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奔“七”年龄的我，“老”字早已不绝于耳，路上问路的跟我打听：“老先生请问坐地铁往哪儿方向？”；小学放学了，孩子们像小兔跳跃般的涌到门口见我都甜甜地叫唤：“老爷爷好”。上了车居然有人让座：“老爷叔您坐！”我还没觉得步履蹒跚，怎么就“老”啦呢？凑近镜子一瞧，满头的白发岂不早给你贴上“老啦”的标签。听多了，慢慢也耳熟能详了。如果称呼我“小”倒是另番境遇，给我有时光倒流的感觉。
多年不见的老邻居见面吐口而出：“小弟，近来可好？”不免让我一怔：“已‘老头’了，咋还叫‘小弟’呢？”再想，人家从小和我一起滚打出来的，从来就是这么叫，习惯得把岁月都叫停格了。反思如果称我“老头”不显得生分么？那是多少年积淀下的情分啊。是啊，有时情分就不分长幼，早年我在电机厂工作时，那送公文的同事姓“花”，年龄已五十开外，职别是机要秘书呢，整天穿梭在厂内各办公部门，估计年轻时就担任此职，几十年来大家不分年龄都叫惯他“小花”，他也乐呵随应。起初我们听了有些别扭，快属我叔叔辈的，起码得称“老花或花师傅”吧，可“小花”不乐意，他说：“倒不是我怕老，而是听惯了几十年的亲切称呼，在同一环境里是一种享受”。哦，他愿意久久地享受亲人般的氛围，不在乎长幼礼节。以致我们日后也无顾忌地直呼：“小花”了。同样如此，遇上老同事们至今还亲切地叫我：“小侯”长，“小侯”短的，听来倍感温馨，我不是也口无遮拦带“小”的称谓这些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辈的同伴吗，你叫、我应好像是回到了从前那热乎乎朝夕相伴的年代。
珍惜啊，这熟悉又百听不厌的“小”字在渐渐少去。前不久听同事说起老领导走了，那就是打电话去一听声音就知道叫我：“小侯，侬好！”宁波口音浓重的老科长呀，甭管岁月荏苒在他面前我总是小字辈，业务上接受过他的指导助我成长，他的问候就是长辈的关切，是荡漾在我心中的暖流，他的离去让我若有所失；又见微信上老邻居发来了消息：“陈家姆妈驾鹤仙逝。”嗨！生命无常，一时使我想起动迁前的朝朝暮暮：“小弟，粮店来好米了，问问屋里大人要买吗？小弟，明朝侬休息，就过来吃饭”。想想看着我长大，结婚一路走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她从此不见了，怎不叫我怀念她啊。这一张张亲热叫着我小侯、小弟的音容笑貌正在渐渐地远离、远去。这些带有温度的“小”字，将越来越少怎能让我释怀。
家里年逾九旬的老母，每天朝夕“小弟”不离口，如此温馨不是谁想有就有的。小区里和她年龄相仿的老姐妹也随她口吻直呼我：小弟。听听多亲切，这是我的福分，再不抓紧享受，时间真的不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