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

作者:周励    更新时间:2016-02-23 15:30:18

腓特烈大帝一生对女人不感兴趣,无任何绯闻,在亲情上只爱他的姐姐维廉明妮公主。在忘忧宫的花园中,我看到有许多他爱犬的墓碑。抬头远望,天边是一 片绯红色的晚霞,在一座座珍珠喷泉中,我望着伏尔泰曾经住过三年的窗口,好像看到他正在为皇帝修改文章。而在下面那层属于腓特烈皇帝的窗口中,我仿佛看到 皇帝正穿着普通人的长袍,在爱犬的陪伴下奋笔疾书……这位向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开战、争夺神圣罗马帝国君主头衔的骁勇统帅,一生留给后人30卷作品:其中 7卷历史、5卷诗、3卷军事论文、2卷哲学和12卷信札,全用法语写成。他的文学巨著是《我的时代史》,历史著作是《勃兰登堡家族纪事》,军事著作是《七 年战争史记》、《给将军们的训词》。

他说:“我没有任何偏见,我把亲王、国王和亲族都看成平常人。”1782年,他去世前的4年,身体已经衰弱,他制止医生为他开药,命令医生和他谈文学和历史,御医齐莫尔给他开的处方是吉本写的《罗马帝国兴亡史》。在《最后的遗言》里,国王写道:

“国王的权力是绝对的,但是他必须把自己当作国家的第一仆人,由于普鲁士危险地以小国身介于俄国、法国和奥匈帝国之间,国王本人必须抢到任何足以扩展和统一普鲁士的机会……”

他 并且作了不祥预言:“如果我死后我的侄儿(王位继承人腓特烈威廉二世)变得软弱,两年内将不再有个普鲁士了。”这个预言于1806年得到了验证。那时拿破 仑攻占了普鲁士。他站在腓特烈大帝(1712—1786)墓前,对他的将军们说:“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就来不了这里。”

1786年腓特烈大帝去世时,普鲁士已成为欧洲最显赫的强国之一,他在遗言中下令,在身后把他埋葬在波茨坦忘忧宫他的爱犬们的墓边。这样,他又能够重新回到年轻时代心爱的一切中:伏尔泰、莫佩尔蒂、长笛音乐会、阅读写作……但是侄子把他埋到波茨坦加利森教堂他父亲的墓旁。

波茨坦,即二战时斯大林、邱吉尔、罗斯福会晤的地方,我们看了盟军巨头会晤的客厅,桌上按当时的情景放着美、英、苏三国国旗。傍晚我们来到附近的腓特烈大帝墓前,就是在这里,拿破仑说了“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就来不了这里了”这句话。腓特烈大帝,是他,首次让世人看到了日耳曼精神宫殿的璀璨玫瑰。但是希特勒玷污了他高贵灵魂的栖息之地。二战的耻辱,德国要用几代人来洗清。

我望着这块立了二百多年的墓碑,上面写着:

霍亨索伦·腓特烈二世1712—1786

我想起他在《七年战争史》中的一句话:

历史是杰出的教师,只是学生太少。

每次和德国的朋友谈论历史,他们最多提到的除了腓特烈大帝外,还有一位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对于后者,由于他对建筑与音乐的爱好,特别是他的悲情人生,让德国人常缅怀在心(当然也带有稍稍的责备)。我们的车队继续“寻找”之旅。

我们来到德国南部的霍亨索伦古堡,古堡建立于11世纪,是腓特烈大帝历史著作《勃兰登堡家族纪事》中霍亨索伦一勃兰登堡家族的发源地。城堡内的一部分至今仍然住着普鲁士王朝末代皇帝威廉二世的子孙,他们过着普通德国人的生活,却私下保有“德国王子”的头衔,一部分古堡对外开放。我细细地观赏腓特烈大帝的遗物、普鲁士王的宝物和王冠。霍亨索伦王朝(1416—1918)历经504年,腓特烈大帝让普鲁士精神成为一个令欧洲敬畏的名词。是他,腓特烈大帝,让一个贫瘠平原上的霍亨索伦小王朝发展为欧洲最成功的王朝之一,其声誉影响与古埃及十八王朝和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齐名。腓特烈大帝的遗物中包括了他心爱的长笛和五线谱,以及巴赫给他的来信及呈献给他的作品《音乐的奉献》。麦克提醒我说,腓特烈不是对音乐的痴迷的唯一德国皇帝,新天鹅古堡的主人比他更甚!

我们来到位于阿尔卑斯山脉及湖泊之间的新天鹅古堡,这个兼有罗马式和拜占庭式风格的壮丽建筑,成了美国迪斯尼王国神话宫殿的模本。古堡的主人是茜茜公主的表弟——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他命令人在宫殿的正厅和回廊画满瓦格纳的歌剧壁画,这些壁画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但我纳闷:如此热爱瓦格纳凄婉爱情歌剧的国王,竟然对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女人——不感兴趣?在震撼人心的一幅幅如城墙般的壁画后面,我仿佛听到20岁的忧郁国王,对比他大了32岁的作曲家瓦格纳发出的那个撕肝裂胆的倾吐之声:

“我不爱女人,不爱父母兄弟,不爱亲戚,没有任何人让我牵挂,唯有您!”

路德维希15岁时第一次看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从此深深爱上了瓦格纳,他幻想自己能成为歌剧中的天鹅骑士,这就是他设计新天鹅古堡的灵感来源。17岁登基后,他大权在握,所做的国事之一就是把瓦格纳请到宫殿,为贫困的作曲家偿还了所有债务,并支付巨额御赐让瓦格纳专心创作——“在美妙纯净的天空尽情舒展天才的翅膀。”这位巴伐利亚国王专门为了瓦格纳创办了拜罗伊特歌剧院,鼓励作曲家将德国民间传说搬上歌剧舞台。直到今天,在纽约、伦敦、巴黎、米兰、柏林等世界著名的歌剧院,每年专门有一个季节上演瓦格纳的作品,我们总是瓦格纳歌剧的忠实听众。

当《罗恩格林》序曲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伴随徐徐上升的水晶灯奏响时,大幕缓缓拉开,我常常想起新天鹅古堡的那些壁画,它们实际上比我看过的所有当代瓦格纳歌剧舞美设计都要美,你自己去比较一下就知道了。路德维希41岁时(1845—1886)在一个早晨突然落湖去世,与他一起死的是他的医生。有人讲他是被谋害的,因为他对艺术建筑的痴迷妨碍了政权,当局曾请人来下诊断讲他是个疯子。从此“疯子国王”之说不胫而走,让他更加忧郁痛苦。奥地利王后——当年的茜茜公主听闻他的死讯后伤心地说:“他很正常。发疯的是他周围的人!”在这里广为流传的另一种传说是,潇洒英俊的国王一生只爱一个女人——表姐茜茜公主。他年轻时疯狂地爱过她,可惜她奉命远嫁给奥地利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心碎后拒绝和任何女人来往,生活在幻想世界和自己设计的天鹅宫殿里直到淹死,他真的变成了天鹅:酷爱歌剧的国王成了一出古典歌剧的真正主角。离开天鹅古堡,我们来到附近也是路德维希二世设计的绅士宫和林德霍宫,宛如仙境的人工湖碧波荡漾,划船穿过水中山洞,只听到潺潺泉水如国王的眼泪在飞。

唉,还是那句话:真正的宫殿在你自己心中。我想,在德国,任何一个普通的快乐公民,都不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和这位国王兑换!

从新天鹅堡回柏林的途中,我们专门去了巴赫的诞生地曼森那赫市,这个小都会的古老城门上嵌刻着这样的字句:

音乐常在我们的市镇照耀。

有了酷爱艺术的腓特烈大帝和路德维希二世这样的国王,德国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作曲家们的诞生之地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老天,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日耳曼民族,人类今天的音乐世界会是什么情景?!

腓特烈大帝,巴赫,瓦格纳——这三个麦克最喜欢的名字,他们的足迹就是这样寻找的。作为中国人的女婿,麦克对从汉武帝到唐太宗,从康熙到乾隆的历史很有兴趣。而我,作为德国人的儿媳,对德国历史同样抱有极大兴趣。完成这篇文章时,2006年德国世界杯鏖战正酣。我们虽然不在德国,但和全世界的球迷一样,每天感受德国的魅力。对这个时候的德国来说,科隆火车站天花板上的足球壁画是最美的,其魅力已经胜过新天鹅古堡的一切壁画!足球运动员如克罗斯,巴拉克,拉曼在这里被绘成了天使,他们踢出的足球在穹顶画上仿佛成了月亮和太阳,放射着腓特烈所代表的普鲁士猛士之光。

现在,放下笔之前,在字里行间我仿佛又看到腓特烈大帝年轻时的身影:他在黑夜中偷偷离开皇宫,抱着一堆书籍朝英国方向拼命奔逃,一边轻声喊叫:

“我不要当国王!我不要当国王!”

也许,正是少年时代那一颗诗人的灵魂,造就了他——18世纪欧洲最伟大的皇帝——腓特烈大帝。

再见了,柏林!

再见了,腓特烈大帝!

寻找法国玛丽·安东奈特王后

我的寻找路线:维也纳香布伦宫—法国凡尔赛宫—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巴黎协和广场

每逢读阅历史或是作读书笔记,那逝去岁月的壮阔波澜总是冲击着我的心胸。奥地利王后玛丽·泰雷莎曾对女儿玛丽·安东奈特说:“你每天若能读阅两小时的书,一天之中的其他时间就会变的充实起来。”可惜她一生厌恶读书,这一性格缺陷导致她最终走上了断头台。

我之所以对玛丽·安东奈特产生极大的兴趣,是因为我在纽约接触到的关于她的书籍和电影,诸如:马迪所著《法国大革命史》,斯帝芬·茨威格所著《玛丽·安东奈特》,特别是好莱坞于1938年摄制的关于她的传记片,即由Norma Shearer饰演玛丽·安东奈特王后,Tyrone Power饰演她的情人费森公爵,由Robert Morley饰演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黑白影片《Marie Antoinette》(《玛丽、安东奈特》)。我曾在《曼》书中提到过这个电影。我认为这是好莱坞30年代所制作的最完善、最震撼人心的传记片。耶鲁的英美文学教授斯图特·波狄与我持同样的看法。我之所以在这里写出来诠译了法国历史的三位好莱坞杰出演员的名字,是希望凡是读到我这本书的人,将来都能够去看看这部出色的电影,我们的心灵将挣脱这充满物欲诱惑的浮躁世界而与历史共同沉淀。

那天,我带着笔记本和数码相机,踌躇在维也纳香布故宫,我已经多次来到这里。在拿破仑儿子罗马王卧室的边上,就是比他早了一个时代的玛丽安东奈特少女时的卧房,我抚摩着这里的家具和她的雕像。这位奥地利宫廷和哈斯堡家族最美丽的小公主因被处死于法国大革命断头台而被王宫视为耻辱。这里很少有人谈及她,她的雕像或油画更是寥寥无几。但是我仍然能在玛利·泰雷丝王后的书房感受到这位15岁的小公主,穿着如云霓般的白色纱裙,踮着玫瑰色的小脚步兴奋地奔到母亲面前:“妈妈!妈妈!……这是真的吗?我要嫁给法国王子?我……我将成为法国皇后?!”她钻石般的蓝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幸福和幻想的冲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多年后,同样的玫瑰色脚步迈向断头台。木轮马车载着双肩反绑的她,支支呀呀地经过协和广场,当她在阵阵鼓点和人们的蔑视狂喊中踏上断头台的台阶时,看到木架边上有一只空篮子,那将会盛放她的头颅。36岁的受尽折磨的安东奈特仰起她依然美丽高贵的面孔,在铡刀落下的最后时刻仰望巴黎的蓝色天空,——此刻,她想起的正是少女时代在香布故宫奔向母亲的画面:

“妈妈!……这是真的吗?我……我将成为法国皇后?”(Mom, is that true?I will become the Queen of the France?)

离开香布故宫,我又来到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凡尔赛,这是以恺撒大帝自居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为自己树起的一座璀璨丰碑,正如彼得大帝所建的彼得霍夫宫殿一样,这儿目光可及处一片开阔,无数喷泉和人工湖倒映着一尊尊维纳斯、爱神和古希腊诸神雕像。这里原是一片布满沼泽的沙质荒地,路易十四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充满王者气概的雄伟宫殿和壮丽花园。到了他的孙子路易十五时代,虽然凡尔赛仍是欧洲名扬四方最为高雅讲究的宫廷,但已渐渐虚有其表了。路易十四经常召见的诸如博胥埃、图伦、黎舍留、拉辛和高乃依那样的作家和能人志士,在路易十五的宫廷已不见踪影。当他晚年把有妓女背景的杜巴丽夫人召进宫廷,并由这个宠妃操纵国事时,波旁王朝逐渐走向未路。

这时,即大革命之前二十年,一个年仅15岁、一头金发的奥地利公主出现在凡尔赛宫的舞台上。她深深喜爱对她十分宠爱娇惯的祖父路易十五,在凡尔赛金碧辉煌的镜厅,我仿佛看到路易十六年轻的王妃从镜厅走过,我与她正穿越过同一个空间。我仿佛看到那个袅袅多姿的少女,正从镜厅走向她与王储举行婚礼的宫廷教堂,在千万盏烛光映照和红衣大主教的祝福下,她嫁给了外表木讷,思维迟钝的法国王子。她对路易十六深深失望,在宫廷晚会上爱上了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瑞典国王助理、年轻英俊的费森伯爵。但王后的责任和伯爵的理智让他们把这眷眷深情藏于各自心中,直到在她遭到众叛亲离,丈夫遭生命威胁的悬危时刻,费森伯爵才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舞台上。我随着玛丽·安东奈特的脚步走到了路易十六登基大厅,那里有一幅路易十六在1789年被国民卫队软禁时的油画,画面上他无奈地望着铁窗外的天空。他是那么的年轻、魁梧,才37岁,眉宇五官中虽然不算英俊但仍不乏帝王风采。生性善良的他从祖父路易十五手中接下了一个几乎挥霍殆尽的国库,他娶了世界上最美丽高贵的公主安东奈尔特,但她比祖父更挥霍无度,这就注定了路易十六王者之途悲惨的命运。他知道玛丽·安东奈特王后以某种方式爱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他有意待在这个才情显然远胜于他的妻子一边,以免遮掩她的阳光。路易十六不像曾祖父路易十四和祖父路易十五那样在感情上依赖情妇,他是唯一没有情人的法国国王——他没有这方面的激情。不幸的是,这位国王对创新和改革也是一点激情都没有。这位法国历史上私人道德完美无瑕的国王,却成了欧洲最威严王朝的掘墓者。

这对夫妇走上断头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法国王朝为何在他俩手中覆灭?个人性格因素占了多大成分?这些是我寻找这位断头艳后足迹的动机。在巴黎,我雇了一位法国大学历史系助教伊莎贝拉作导游,我们整整两天在凡尔赛,特里亚农·马尔利和枫丹白露闲逛。玛丽·安东纳特,这位法兰西王后在法国25年的岁月中,一直在这几个近在咫尺的宫苑之间转悠,她从来没想到应当到外省去转一圈,或者像他的哥哥、奥地利国王纽瑟夫二世那样和贫穷的农夫谈一谈话,脱下皇服去访问一些最容易燃烧不满和怨恨的地方。对玛丽·安东奈特来讲,巴黎歌剧院四周住着的大批怨声载道的贫苦民众是不存在的,她每天只关心宫廷舞会、生日庆典一类的东西,她以轻佻的自信对待时代所面临的严峻冲突。当她听说有的巴黎贫民因为没有面包吃而造反时,她格格一笑:“没有面包,他们可以吃蛋糕啊!”

每天早晨一起来,她第一要紧事就是选择当天必须的服装,领班宫女递上一本她要穿的名牌衣服的布料样本,在几百套样本中一天一次挑选要花很长时间;然后第二件事是由理发大师为她梳理比普鲁士投弹手的高帽还高出一倍的发式。一直提心吊胆地关注女儿的奥地利泰雷莎皇后写信指责她:“报刊上经常提到这一点,我不能不同你谈一谈,我指的是你的头饰,据说这种头饰竟有36英寸高,而且用了那么羽饰和丝带!”

玛丽·安东奈特关心的第三件事是首饰,王后要佩带的钻石珠宝必须与每日衣裙相配。来自维也纳的忠告更为严厉,母亲给她的信写道:“巴黎传来的消息说,你花了25万利佛尔买一副手镯……你什么时候才知道做人?!一个王后佩戴这些东西只会有损自己的声望,况且这些珠宝多么昂贵,国家又处在这样的时刻!你这样做实在太为奢侈!望你能悬崖勒马!”

当奥地利驻法国大使向她转达泰雷丝皇后焦虑时,她说:“母亲究竟要我怎样,我为这无聊、乏味的生活感到苦恼!”

“无聊、乏味”的上层社会终于被宫廷阴谋家利用,制造了陷害她的著名钻石项链事件骗局。在种种不良之兆出现时,她的哥哥奥地利约瑟夫二世皇帝对他的小妹法国王后的训斥,即使今天读来也让人深感震撼:“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法兰西王国的事务?你学历如何?有何专长?竟敢对某些事情,特别是需要广博知识的事务指手画脚?你整天想的是打扮、玩乐等琐事,既不喜欢看书,更不善于思考……你在歌剧院参加的那些化装舞会及‘趣事’玩乐更为糟糕,陪你前往的阿凡蒂公爵(国王的小弟弟)根本不值得一提。我现在对你真是忧心如焚……你长此下去是不行的,你如果不早作装备,革命将非常残酷。”他以明确的语言告诉他深爱的小妹,“你将成为一个非常不幸的女人,一个非常不幸的王后。”

我又来到孩子们的卧房和游戏室。当小王子诞生,玛丽·安东奈特的权力达到顶峰时,处于经济萧条贫困中的法国平民和知识分子正从伏尔泰、卢梭、狄德罗和孟德斯尔的启蒙下得知“自由”、“权利”和法的精神。他们从近在咫尺的英国看到了君主立宪制的建立,从美国独立战争归来的人中得知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帝王的存在,只有自由平等与宪法。当每天要苦干十四个小时才挣到几个苏的穷人们得知王后只关心钻石珠宝,而国库却欠了12亿5000万的债务时,人们对王后的仇恨渐渐燃烧成火锅,大革命爆发了!

我站在凡尔赛宫右翼的国王卧室(King’s Chamber)。这个被华盖装饰的大床后来躺过拿破仑(大革命爆发时他还是个下士)。1789年7月14日,利昂康尔公爵骑着快马连夜赶到凡尔赛,当卫兵告诉他国王已经在10点准时入睡,任何人不许打扰时,他大叫着:“不,我必须叫醒国王!我有要事报告!”当他终于来到路易十六这间神圣的卧房时,睡眼蒙眬的国王听到这句话:“陛下,巴士底狱被攻陷!典狱长被杀,他的头颅被割下挂在长矛上!”

“这么说,那边发生了暴乱!”国王结结巴巴地说。

“不,陛下,是革命。”利昂库尔公爵纠正道。

导游伊莎贝拉为我画出了路易十六和玛丽·安东奈特从被国民军占领的凡尔赛宫出逃的路线。伊莎贝拉对我这个来自纽约,对法国历史抱极大兴趣的中国女人非常热情,她带着我穿越安东奈特的书房、卧室、音乐室,从卧室中一个隐藏的边门通到仆人的房间,直到后门。王后早年的情人费森伯爵正装扮成马夫,冒着生命危险来引领国王王后和小王子公主出逃,但是,在出逃途中经过检查站,国王被不幸认出,在贫民的鄙视和叫骂声中他们被押送回巴黎,等候他们的是断头台。

离开凡尔赛宫来到协和广场,我找到了原来断头台的位置,现在早已被花团锦簇的喷泉广场和古埃及方尖碑代替。我漫步在这里,仿佛看到了双轮马车在冬日的晨曦中把路易十六带到断头台广场,他神情平静,前一晚上,他照常十点睡觉,他在最后与家人聚会中告诉王后玛丽:“亲爱的,别哭了,据讲铡刀落下只有一秒钟,一点也不痛。”他在生死离别之际答应8岁的儿子(路易十七)修好松了线的木偶玩具。

第二天,路易十六走上断头台,在闪着寒光的铡刀砍下来的最后时刻,他哀喊了一声:“上帝啊,请原谅我的人民吧!”

那一天是179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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