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查尔斯大学

作者:陈文芬 马悦然 补白    更新时间:2017-06-16 14:35:02

完全相同的大楼拼装起来的著名现代化建筑,近观缺少历史纵深,鸟瞰仿佛乐高玩具。

学校的气氛当然很好,学者们都来听悦然讲课。记忆最深刻的是木质纹路深刻的两扇大门,推开门,外头满街的旅人,两旁的铺子摆的不是克林姆的金漆盒上头画着《爱人》的画像,就是布拉格上世纪的红色宝石首饰。

“我祖母戴的就是这个。”悦然指给我看。当年整个欧洲的妇女时尚潮流经过近百年以后,随着布拉格重新崛起,新艺术时期的红宝石系列首饰再度席卷欧洲的古董市集,标价很高,高得使人明白全球化这个艰涩的词语的真义。

“咖啡鬼”饥肠辘辘,需要一杯加奶的咖啡,还要鸡胸肉凯萨色拉。

米列娜手指这道门的外头对面二楼就是一家老咖啡店,超级标准的新艺术形式,黑白格子地板,木头报夹挂墙沿,天花板花叶电扇转。

女服务员年轻又害羞,她几乎不能把自己的脸对着米列娜,最后她是隔着菜单听完悦然的英语,转身离去。“模范劳工”米列娜一时气结,服务不尽人意,一想这家悠久的咖啡店很可能卡夫卡来过,话题就转开。

卡夫卡的作品以德语写作,他并不像我们阅读中文译文那么哀伤忧郁,听说他在咖啡店朗读自己的作品,经常把自己与一伙朋友逗得开怀大笑。

我买了卡夫卡的照片相册,有他童年长发卷发的样子,也有他学习游泳在泳池旁边晒肌肉的照片。

我没有错过询问米列娜关于另一个著名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机会。

“他住在巴黎啊。”布拉格人都这么说米兰昆德拉。

“你不知道他的捷克文有多么好,后来用法文写的,简直比不上。”

晚上悦然请所有他认识的布拉格汉学家在一个小酒馆吃晚饭,大概来了十二个人。

帕拉来了,带着一只“好兵帅克”的啤酒杯给悦然,还有一纸1950年悦然写给他的信。那是他们在北京时期的通信。

有一个在台湾待过三年的年轻女学者告诉我,帕拉妻子过世以后,他捐出所有图书给大学,一个人搬到老人公寓,房间很小,没有多少书,闲时帕拉常常拿出过往朋友给他的信件,沉浸在过去的时光,回忆真美丽。

悦然原来想请米列娜跟帕拉两人吃饭,又觉得很多朋友会来,不如全部请了。

帕拉是个老君子,他有一点难过,毕竟这不是1970年代的布拉格,悦然不应该请客。

布拉格学者面临另一个时代的怪象,以查尔斯大学内部的严谨沧桑,埋头案首浩瀚经典,一门之隔,屋外狂飙的物价,追逐上世纪的玻璃珠宝器物。

这天晚上大概有捷克三个世代的学者相聚:帕拉、米列娜、克劳、浦克拉,当过外交官的老汉学家何佳德、中生代女学者包捷,以及普实克的孙子,他也成为一个学者。

克劳以前在城外的博物馆工作,博物馆收藏捷克一个富商在1930年代搜购的一批齐白石的画作,大约有九十幅之多。悦然1980年代在克劳的陪同下看过那批画,当中有许多人物画,这在齐白石的作品中很罕见。布拉格可能是中国以外收藏齐白石作品最多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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