做事一贯量力而行,如果我让人来指导我,我也不可能接他们的标准行事;我这人无拘无束,会随心所欲却又不失理智地发表非法的会受到惩罚的看法。普鲁塔克可能会对我们说,如果他写的事对所有人都是真理,那么这是别人的作品;如果那些事对后人有启迪,犹如一盏明灯,指引我们走向道德的完善,这才是他的作品。过去的事,不管怎样,不会比劣药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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