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春华肩膀被重重两击,全身一下子被震麻了,他瘫坐在地上。风停息了,鸟儿藏起了阴森恐怖的叫声。他看见老张扯开了衣裳,骂骂咧咧,但没有向他击打第三棍子。他的手撑在粗糙坚硬的地面上,掌心磨破了,手指也渗出了血。他有些恍惚,不知道刚才一刹那发生了什么。
老张回到驾驶室,摁了下按钮,卡车腾出去,像变形金刚,如果它要把简春华撕裂、扭成麻花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卡车腾出去,又倒回来。折腾了将近五六下。没有月光的码头,黑魆魆的,只有一个巨人一样的卡车在发怒咆哮。
老张又从驾驶室跳下来。他说:“他妈的,你这小子脑子有毛病啊——换了二十年前的我,早把你捶死了!现在压根儿犯不着。起来!把这些活快点干完,老子没那么多耐性等你。”他龇着牙想把简春华从地上拖起来。简春华像堆烂泥,直不起也站不起,他的脑子还在晕晕作响。老张的金鱼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他妈的还诈死了不成?”
简春华在喘气,前一阵咳嗽,肺部已经有炎症了,这样一折腾,咳出来的痰也有血丝。无边的黑暗,他听到远处机帆船的声音。他挣扎着立起身,做了几个扩胸动作,还好。他乞求的眼光看老张,“一起扛吧!”
两人足足又忙乎了一个时辰。老张的态度明显和缓下来,他发了一根烟给简春华,说:“歇歇!兄弟,你看你,话也不多,全憋在心里。这样下去,脑子会烧坏的。”
简春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说,“看好了,我若猜中的话,回去就娶一个女人。”
老张来了兴致,腆着脸问:“什么样的女人?你已经看中了?”
简春华说:“极品女人。”
老张仿佛眼前见了极品女人的样子,口水也要流出来,忙说:“好好好,我抛你猜。我见证,不许赖皮!”
硬币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银色的弧线在黑夜中闪出迷人的光泽。简春华眼神随着舞动的硬币柔和起来,他胸口一起一伏,嘴里喷出了大量热气。硬币在老张手里停顿,被老张紧紧捂着。老张萝卜粗的手指严严实实地保守着一个秘密。
机帆船的声音又来了。简春华按捺住胸腔里一颗狂跳的心,他要说到做到的,他不是随便下决心的人了,血腥气泛上来又被他强压下去,他竟然一下子联想到和尚买布的场景,暗色缠枝纹,两米多长的绸布,做一件对襟旗袍绰绰有余。
老张用胳膊肘在催他,“猜呀!快猜呀!”
简春华长长吐出一口气,说:“硬币朝上一面是菊花。”
“是了,是了!”老张比简春华更激动,“兄弟,你娶极品女人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喝喜酒的,我是媒人,是我促成了这桩亲事!呵呵,咱俩真是不打不相识,缘分呐!”说着差点要把清秀、瘦弱的简春华抱起来。
简春华不置可否地笑出声来,远离人多的地方,他的笑声很清脆。
俩人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废旧模板统统搬下来。老张嚼了点干粮,简春华觉得,无论如何他要请老张去吃点夜宵填饱肚皮,如果没有老张帮忙,他整个会累趴下的。他想把他带到法慧寺巷,一边吃一边听橹声,可是这卡车是进不了古城区的。那就随便凑合在附近找个卖烤羊肉串的地方吧!老张的酒量肯定是大得吓人,他们北方人喝二锅头,称啤酒是猫尿,但这时候也只能喝点猫尿了。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事?简春华侧着脑袋在想,那个时间点阿珍快要下班了,我就去“摩巴萨”夜总会门口等她,接她回家,给她按摩,然后做爱,研究生宝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