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在巴黎

作者:陈文芬 马悦然 补白    更新时间:2017-06-16 14:35:37

自我来到欧洲以后,跟高君唯一一次理想的谈话,是他与妻子芳芳到我们寄住巴黎的寓所楼下的饭馆午饭相聚,我跟他谈起布拉格可能是欧洲最伟大的城市。

曾经看过瑞典电视台播放的一部片子,根据公布的德国纳粹文宣部长的日记拍摄,回顾纳粹发动的“二战”历史。

文宣部长曾经到过布拉格,心迷神醉于城市河岸宏伟瑰丽的景观。

他在日记里写道:“这就是我们纳粹的理想天堂一般的美丽城市。”诸如此类写出满纸神乎堂皇的赞美之词,是以德军轰然攻进布拉格以后,德军尽其努力保护城市所有的建筑景观。

我描述这段景象时,高君露出久违的潇洒笑容。自从他得过一个世界性的文学奖,在台北导演一部实验意义强烈的话剧《八月雪》,因为排练太过辛苦,中途在台北的医院做过大手术,从此失去过往的健康。

好在这些年高君深居简出,慢慢在创作水墨画的意念里坚强地延续自己的意志与生命力量,举办过许多水墨画展,尽管他有好多年没有新的剧作与小说。

此时高君的答话追赶了我先前的意念。

“gcd也统治了布拉格好长的时间呢,没有拆掉一块砖一片瓦。”

高君本来就擅长简单的人物跟对话,对话总是写得像是真实生活中人们说的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很快就把一个信念、一种哲学说清楚讲明白。

饭馆响起一片纯洁清亮婴孩的哭声,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推摇篮车在饭馆露天走廊吃饭,婴儿可能只出生几天,才能有如此美丽的哭声,引得我们探头看五月春天的巴黎天色,郁蓝如新。

目送高君离去时,悦然说,他跟从前一样的年轻有劲儿,像一个新人。

马子曰:

布拉格的汉学比起别的欧洲国家的汉学相当不同。

捷克东方学院20世纪的汉学家差不多都跟他们老师普实克(Jaroslav Prusek 1906—1980)的学术兴趣相像。主要研究的领域是话本文学的源流与发展,蒲松龄的《聊斋》、晚清文学、中国解放区的文学,尤其是1930年代文学作品。

普实克先生跟瑞典汉学家高本汉学了两年之后(1928—1930)到中国去继续学汉语与中国文学。他那时跟中国文学家与作家有了很密切的关系,他的学生因此有很好的条件在中国搞汉学研究。布拉格的汉学家也懂得翻译的重要性。Oldrich Kral据我看是布拉格汉学家里最优秀的翻译家。他翻译的著作包括《易经》《庄子》《文心雕龙》《六祖坛经》《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可惜的是西方的汉学家很少读懂捷克语。


(刊于《上海文学》2016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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