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Ovilia

作者:穆紫荆    更新时间:2018-12-19 11:14:14

在Ovilia的湖底,当王芍琴在模糊的意识中回望起这一切时,她在德国已经呆了15年了。在这15年里,她在阿菲的带动下,可以算是融入德国比较顺利的人。

对于二战后的德国,在她抵达后,首先所看见的是经过四十多年的建设,战争的痕迹留在了两种明显风格不一,却合二为一的城市建筑上。

比如在两栋有着巴洛克风格的楼之间,突然镶嵌着一栋现代风格的平常而又外观简易的房子,阿菲告诉她说,那两个巴洛克风格中间的简易而又平常的所在,就是二战结束前夕,盟军对德国实行报复性摧毁大轰炸时炸弹所落下的地方。原来风格一致的房子被炸掉了一块,战后的重建,使中间成了一块补丁。

在王芍琴去过的一些大小城市,都可以见到这样的现象。只有在她去过的巴伐利亚的班贝克没有。据说那天盟军的飞机在接近班贝克上空时,突然乌云密布。厚厚的黑色云层让飞机完全看不见下面的城市,便只好飞走了。所以班贝克至今保存着非常完美的古典型建筑。当地的人把这片及时出现的乌云,赞誉为是在当地任过职的三位大主教在天堂对这座城市的庇护。

当王芍琴不知道这些补丁样的房子,是出于二战被轰炸的原因时,她只觉得不协调和难看。比如法兰克福,她只跟着阿菲在那里路过一次,就觉得它的步行街很难看。究其原因就是好看的建筑都几乎被炸光了。

房子和房子之间,镶嵌了一块接一块的,甚至可以说是大片的补丁。虽然也是整齐,但是望过去就是呆板。没有了欧洲式的古典特征。

也许是作为地质勘探队员的阿菲,整天在外面跑得太多了的缘故,他娶的王芍琴是个不喜欢野在外面的人。用今天的话来说,也就是个很宅的人。她跟着阿菲住进Ovilia之后,就满足地一直呆在那里。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只要通往外界的大铁门一关,里面就是个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平时除了外出买食品,或者接送孩子和散步,她可以从早到晚地足不出户。

庄园里有几个房间里面堆着祖辈留下来的家具和书籍。它们在庄园三楼的一个尾角上。到那里去必须经过一个阳台和一个洗衣房。

王芍琴常常在洗衣服的时候,趁洗衣机还在转着,自己就到里面去溜达。那些房间因为久不通风,感觉很是阴森。书架上的书和靠墙而放的古老的却依旧泛着油光的家具,都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它们吸引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进去,却一次又一次地怅然退出。因为她无法看出在它们身上所承载的故事。

比如在一间屋子的角落上,她看见一个硕大的木质的钟盘。指针有一个人的手臂那样长。黑色的钟面上每个字都有手掌大。钟是代表了时光的渠道啊,一想到这个钟盘,王芍琴在湖底就深深地叹息。

她是坐火车从北京经过二连前往莫斯科后,再转车来到柏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了这样一条线路。或者父母怎么就选择了让她走这样一条线路。答案当然是火车票比飞机票要便宜。

那么德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这在当时,于王芍琴来说是很抽象的。一路上,她沉湎于一站一站不同的风景。首先是二连。到了二连她才知道,一个要出国的人在北京得以上车,那还不算是出国,二连才是正真的关卡。它正式的名字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二连浩特市。一个在这列火车上的中国人只有在过了二连之后,才算是出国。

那天,王芍琴所坐的这趟列车抵达二连的时候,已经是夜晚9点左右了。海关人员上车检查护照和车票。同时,列车也进入了换轨程序。也就是驶入换轨的工厂,在那里列车将被千斤顶顶起来后,换了和中国不同轨距的车轮,才可以继续前行。

想必这也是国防线的一种防御措施?换轨的时间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很多人在此时都下车去溜达了。王芍琴胆小,怕错过开车的时间,同时又对换轨深感好奇,就留在了列车里。最后她发现换轨对于在列车里面的人来说,就如坐在了升降机里一样,除了外面的灯光和灯光之下的机器轰鸣声和铁锤敲打声,就是车厢慢慢地被顶起,之后,又慢慢地被下降。

大约半夜11点钟的光景,列车又开了。此时从前面车厢往王芍琴车厢门口经过的人传来话说,有三个人被赶下车去了。也许是签证问题,也许是护照问题,又也许是车票问题。总之,让王芍琴突然深切地体会到,在北京得以上这辆通往莫斯科的东方列车根本不能算出国成功,只有在过了二连之后,才算是出国成功。

如此,在车厢的摇晃中王芍琴开始了出国后的第一夜睡眠。

同车厢还有两个法国男人和一个中国男人。大家彼此用简单的英语交谈,当两个法国人知道王芍琴要去的目的地是德国时,他们顿时都不以为然起来,其中一个说:“德国有什么好?到了德国你每天都得吃土豆。”这让王芍琴听了很泄气。因为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土豆。在家时,放在汤里面的土豆她从来不吃。但是她吃红烧牛肉里的土豆。以及红房子色拉里的土豆。

如此,这一路上她的情绪就不怎么高涨了。但是她的目的地是德国,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当她经过一个礼拜的颠簸,在西柏林带着两个箱子走下火车时,情绪已因着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而恢复到兴奋状态。

和很多初到西柏林的人一样,第一件事对王芍琴来说就是去看柏林墙。她在离墙还有大约500米的地方被一个写着德语“禁止”(Verbot)字样的标志而拦住。这个牌子竖立在柏林墙和王芍琴之间。

柏林的被分割是二战希特勒纳粹统治以后的一个伤疤。她注意到周围的旅游者们都默默地看着那堵墙。有人拍照。王芍琴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初来乍到,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拍照之后还要印,就留给以后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后来王芍琴和德国同学们讨论起对柏林墙的看法时,他们都耸耸肩说:“因为德国战败了。所以我们无权表示反对。”说是这样说,王芍琴似乎可以探测到在他们的心里,是不满和无奈的。

好好的一个国家,被一分为二,谁的心不痛。几年以后,当她要和阿菲结婚时,见阿菲所忙的第一件大事,不是他们的婚礼用品,而是向他们所有在东德的亲戚发出前来参加婚礼的邀请,王芍琴这才感到这痛也波及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事实上,1939年9月,当德国的纳粹军人以闪电般的战术,以飞机为先导,攻入波兰之后,英国从1940年1月开始就对德国进行了试探性的小规模战略轰炸。

但当时的德国人,都深深地被希特勒的宣传和德军的胜利所迷惑。从1941的夏天开始,英国于夜间开始轰炸德国的重工业区,比如埃森、科隆、杜伊斯堡、杜塞道夫和不来梅等地。那时英国轰炸的目标还主要是德国的石油和航空设施。使用的飞机有轰炸机和歼击机。最大的一次是出动了1046架飞机在科隆投下了1455吨炸弹。

之后,1942年8月17日,美国的第81航空队抵达被德国占领的法国、比利时和荷兰,投弹1500吨。由于这些轰炸规模都还是属于小的,德国的工业基础设施又分布得很散,再加上纳粹的宣传机构只是宣扬自己如何辉煌地节节胜利,所以,这些英军和美军的单独性轰炸,对德国的工业生产和人民在心理上的影响都很小。只有从1943年开始,英国和美国形成联盟之后,在1944年2月到6月配合诺曼底登陆的“霸王”行动中,盟军才夺取了战略和战役上的双重制空权。德国人才感到战争的败局和末日将无可抗拒地降临。

而Ovilia庄园,那时候是早已被空置了。它的钥匙,被掌握在一个在科隆开着一家咖啡馆的女人手里。这个女人,在其丈夫一家三兄弟都上了前线后,和侄女一起打理着店堂里的生意。

1941年,正值19岁的阿菲的父亲Siegfried,原本是要参军的,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已经加入了纳粹军队被送往前线后,始终杳无音讯。到了他应该被征兵入伍的年龄时,母亲用狠狠的一个巴掌将他从家里打了出去,她叫他能去哪里去哪里,走得越远越好——就是一个目的——不要被征兵。

于是,在三周内,他从德国东部的德累斯顿断断续续一直跑到德国西部的科隆。当一颗英国人的炸弹从空中降落时,他正饿着肚子在科隆城内的某条大街上行走。听见空气里传来尖锐的呼啸声,来不及多想,就跟着街上所有开始拼命奔跑的人往就近的门洞里逃窜,没逃几步,炸弹在身后的某处落下,气浪将他掀翻在地。他的一只鞋子掉了也顾不得捡,爬起来就继续拼命往前逃。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该如何地张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在每天都祈祷着自己的平安啊。面临着生死一线,“活!”在这种时刻,大概是人人都只有一个念头。他不知自己奔出了多远,还好飞机也就只在他的身后扔下了这一颗炸弹后,便飞走了。他跌跌冲冲地就近逃入了一家咖啡店。

店里的女侍者——年轻而有着一头浓密头发的老板娘的外甥女,正在店里给姑母帮忙。虽然被这仓惶之中一头撞进来小伙子给吓到了。却知道他是逃避炸弹来的。

姑娘将他安置在一张空桌前,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还帮他从店后面找了一双破旧的拖鞋送给他。

老板娘随后出来,她看见他的模样和了解到他是只身一人从东部的德累斯顿流落到此之后,觉得这个男孩没有被当街炸死很有福气,正好店里也一直因为缺男帮手而窘迫着,于是便留下他来。说好了头半年没工钱,但是包吃住。半年以后开始让他学徒。

Siegfried留下之后,不敢马上给母亲去信。怕一旦暴露了自己的地址,又会被征兵的人找上门来。但是他却和女孩渐渐地相爱上了,一年之后,也就是1942年的夏天,他们便结婚了。再到了第二年的冬天时,生下了菲利普的哥哥菲利克斯(Flix),可惜的是这个孩子不幸在5岁时因百日咳引发肺炎而夭折。之后他们一直没再有孩子,直到1950年,才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菲利普,也就是后来的阿菲。

Siegfred兢兢业业地在咖啡店里忙活。当大儿子一岁时,他想带了妻子和大儿子回去给母亲看,然而,一是咖啡店每天都要开门。根本无法走开。二是1944年的德国,已经被盟军的飞机盯上了。时不时地便会有炸弹临空而下。路上很不安全。三是征兵还在继续,于是便一拖再拖。那时候,他和大家都已经知道,这场战争德国是不会赢的了。

到这时候,他才给母亲去了封信,寄去了儿子菲利克斯的照片,母亲的回信是在一个多月之后来的。信上说,自己是多么地高兴他有了如此好的归宿,并同时告诉他,他父亲的阵亡通知书到了。他不幸死于斯大林格勒战役。最后又写道“你不要回来。”

除此之外,母亲便没再写更多的话。这空白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Siegfried的心上。母亲的意思是明白的,你父亲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回来。因为,被征了兵之后,说不定你也得死。

他不知道在斯大林格勒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在战斗中又是怎样死的,一切都无从知晓。只知道父亲的尸骨永远留在了俄国的斯大林格勒。

母亲成了寡妇。而自己又不能回去。他只能希望战争早点结束,那么他就可以不必怕被征兵而躲在外面了。在这种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可怕的感觉,那就是竟然暗中会希望盟军的炸弹扔得再多点,让战争早日分出输赢早日结束。当然,和这种感觉同时出现并互相矛盾的是,炸弹可别伤到自己的孩子和母亲。所以最好还是少扔和不要扔炸弹。

这两个互相矛盾的念头在Siegfried的心里打来打去,最终1945年2月13日,盟军的轰炸机在夜间飞抵德累斯顿上空,从警方事后的报告中他得知:“德累斯顿老城区和内城东面郊区整个被大火吞噬燃烧,包括住宅棚屋在内,约有12,000所寓所毁于一旦。空袭摧毁了24家银行、26座保险大楼、31家百货及所属的零售商店、647家店铺、64家仓库、2座市场、31所大型旅馆、26座公共酒店、63座行政大楼、3座剧院、18家电影院、11座大教堂、6所小教堂、5座历史文化建筑、包括附属医院、私人诊所在内的19家医院机构、5座领事馆、1个动物园、一家自来水厂、一条铁路设施、19个邮局、9所学校、4条有轨电车路线以及19艘轮船与驳船。报告也提到设在Tauschenberg宫的国防军Wehrmacht主司令部内有19家军事医院和大量非机要军用设施被摧毁。还有几乎200个工厂被损毁,136个严重损毁(包括数个卡尔·蔡司光学/精工仪器厂),28个中度损毁,以及35个轻度损毁。”

当他从电台的新闻里得知警方的这一报告时,他知道母亲,还有妹妹和弟弟一定是完了。他们一定躲不过这次轰炸的。说不定母亲还会在轰炸中为了和父亲相聚而跑到街上去求死。

他不能忘记自从父亲参军走了之后,母亲是如何郁郁寡欢地红着眼眶和他说话的。更不能忘记母亲是如何打他的那一巴掌。母亲打得是那样的狠。那种痛至今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但是同时他又希望母亲可以躲过这场灾难。理由是母亲多么希望他可以活下来。那么既然这样,她又有什么理由死去呢?她一定也是想活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13日的这天夜里,英国皇家空军出动了796架兰开斯特轰炸机(Avro Lancaster)和9架德·哈维兰蚊式轰炸机(De Havilland Mosquito)分两波遣往德勒斯登,总计空袭1,478吨高爆炸弹、182吨燃烧弹,轰炸一直持续到2月14日早晨五、六点钟。他们先用高爆的炸弹,让炸弹的气浪掀掉了所有房屋的屋顶和门窗,然后投下燃烧弹引燃房屋里的木质结构,将它们变成一片火海和废墟。之后,又是一波高爆炸弹,用来以阻止消防队的救火行动。

这一切将整个城市陷入一股火灾的旋风之中,中心火场的温度高达摄氏1500度。燃烧区迅速上升的气流,将外界的冷空气急速地带入并同时将留在地面上的人也吸进火中。

第二天2月14日中午,继英军的轰炸结束后,美军的轰炸机311架在德累斯顿又投下771吨的炸弹。之后共轮番轰炸了四次,总计投下炸弹共3900吨。

德累斯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远在科隆的Siegfied闻后焦躁不安。他在睡梦中梦见母亲在异常寒冷的街头穿着白色的睡袍,披散着头发,赤裸着双脚地在燃烧的废墟前惊慌失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驱散和逃避这从天而降的熊熊大火。最后被火焰吞噬。她像一个巨大的蜡烛般,通体透明地卷缩成一团,然后消失。

Siegfried从睡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了。无论如何,也应该回到母亲的身边去。

第二天,他将这个想法告知姑母和妻子。两个女人自然同情万分。明知他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又很怕他也死在路上。更怕一分开就成了永别。

沉吟半响。姑母提出了一个建议。她说自己在柏林的郊区有一个庄园。名叫Ovilia。是继承于祖辈的。不如让Siegfried 带了外甥女和孩子先去那里落脚。毕竟柏林是德国的首都。再说离德累斯顿也近。来回比较方便。既然德累斯顿被炸成这样,找母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老房子如果没事,母亲还安然在里面生活,那就可以将她也接去柏林。又或许老房子已经被炸毁了,去了一时找不到,那么再回到柏林,隔三差五地去寻找也是方便。Siegfreid想想有道理,德累斯顿被烧成这个样子,即便是去了又能够住哪里呢?

姑母的考虑显然很周到。他们听了心中充满了感激。“我们一走,科隆这里的生意怎么办?”他们问。

姑母说:“我一个人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你们走后,上午和晚上我就都不开了。只开下午1点到6点的五个小时。我等你们的消息,找到母亲或者找不到母亲,你们是留在柏林还是不留在柏林,都可以以后再说。”

就这样,阿菲的父母抱着他的哥哥菲利克斯在惶恐和迷茫中于1945年3月下旬来到了Ovilia庄园。

庄园的一切都是宁静而又萧条的。野草成了花园里的主要风景。房子里面倒还全都保存完好。家具全部都用白布遮盖着。虽然有了厚厚的积灰,但是拿走后便可以马上使用。整栋房子充满了潮湿的阴气。直到用园里捡拾和砍伐来的树枝点燃了三个层面的壁炉之后,整个房子才渐渐地暖和起来。

一个礼拜之后,Siegfried 动身前往德累斯顿去寻找母亲。第二天就无果而回。

他告诉妻子说,德累斯顿犹如地狱一般,全部都是碎砖乱瓦,到处都是废墟残骸。他去了家的所在,根本连楼都看不见了。全部被夷为平地。他认为自己的母亲肯定是死在了那个燃烧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不吃不喝,在壁炉前坐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

小菲利克斯却喜欢上了这个比科隆庞大很多的庄园。他在母亲的怀抱里被呵护着。对物质的贫乏没有概念和意识。他的母亲抱着他,每天都在寻找食物。不是出去到街上寻找可怜的可以买到和买得起的东西,就是到园子里去挖可以吃的野菜和采集浆果。一颗小小的野覆盆子就可以让小菲利克斯心满意足地开怀大笑。而这笑容,给予了他可怜的父母以极大的勇气。

1945年4月28日,意大利的墨索里尼在从意大利逃向驻扎在瑞士的一个德国高射炮团的途中被逮捕后被杀。

同时,柏林战役打响。大量的苏联红军从东方进攻柏林。

当柏林的上空,充满了枪声之后,4月30日电台里便传来来希特勒自杀的消息。

在希特勒的遗嘱中,他任命了其继承者纳粹德国的海军元帅卡尔·邓尼兹Karl Dönitz担任新的联邦大总统、政治家,纳粹德国担任国民教育和宣传部部长的约瑟夫·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为新的总理。

可是戈培尔于希特勒自杀后的第二天5月1日也自杀了。

而这一天德军在意大利境内被武装亲卫队的将军卡尔·伍夫 Karl Wolff及德国C集团军总司令海因里希·冯·维廷霍夫Heinrich von Vietinghoff上将命令在意大利境内停止战斗,并于5月2日签订了一份投降书,表示在意大利境内的德军无条件向盟军投降。

紧接着,5月2日这一天柏林的城防司令黑尔姆特·魏德林Helmuth Otto Ludwig Weidling上将也向苏联红军司令瓦西里·崔朱可夫无条件投降。

1945年5月7日凌晨2时41分德意志国防军最高统帅部作战处长阿弗雷德·约德尔Alfred.Jodl在法国的小城理姆斯Reims同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签署了德国无条件投降书,同一天弗朗茨·伯梅FranzBöhme将军宣布在挪威的所有德军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投降书指明“所有德军在欧洲中部时间1945年5月8日晚上11时01分起停止军事行动。”

到此为止,第三帝国才宣示灭亡。战争才终于结束。

而事实上,苏联红军从4月20日希特勒生日的这一天起就开始向柏林的市中心炮击,一直持续到5月8日德国投降为止。

事后,从解密的资料得知,苏军如此大规模地向柏林轰炸,原因是来自于斯大林不认为盟军会在战后归还战前属于苏联的土地。因此他下令苏军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比盟军率先拿下柏林。因为柏林是德国首都,斯大林已经预想到战争结束后,必定会和盟军分道扬镳,因此谁最先占领柏林,谁就有更多的发言权。

甚至也可能更有机会得到希特勒的核武计划。为此苏联出动了3个苏联方面军共250万人(78,556人属于波兰第一军团);6,250辆战车;7,500架飞机;41,600辆大炮和迫击炮;3,255辆装有喀秋沙火箭发射器的货车(绰号「斯大林风琴」)和95,383辆机械化车辆。志在第一个攻克柏林。

果然,战争结束之后,英、美、苏三国于1945年7月17日到8月2日在柏林附近的波茨坦塞琪琳霍夫宫展开三方会谈。三国出席的代表人员是英国的丘吉尔、美国的杜鲁门和苏联的斯大林。

他们三个人讨论决定如何管理无条件投降的纳粹德国。结果德国被一分为二,西部占领由英、法、美三国共管。而东部占领区由苏联一家独管。这就是为什么斯大林一定要抢在盟军的前面攻克柏林的目的。他不仅拿到了最多的对德国土地的管理权,并且还将德国应该给波兰的赔偿也一并独吞了。

这天晚上,在Ovilia庄园的二楼,菲利普的哥哥菲利克斯已在他自己的儿童房里进入梦乡。

Siegfried在卧室的床上拥着妻子正讨论着接下去该如何去寻找母亲和弟妹们的事。庄园里静悄悄的。月牙儿挂在房顶的树梢上。透过白色的纱窗将一层微弱的亮,投射到屋内。他看着月芽儿,说想抽时间回莱比锡的爷爷家去看一看。不知道妻子愿不愿意带了儿子和他一同前去。

而一觉醒来后,波兹坦宣言公布,Siegfried发现,自己所在的Ovilia 庄园的位置,在英、法、美的管理区内,而德累斯顿和莱比锡,则都在苏联的管理区内。

从西区到东区,一夜之间,就在所有的路口都设立了关卡。不过刚开始的两三年,关卡还是挺松的。人们只要出示证件,都可以自由往来。

Siegfried带着妻子和儿子到东区去了半个月。除了德累斯顿,他还去了莱比锡的爷爷家。在那里他意外地见到了母亲、妹妹和弟弟。原来,就在德累斯顿大轰炸的前两周,母亲带着弟弟和妹妹到莱比锡去看望爷爷。一则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二则想把他儿子,自己丈夫的死亡通知书带去给爷爷看。不曾想,就这样一家三口逃出了三条命。

相见的欢喜,很快地被东西两边的割据给冲淡了。大家对于战后的这种划分,只能无奈地接受。德国战败了,战败的人没有权利主宰自己的生活。并且,随着纳粹的灭亡,宣传机构开始揭开纳粹集中营的真面目。人们这才开始恐怖地了解和意识到,从1939年开始的排犹运动,对犹太人来说有多惨。他们无法相信,在貌似理由充分和措施正当的背面,是残酷和毫无人性的屠杀。

初期,东西两个占领区之间的交通都由盟军控制,他们既管理从东边西迁的避难人潮、又防止前纳粹官员和情报人员从西边往东边逃脱,但是对于从东往西迁的人群来说,还是很松的。

爷爷说看见了孙子就满足了,自己太老了,不想离开老房子,母亲要照顾爷爷,也就跟着留了下来。Siegfred告诉母亲德累斯顿的家已成废墟一片。什么也没有留下。妹妹和弟弟想去西德,Siegfried就和爷爷与母亲商量决定将他们带走。他说可以送他们到科隆的姑母那里去帮忙。

就这样,两个礼拜后,Siegfried带着妹妹和弟弟一同回到了Ovilia 庄园。两天后,又将他们送上了前往科隆的火车。自己就留在Ovilia了。

他总觉得这里相对科隆来说,离德累斯顿和莱比锡都近很多。万一爷爷和母亲有个啥需要的,他赶过去或者他们赶过来也方便。

德国在被盟军和苏联打得千苍百孔之后,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成为战争的罪人。尽管如此,东部苏联占领区的人们还是向往西方资本主义式的民主管理,而摈弃苏联社会主义式的专制管理。西柏林的四面八方都在苏联的管辖区内,像一个孤岛,每天都有大批的人从四面八方逃往西区。

1948年6月24日,苏联切断了前往西柏林包括陆地、水路和地下铁路在内的所有交通运输线。也许,斯大林是想胁迫盟军由此也将西柏林拱手让给苏联来照料吧。

第二天,1948年的6月25日,由英国皇家空军所组成的第一个飞行队就从英国飞抵西柏林,他们为驻扎在那里的军队运送了紧急物资。

紧接着,三天后,6月28日,美国驻欧洲的空军指挥部,从阿拉斯加、夏威夷和加勒比海调集了飞行运输队加入。每天携带着盟军空运物质的飞机一架接一架地在西柏林起降。除了饮用水不需要运,什么都需要空运。

为此在三个月内,西柏林紧急建造了一个新的机场不说,在哈弗尔河上,还造了一个水上机场。

为了保障西柏林人民不至于饿死,盟军利用仅有的三条从西德前往西柏林的空中通道,以每条通道再分成五个不同高度(每层上下距离只有500英尺),同时飞五架飞机的方式,向西柏林的居民空运一切所需的物资。

为了西柏林包括Siegfried在内的220万居民的生存,柏林上空24小时盟军的飞机轰鸣声不断,平均每天有599架次飞机投下空运物资,7架飞机为之失事和牺牲69名机组成员。

而就在此时,菲利克斯开始了咳嗽和发烧。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于夜间发生抽搐而死在床上。

封锁持续了整整11个月,到1949年5月,苏联看看达不到目的,便撤销了封锁。而此时,阿菲已经在其母亲的子宫里快三个月了。

当王芍琴认识阿菲的时候,科隆咖啡馆的姑母和阿菲的爷爷以及母亲都已过世。咖啡店由阿菲的妹妹和弟弟打理。Siegfried将Ovilia庄园的钥匙交给了阿菲后,自己则搬进了柏林的老年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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