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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烈娃    更新时间:2017-04-21 15:36:46

故事讲到这里,一般人都会以为,菊红和洪涛之间定会有一个精彩的爱情故事。是啊,即使他俩结婚,那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青梅竹马呀!又是出生入死的患难战友。多好啊多好啊!但恰恰相反,相当奇怪的是,他俩一直没有如人们想像中的那样,默默相爱,执子之手,白头到老。没有没有!虽然如果他俩结婚生下来的就肯定不是我,但是我还是为此感到万分遗憾!

为了搞清楚这段历史,我又去了一趟邯郸。这次,我是去找当年我父亲贺杰的老战友郝光。解放前夕,邯郸地下党在这一带活动,以商贸公司为掩护,为解放邯郸做了大量的工作。郝光就是这个“商贸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他是地下党的支部书记兼站长,刚从延安来邯郸的我父亲贺杰,则是情报站的副站长,对外则称副总经理。

其实我家和郝光家早就没什么联系了,特别是“文革”以后,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冲击,彼此间来往就渐渐淡了。生活,会把人心磨砺得粗糙。

我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那上面记了郝光家的电话。可那是哪辈子的电话呀?根本就打不通。我着急了,又把电话打到海军驻邯郸某基地的战友那里,求他帮忙寻找郝光。

战友说:“这样老资格的同志,功臣啊!好找。”说罢,一个电话打到当地民政局。还真巧了,正好一位负责人是他部队转业的战友,就说:“这么老的同志,要问老人才知道。”后来果然查到了,原来,郝光的真名叫田大力,郝光是当年他做地下工作的掩护用名。解放后所有的人都称他田局长、田书记。

民政局派了一位年轻人小张陪我去郝光家。一路上小张向我介绍郝光家的近况,我嘴里“嗯嗯”地应着,心里一堆心事没听全,就记得好像是说郝光家正面临着拆迁,但是他不肯搬走。我随口搭了一句说:“是钉子户啦?”

小张尴尬地笑笑,含糊地应着。

到了郝光家楼下,我吃惊地发现情况比我想像的严重得多:这一片楼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郝光住的这一小幢。紧挨着他家的几幢小楼倒是还没来得及拆,但是住在里面的人都搬走了。由于不住人的房间总是透着没有人气和阴凄凄的感觉,我禁不住打了个冷噤。我看着小张,他忙解释说:“早就给老局长安排好别的地方,但他不肯搬走。”

我说:“那一定是他还有什么具体问题没有解决吧?”

小张唯唯诺诺地说:“那是那是。”

随着电铃响,门开了。里面威严地并排站着老头老太两个人,正是郝光和他的妻子。

小张和郝光家看来比较熟悉,站在门外就大声说:“老领导,您的老战友的孩子来看您来啦!”

满头银发的郝光,身材高大,八十多岁的人,腰板还没怎么弯。许是常年搞地下工作,他眼神非常犀利,严肃地问我:“谁?你是谁家的孩子?”

“菊红。”

“菊红?”郝光露出惊异的表情,他边使劲回忆着,边摇头道,“我不记得这个人。”

我连忙补充说:“贺杰!我是贺杰的女儿。”

他睁大了眼睛,嘴张成O型,愣了几秒钟,而后颤巍巍地向我伸出双手。

这,就是我从小听母亲菊红唠叨了无数遍的郝光叔叔,他率领着我的父亲贺杰等人,无数次深入敌后,搜集了大量情报,为解放全中国作出了重要贡献,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可没想到,郝光紧紧握着我的手,非常难过地脱口而出说:“姑娘啊,变天啦!”

我差点就要哭了。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又想笑。或许,是对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到可笑。

我从郝光那里听到了很多有关于我父母的故事。原来他不知道菊红,是因为他只知道菊花,恰如菊红不知道田局长,只知道郝光。

为什么呀?我问郝光说:“我妈妈不是早就改名为‘菊红’了吗?”

郝光说:“你父亲总是喜欢叫你妈菊花,我从来没听见他叫过菊红。”

想起来了,菊红告诉过我,父亲只有在十分生气的时候,才会说“菊红同志”!

随着郝光的讲述,我走进了六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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