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王琰    更新时间:2016-12-01 14:29:30

此刻我死去; 而我的灵魂, 在消逝之时,

飘散着, 象是一曲悲哀而优美的乐声。

----拉马丁<<秋>>

内科病房外, 夜在默默地延伸。一眼望出去, 天上没有月亮, 只有几颗星星在黑暗中闪烁。肖沉的病床靠窗, 窗外, 落叶凋零, 一种低微的瑟缩声, 颤动地穿过树枝, 穿过窗棂, 穿过室内静滞的空气, 茹小鸥一直低垂的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抬起眼眸。她的眼睛早被泪水泡得红肿, 嘴唇颤动几次, 无法发出声音。

肖沉深情地凝望着茹小鸥, 完全不知道云尘和去去是何时离开的。肖如因连日照料肖沉, 身体已相当疲倦, 她在那段往事回忆中沉沉地合上眼皮, 睡着了。

“小鸥, 我等这一天, 已经等了很久。” 肖沉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道: “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可是,” 茹小鸥猝然打断他, 心里有一千一百个疑问: “孩子不是死了吗? 肖沉,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孩子死了。” 她的心猛烈地、不规则地跳动, 当她说到 “孩子” 两字, 身子异样地扭过去, 看着躺在另一张空床位上的肖如。“你不应该骗我。” 她说这句话时, 脸上交织着悲哀、热切、痛苦等种种复杂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 你叫我有何脸见她?” 她悲声自语。

“小鸥。”肖沉努力将身子坐稳, 一手伸过去, 试图抓住她: “小鸥, 你听我说。” 他猛烈发出两声咳嗽, 喘息道: “孩子的事我没有骗你。”

“你……你说她死了。” 茹小鸥抽泣道。

肖沉脸上那两团咳出的红晕正在消散, 他嘴唇轻轻翕动, 吐出的话语使茹小鸥震惊。 “因为……我以为你希望她死。”

“我?” 茹小鸥发出一声尖叫, 身体弹跳起来, 像受到极度惊吓般瞪着肖沉: “不, 我从来没诅咒过她。我从来没要她死。我在你面前说 ‘为什么不死掉’, 指的是我自己。肖沉, 如果不是遭遇洪水, 我也许早死了。” 她将身子无力地靠在床头柜上, 耳朵里轰轰响起洪水声, 她疲乏地阖上眼皮, 低声呓语: “为什么不死掉? 别再挣扎了。对, 就这样让手臂垂下来, 沉下去, 沉到水底, 闭上眼睛, 一切都很简单。 当你的心里也只剩一片黑暗的时候, 什么都结束了。可是,” 她身体一动, 睁开眼, 眼神异常炽烈, 盯着肖沉: “一排巨浪呼啸着向我袭来。肖沉, 你在哪里? 我努力睁开眼睛, 拼命想躲开那漩涡。 我不要被它卷进去, 那里----不是我想要栖息的地方。”茹小鸥说到此, 扑嗵一声跪在肖沉面前, 牙关打着颤, 说: “面对洪水,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与死亡相比, 我所受的那点痛苦和折磨算得了什么? 是你救了我。当我听到你的呼声, 当我拼命朝你游过去, 当我终于抓住了你的手, 那一刻重生的幸福感把我精神上所有的屈辱和悲苦压倒了。哦,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茹小鸥将前额抵在肖沉的病床上, 辗转着,  泣不成声。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 你冷静点。” 他伸出手, 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说我希望她死, 叫我怎么冷静? 孩子听到了, 会怎么想?” 茹小鸥抬起泪眼, 委屈地问。

“看你, 不过一句玩笑。” 肖沉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像在哄一个任性执拗的孩子, 道: “一个人的命, 难道是这样容易被人左右的? 你希望她死她就死了? 我呀, 说实话, 这么多年跟你一样, 也以为肖如早死了。” 他转过脸, 凝视窗外黑郁郁的天空, 叹了口气, 道: “肖如来得真不是时候, 比预产期提前了三个多月。 她无力啼哭, 呼吸微弱, 浑身插满针头。那时, 你产后身体虚弱, 医生把孩子的病危通知单给了我。” 肖沉说到此, 声音顿了顿, 眼里流露出惭愧之意, 道: “你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我守护在你身边。 昏迷中, 只听你反复说一句话: 为什么不死掉? 为什么不死掉? 你挥舞手臂, 嘶声叫。是啊, 为什么不死掉? 这个不受欢迎的生命去掉了, 你还是你, 还可以回上海复学, 继续完成学业。我怔怔地看着你那张蜡黄憔悴的脸, 一片混乱的念头在胸中交战。小鸥,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想…..” 肖沉哽咽道: “没想到你对孩子的死讯会那么痛苦。那段时间, 我不敢与你恍惚的眼神对视, 怕你一眼戳穿我的谎言, 直到, 看见母亲发来的电报, 才吐了口气。母亲在电报里写得清清楚楚, 说孩子抢救无效, 死于心脏衰竭。我想我到底没有骗你, 是孩子命薄, 怨不得别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茹小鸥充满疑惑地问。

肖沉无奈地摇了摇头, 充满歉意道: “事情的真相是: 孩子没有死, 被我的一位无法生养的远房表亲抱走了。整整十年, 母亲对我守口如瓶。四年前, 我正在多伦多教书, 突然接到那对远房表亲双双死于车祸的消息。肖如一夜间成了孤儿, 年迈的母亲才不得不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肖沉重重地发出几声咳嗽, 抽一张餐巾纸, 抹去嘴角边被咳出的痰渍, 道: “四年前, 我回老家办理了领养肖如的所有手续, 给她取名肖如, 把她接到加拿大。 如果, 如果不是被检查出癌症, 我不会千方百计寻找你, 再费尽心机从多伦多大学转到这里。我知道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肖如的出现无论对你对他----你的先生, 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别再说了。” 茹小鸥心神不宁地摇头道: “她是我的, 我怎可能弃她不顾? 只是, 这太突然, 太突然。肖沉, 你可真沉得住气。” 茹小鸥生气道: “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联系?”

“因为, 我始终不相信死亡, 始终以为人的意志可以战胜一切。 如今,” 他露出一个苦涩而无奈的笑, 道: “我一天比一天清楚地感到, 死神早已守候在我的身体里面, 它无可逃避。在它面前, 人的意志是苍白而虚弱的。” 肖沉说到此, 头在墙壁上辗转, 咳嗽两声, 像给痰呛住了, 嘴巴痛苦地张着, 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肖沉, 肖沉?” 茹小鸥大惊失色, 叫: “你感觉好一点吗?” 她用手在他胸口轻轻地揉, 满怀痛楚地看着病床上的肖沉。 他----真是十多年前那个生龙活虎的肖沉? 那醒目的白发, 那被病痛折磨得扭曲了的五官, 还有衰弱的肩膀, 力不从心的叹息……天哪, 这一切是不是降临得太早了?  茹小鸥心中猛地一痛, 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看到她的泪, 他蓦地伸出手, 一把握住她。他的呼吸变顺畅了, 眼里那份浓挚、深厚的情感一如往昔。“小鸥, 那年我在上海等你等得真苦啊。为什么你不回来? 为什么?” 他痛苦地问。 

“我……我还有什么脸回上海?” 茹小鸥长叹一声, 眼前闪过叶琛的身影, 一股酸楚猝然袭来。

“你真傻, 真傻。明知道我-----” 他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别再说下去了。”茹小鸥失声痛哭。 依稀恍惚回到从前, 肖沉伫立雨中, 深情倾诉: “小鸥, 我爱你。在这个世间上,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对你的爱。”

不,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茹小鸥飞快止住泪, 神色坚定道: “肖沉, 你应该回多伦多, 去那里最大的医院, 接受最好的治疗。我想陪在你身边。我这就回去跟叶琛说, 他是一个好人, 他一定会理解的。” 茹小鸥情绪激动地说。

“我已经从多伦多转过来了, 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可是, 你的病----” 

“我的病?” 肖沉从枕头下取出一本玛克斯. 奥瑞利阿斯的<<沉思录>>, 在她眼皮下晃了晃, 平静道: “这是作者和他自身灵魂的谈话记录。 每天, 我躺在这里, 翻开书页, 领悟一番这位罗马皇帝和哲人对死亡的解释, 心里轻松坦然多了。”

“我们不谈死亡, 可以么?” 茹小鸥祈求道。 “好,” 肖沉点头道: “我们不谈死亡。我知道死亡这个话题, 又一次使你尝到死灰般阴冷的味道。小鸥, 过去整整一年, 你活得太封闭, 太忧郁。你若有所思地走在林荫道上, 对身边景物的变换视若无睹。其实, 生命并没你想像的那么灰暗。常言道,  ‘境由心生’ ,  只有内心湛然了, 外界的一切才会变得美好。” 

“你----” 多么相似的话语, 茹小鸥迫切地盯着他, 眼里盛满了惊愕、震荡和感动: “你就是那个神秘的追忆?”

“老来多健忘, 惟不忘相思。我是追忆。” 肖沉悠悠地说, 眼里闪过一抹光彩, 脸上带着陶醉, 低语: “忘不了, 忘不了……”

茹小鸥在他的低吟声中迸出一声哭。 “是你。” 她的声音被泪水哽住: “我想起来了。那天, 那天送我去医护室的人也是你。肖沉, 你这是何苦啊?”

“小鸥, 不要哭, 不要为我感到悲哀。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从不觉得苦。” 肖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道: “诗人济慈曾把守护一株鲜花, 看作人间至乐。我呢, 一生中能拥有如此长久的思念和关怀, 够了。” 他长叹一口气, 再次重复: “够了。命运对我其实一点都不苛刻。给了我肖如这么一个可爱早慧的孩子, 还有你----小鸥, 我又一次拥有了你的眼泪。 这一切对我来说, 比什么都重要。真的。” 他替茹小鸥擦去眼角的泪水: “现在, 我亲手把肖如交给了你。我……我还要为过去向你忏悔: 对不起, 小鸥。”

“别再说了。”茹小鸥将脸埋进他的掌心, 泣不成声。

肖沉深深吸口气, 忍住泪, 问:“你知道<<圣经>>中我最喜欢哪一个篇章吗?” 随这句问话, 脸上笼罩一层圣洁的光, 说: “是摩西的故事。他完成了艰苦的事业, 然后坦然死去。每次读到他的故事, 我就觉得, 其实人世间的任何苦痛、打击和挫折都可以称之为一次洗礼或一次新生。小鸥, 谢谢你。” 

“不, 应该说感谢的是我。” 茹小鸥起身, 抹去眼里的泪水, 走到窗口。外面的楼群、树木、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以及天上那几颗疏淡的星星, 都安憩在静穆的和平里。多么平静而温柔的夜啊, 茹小鸥那对被泪水洗濯后的眼珠, 在星光的耀映下显得明亮而美丽。 她猛吸一口清凉新鲜的空气, 再回到床边, 坐下来, 抓住肖沉的手, 声音清晰坚定地说: “你必须听我的话, 去多伦多请最好的大夫治疗。我这就找云尘她们商量。” 说罢, 也不管肖沉意见如何, 转身走出病房。

去去和云尘此刻正相拥坐在内科大楼下的一张长椅上, 前面是宽阔寂静的林荫道。

 “我来如流水, 去如风。”云尘眼望黑沉沉的天空, 沉吟道: “这是一位波斯诗人对人生的体会。 生, 并未征询我们的许可; 死, 更无需要求我们的同意。这就是人生。 我们做人的, 哪有半点自由?”云尘苦笑着摇头道: “所以, 想穿了这个道理, 对死也就无所畏惧了。回头看看这几十年, 有几天是真正安静、快乐和满足的? 没有。” 她吐出一口烟, 借诗人华滋华斯的一句诗, 叹道: “啊, 尘世耗用我们的时间太多了。像肖沉这样, 去了也好。”

“我真不敢相信, 这是从你嘴里吐出的话。” 去去吃惊回头, 望她一眼。夜幕下, 云尘的脸上是斑驳的树影, 她衔在嘴角的烟蒂不时在黑暗中闪烁。 去去问: “这么多年, 知道我是怎样挺过来的?” 说罢, 不等云尘反应, 道: “是你临别赠送给我的那两句话。你说, 不管人生多么坎坷蹇滞, 都要努力活下去, 活出一个做人的真正滋味来。好像上帝故意在试探我、磨练我的意志, 我和老楚离开学校不久, 他……他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葬身海底。” 去去抬起头, 一任眼里的泪无声滑落, 手指痉挛着将烟送到嘴唇边, 吸一口, 再徐徐吐出, 心里那股被堵的感觉才松动些。 “你知道老楚对我的重要性。没有他的日子生不如死。可我挺过来了。” 她含泪骄傲地笑道: “我挺过来了, 因为我想活出一个做人的真正滋味。老楚在天有灵, 也会高兴的。” 

云尘将手伸过去, 轻轻在她手背拍两下, 被去去一把捏住, 摇晃道: “今天我旧话重提。你自个再好好领悟吧。” 说着, 想到贾涉那个负心汉, 心里来了气, 道: “早告诫过你, 不要执迷不悟。现在多出一个肖如, 该相信我的判断力了吧? 他这个人, 逢场作戏可以, 千万别动真情。你不听, 现在----”

“好了, 别说了。我没那么脆弱。” 云尘站起来, 朝内科大楼方向望了望, 转换话题道: “肖如---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你说她长得像谁?”

 “她么? 那对眼睛象极了贾涉。” 去去心里一动, 叹息道: “贾涉, 唉, 假如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女儿, 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云尘身体一动, 很明显地, 去去的话直对她的心坎。突然, 她冲动道: “我想把肖如领回去。”

“你疯了。” 去去大叫, 跳起来。两人对视片刻, 去去发出一声尖叫, 手指被烟烫了。她甩掉烟蒂, 伸手在云尘眼前晃了晃, 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糊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吧?”

云尘一把推开, 道: “要你紧张什么? 以为我会夺人所爱, 去抢肖如? 真是多虑。我呀, 说穿了, 不过想帮小鸥一把。你想, 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女儿, 不要说小鸥没一点思想准备, 她家里那位怎么接受? 所以, 我们得给小鸥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直到她那位完全接受肖如。”

“云尘。”听她这么一说, 去去心里疑虑顿消, 激动地张开双臂, 搂住她, 叫: “你想得真周到。不过,就这样把肖如带回家? 你婆婆那里怎么解释? 不怕她……?”

“她?” 云尘脸上飞快掠过阴影, 声音随之低沉道: “难道还怕她怀疑是我的私生女不成?” 说罢, 心头异样一跳。一低头, 见去去两条健壮的手臂还围绕在脖颈上, 用力一甩, 那一甩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恨, 道: “我主意已定。她若再借肖如无事生非, 我不会再忍让了。”

“哎呀, 你弄痛了我。” 去去吸口气, 揉了揉手腕, 埋怨道: “我又不是你婆婆, 发那么大火干吗?

“唉。” 一提婆婆, 心头的压抑似有千斤重,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呀, 这样忍着总不是办法。” 去去不失时机地提醒: “刚才还感慨尘世耗用了我们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们快四十了, 还有几个四十可以活? 我看, 等小鸥家庭风波平息之后, 该轮到你了。”

去去的一番话使云尘心烦意乱。她抬起眼眸, 极目云层深处, 那里, 乌云滚滚, 似乎正在酝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哎----好像是小鸥。” 突然, 去去推她一把, 手朝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指道。果然, 去去话音刚落, 小鸥焦灼的叫声穿越黑暗, 传了过来。 “云尘, 去去, 你们在哪里?”

云尘和去去听到叫声, 心里同时一凛, 莫非肖沉有事? 她们冲向小鸥, 煞白了脸, 问: “肖沉怎么啦?”

小鸥含泪啜泣道: “你们快去劝劝肖沉, 他……他……”

“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我建议他回多伦多找最好的大夫, 他硬是不同意。” 小鸥一把抓住云尘的胳膊, 恳求道: “云尘, 他很信赖你。你去劝劝他, 你快去劝劝他。”

云尘和去去听此, 彼此互换一个无奈的眼神。茹小鸥见她们身体僵立, 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不由失望地倒退两步, 止住泪, 冷冷道: “你们, 你们真看得过去。” 说罢, 转身想走, 被去去一把拽住。 “太晚了。” 去去悲哀地摇了摇头, 道。

茹小鸥骤然摔开她。

“太晚了,” 去去固执地抓作她, 道: “肖沉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地陪陪他吧。”

“不-----” 茹小鸥猛烈摇头, 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掉。 泪眼迷茫,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抵制这消息的真实性: “不, 你们都错了。” 她抹一把眼泪, 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道: “肖沉很好。他思维清晰、敏捷, 谈吐自吐。他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你们出去后, 又跟我谈了很久。他……一点不象病人。真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有癌……” 茹小鸥说到此, 蓦地打一个寒战, 肖沉苍白削瘦的脸随之浮现天空, 他无语地凝视着她。

“你错了, 你们都错了。他不会, 他决不会忍心离开我们。” 茹小鸥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道: “现代医学发展很快, 他的病如果治疗及时, 应该可以看得好。所以, 我希望你们跟我一块回病房, 劝劝肖沉。” 茹小鸥眼里重新燃烧起希望之火: “我们不应该放弃。多伦多不行, 联系美国。纽约有那么多家大医院, 我不相信他们对肖沉的病束手无策。”

“小鸥,”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尘开口了, 声音涩而沉重: “听我说, 肖沉已经病入膏肓, 无药可治的了。”

茹小鸥身体一晃, 用力挺在那里。

“肖沉的性格我们都了解, 不到山穷水尽, 是不会把我们都召集过来的。”去去接着道: “听他的主治大夫说, 肖沉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一个奇迹。他……最多还只有一个星期。” 茹小鸥听到此, 已无力呐喊, 她两手捂住耳朵, 不停地摇头, 摇头, 再摇头。 “不, 我不相信。我们才刚聚首啊, 不, 不会这样的。” 她趔趄着后退, 突然, 她回头, 对两位同伴大声叫: “你们知道吗? 他是追忆。 追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追忆。” 去去和云尘低声重复, 眼里浮上一层泪影。

“老来多健忘, 惟不忘相思。我是追忆, 我是追忆。” 黑漆漆的夜里久久回荡着肖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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