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時,欣然曰「死生命也,終不效建安王乞為奴。」乃仰藥死。
竟陵王子良傳,所刪亦最多。如諫遣臺使督租一疏、請墾荒田一疏、諫租布折錢一疏、諫射雉二疏,共三、四千字。然亦有增者:
幼時,高帝為贛縣令,其母裴后嘗為高帝所怒,遣還家,已登路,子良不悅,帝曰「何不讀書?」子良曰「娘今何在?何用讀書?」帝乃召還裴后。
子良亡後,袁彖謂陸慧曉曰「齊氏微弱已數年矣,爪牙柱石之臣都盡,所餘惟風流名士耳,若不立長君,無以鎮四海。王融欲立子良,實安社稷,恨其不能斷事,以至被殺。今蒼生方塗炭,正當瀝耳聽之。」
魚復侯子響傳(增)
子響以董蠻為僚屬,武帝聞之曰「人以蠻名,何得蘊藉?」乃改名為仲舒,謂「今日仲舒,何如昔日仲舒?」對曰「昔董仲舒出自私庭,今仲舒降自天帝,故當勝之。」
晉安王子懋傳(增)
幼時,母阮淑媛嘗病危,請僧祈禱,有獻蓮花供佛者,子懋禮佛曰「若使阿姨病愈,願佛令此花不萎。」七日齋畢,花更鮮好,當世稱其孝感。
子懋被害,參軍周英、防閣、陸超之、董僧慧皆抗節不屈。
王元邈執僧慧,僧慧曰「晉安舉事,僕實與謀,今得為主人死,不恨矣!願至主人大斂畢,退就死。」元邈許之,還具白明帝,以配東冶。子懋子昭基,年九歲,以方寸絹為書,探問消息,僧慧得書曰「此郎君書也。」悲慟而卒。
陸超之見子懋死,或勸其逃亡,答曰「人皆有死,何足懼?吾若逃,非惟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有門生姓周者,謂殺超之可得賞,乃伺超之坐,自後斬之。及殯斂,周又助舉,棺墮,壓其頭,折而死。聞者以為天道焉。
建安王子真傳(增)
明帝使裴叔業就典籤柯令孫殺之,子真走入床下,叩頭乞為奴,不許,遂見害。
南海王子罕傳(增)
母樂容寢疾,子罕晝夜祈禱,以竹為燈纘照夜,此纘一夕枝葉茂大,母疾亦愈。
巴陵王子倫傳(增)
明帝遣茹法亮殺子倫,子倫鎮琅琊,有守兵,恐其見拒,以問典籤裴伯茂,伯茂曰「若遣兵取之,恐不可即辦。若委伯茂,一小吏力耳。」法亮乃令伯茂以酖逼之,子倫謂法亮曰「君是身家舊人,今銜此命,當由事不獲已,此酒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其下因歷敘典籤之權重,謂「明帝殺諸王,悉典籤所殺,無一人抗者。」孔珪聞之曰「若不立籤帥故,當不至此。」(事見典籤條內)
南史與齊書互異處
齊書張敬兒傳,謂「敬兒既得方伯,意知滿足,初得鼓吹,羞便奏之。」是敬兒本無大志。
南史則敘「其征荊州時,每見諸將,輒自言『未貴時,夢村中社樹,忽高數十丈。在雍州又夢此樹高至天。』以此誘部曲。又為謠言,使討兒歌之曰『天子在何處,宅在赤谷口,天子是阿誰?非豬即是狗。』敬兒本名苟兒,家在赤谷。敬兒少習武事,既從容都下,益不得志。」云,是明言敬兒有反志,與齊書本傳不同。
蓋李延壽好取新奇語入史,既採社樹及童謠,則傳不能又謂其意存知足也。
周奉叔傳
齊書周奉叔傳,謂「鬱林欲誅宰輔(時明帝鸞方輔政),乃出奉叔為都督青、冀二州軍事,以為外援。」
南史則謂「明帝輔政,令蕭諶說帝,出奉叔為外援。又說奉叔以方岳之重,奉叔乃許。」是奉叔之出,乃明帝意,非鬱林意也。
案奉叔勇力絕人,鬱林欲誅宰輔,方倚以為助,豈肯出之於外?當是明帝謀廢立,懼其在帝左右為難,故說帝出之。此則南史為得其實也。
竟陵王子良傳
齊書竟陵王子良傳「子良在宋時,為邵陵王友。王名友,尋廢此官,遷子良為安南長史。」
南史則云「宋道衰謝,諸王微弱,故不廢此官。」兩傳迥異。
蕭昭冑傳
齊書蕭昭冑傳「東昏無道,昭冑與蕭宣、胡松等謀,因東昏出行,閉城拒之。會東昏新起芳樂苑,月餘不出,故事泄而敗。」
南史則謂「朱光尚託鬼道,為東昏所信。光尚知昭、冑等謀,託言蔣王云『巴陵王在外欲反。』故東昏不敢出四十餘日,事敗,乃伏誅。」
魚復侯子響傳
齊書魚復侯子響傳「子響殺臺使尹略等,武帝遣蕭順之帥兵至,子響部下逃散,子響乃自服降,賜死。」
南史則云「順之將發舟,時文惠太子素忌子響,囑順之『早為之所,勿令生還。』順之乃縊殺之。是子響之死,出文惠之意,自是實事。
齊書蓋為文惠諱,且順之即梁武之父,兼為順之諱也。
南史增刪梁書處
南史增梁書事蹟最多。李延壽專以博採見長,正史所有文詞,必刪汰之,事蹟必檃括之,以歸簡淨。而於正史所無者,凡瑣言碎事新奇可喜之蹟,無不補綴入卷。而梁書本據國史舊文,有關係則書,無關係則不書。即有關係而其中不無忌諱,亦即隱而不書,故行墨最簡,遂覺南史所增益多也。今略舉其增刪處,兩相比較,可以見二書之大概也。(下見南史刪梁書處、南史增梁書有關係處、南史增梁書瑣言碎事等三條)
南史刪梁書處
梁武本紀
「齊東昏無道,帝在雍州,使張弘策陳計於長兄行郢事懿,謀共起兵靖亂。」梁書載其語甚詳。南史但云「使弘策陳計於懿,語在懿傳。」蓋梁書不立懿傳,故以此敘於本紀,南史另立懿傳,則以此詳於懿傳中,而本紀從略也。
帝平京邑,有肆赦一令、革除昏政一令、恤戰亡將士一令、節省浮費一令。齊帝進帝爵梁公,九錫文一篇、百僚勸進文二篇。齊帝進帝爵為梁王一詔。齊帝禪位一詔、璽書一道。南史皆刪之,但存九錫文一篇、勸進文一篇而已。(此仿陳壽之例,說已見梁書內)
簡文紀
梁書有即位一詔、大赦一詔、大寶元年改元一詔,南史皆刪之。
大寶二年,梁書書湘東王繹遣王僧辨討侯景,擒其將任約、宋子仙等,南史亦刪之,以此事敘入元帝紀,故簡文紀不敘也。(梁書簡文紀、元帝紀並敘,未免繁複)
元帝紀
梁書大寶二年,簡文崩後,有王僧辨等勸進一表、答書一道、又勸進一表。大寶三年,帝討侯景一檄。僧辨平侯景,又勸進一表。徐陵在魏,遣使勸進一表。帝即位一詔。南史皆刪,只存僧辨等勸進一表而已。
王僧辨傳
又僧辨傳,齊文宣送梁貞陽侯蕭淵明入為梁主,梁書載文宣與僧辨一書、僧辨一啟、貞陽答僧辨一書、又一啟、貞陽又答一書,南史亦盡刪之。
梁書,元帝使鮑泉圍河東王譽,久不剋,乃使王僧辨代之。僧辨至,泉愕然曰「得王竟陵來助我,賊不足平矣!」僧辨既入,背泉而坐曰「鮑郎有罪,今旨使我鎖卿,卿勿以故意相期。」此事既載於泉傳,又載於僧辨傳,殊屬繁複。南史則詳其事於泉傳而僧辨傳則略之。
沈約傳
又沈約傳,梁書載其郊居賦一篇,三千餘字。將以見其恬適耶?則約本躁競也!將以見其工於文耶?則約之工文,又不止此賦也!南史亦刪之。
此皆南史刪節之得當者也。
亦有不當刪而刪者:
本紀
武帝起兵時有檄文一道,正見伐罪除暴之不容已。南史不載,但云「移檄建業。」
及帝出沔,命王茂等圍郢城,久不拔,西臺遣席闡文來議,欲與魏連和,帝答以非策。此段文字最長,見帝之英斷。南史亦不載。
蕭昱傳
梁書載其乞試用邊州一表、武帝斥責一詔。南史盡刪之。
許懋傳
梁書載諫封禪國山一表,正見其徵引之博,議論之正。南史亦盡刪之,但云「帝見其議,稱善」而已。此外亦無事蹟可紀,則何必立此傳耶?梁書賀琛傳,載其論大功之末,不可冠子嫁女一議甚詳。南史亦全載其文,以其有關於禮制也。懋封禪一表,所係更大,乃獨刪之,何耶?
王僧辨傳
梁書王僧辨傳,附其弟僧智逃入齊,並附徐嗣徽小傳。此皆因僧辨之難,間關被害者,自應附見。而南史一概刪之,此又不當刪而刪者也。
江淹傳
至如江淹傳,載其上建平王景素一書。蓋仿漢書鄒陽獄中上書例也。
陳伯之傳
伯之奔魏,臨川王宏北伐,使邱遲作書與伯之,伯之遂擁眾八千以歸。南史亦載其全文,以其文之工也。
任昉傳
昉沒後,諸子流離,劉孝標憫之,乃廣朱公叔「絕交論」,南史亦載其全文,亦以一死一生,乃見交情,為千古所同慨也!此又見延壽之意存斟酌,不盡以刪節為能者。
南史增梁書有關係處
武帝紀(增)
皇考之薨,不得志。(武帝父順之,在齊武帝時討魚復侯子響,縊殺之。齊武心惡之,順之憂懼而卒。見齊書子響傳)
至是鬱林失德,齊明帝輔政。帝欲助明帝以傾武帝之嗣,乃與明帝謀廢立等事。
齊明性猜忌,帝避時嫌,常乘折角小牛車以自晦。
晚年為侯景所制,臨崩,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而崩。
元帝紀(增)
帝性情矯飾,多猜忌,於名無所假借,人有勝己,必加毀害。王銓兄弟有盛名,帝妒之,乃改寵姬王氏之父名琳,以同其父之名。忌劉之遴才,使人鴆之。雖骨肉亦罹其禍。始居母憂,依丁蘭刻木為像。及武帝崩,秘喪逾年,乃發凶問,方刻檀為像,朝夕事之。其虛憍如此。
武陵之平,議者欲因其舟楫,遷都建業,宗懍、黃羅漢皆楚人,不願移,帝亦不欲動,乃止。
西魏來攻,城將破,乃聚書十萬卷,燒之。
在幽辱中,猶作四絕句。
徐妃傳(增)
妃不見禮於元帝,二、三年始一入房,妃以帝眇一目,知帝將至,先為半面粧待之,帝大怒。
妃性妒,見無寵之妾,便交杯接坐,纔覺有娠,即手加刀刃。
先與瑤光寺智遠道人私通,又與帝左右暨季江者淫通,季江每嘆曰「柏直狗雖老猶能獵,蕭漂陽馬雖老猶駿,徐娘雖老猶尚多情。」
又有賀徽者色美,妃要之於普賢尼寺,書白角扇為詩贈之。
後為帝逼死,帝嘗著金樓子,述其穢行。
昭明太子傳(增)
丁貴嬪薨,太子求得善墓地,有賣地者欲以己地出售,乃賂奄人俞三副言於帝,謂「太子所得地不如己地,於帝最吉。」帝便命市之。既葬,有道士善圖墓,謂「此地不利長子。」教以用蠟鵝諸物厭之。有宮監密聞於帝,帝遣檢,果然。將窮其事,徐勉固諫而止。由是太子終以此慚懼,以及於薨。其後嗣亦不得立。
南康王會理傳(增)
會理在建業,伺侯景出征,欲與柳仲禮等起事拒景。建安侯賁以謀告,會理遂被誅。
武陵王紀傳(增)
紀在蜀十七年,積貲無數,廄馬至八千匹,統兵東下,黃金一斤為餅,百餅為簉,至有百簉。銀五倍之。每戰則懸以示賞,而終不給。
臨賀王正德傳(增)
正德奔魏,又逃歸,復西豐侯本封,益肆橫。與弟樂山侯正則及潮溝董當門之子暹、南岸夏侯夔之子為「四凶」,嘗殺人於道。其車服牛馬,號「西豐駱馬」、「樂山烏牛」,董暹金帖織成戰襖。武帝詔責之,謂其「專為逋逃主」。劫掠行路,致京邑士女早閉晏開。徐敖失妻,橫屍道路。王伯敖列卿之女,乃奪為妾。又正德妹長樂公主適謝禧,正德與姦,乃燒主第,縛一婢,加金釧其手,聲云「主燒死」,而藏於家,呼為「柳夫人」,生一子。其事稍露,後因奪張準雉媒,準於眾中罵曰「雉媒非長樂主,何可掠奪?」皇太子恐帝聞之,亟為和解,乃送還雉媒。
蕭懿傳(增)
懿在齊功高枉死。武帝即位之日,即追封長沙郡王。第三日,追封兄敷及弟暢、融。逾月始追尊皇考、妣。先卑後尊,為識者所譏。
蕭藻傳(增)
藻出刺益州。先是鄧元起在蜀,自以有剋劉季連功,恃宿將,輕藻年少,藻怒,乃殺之。元起在蜀時,聚積如山,金玉為一室,曰「內藏」;綺縠為一室,曰「外府」。藻以「外府」賜將士,「內藏」送京,己無私焉。
臨川王宏傳(增)
宏統軍北伐時,軍容甚盛。既剋梁城,諸將欲乘勝深入,宏聞魏援兵至,遂不敢進。呂僧珍亦贊之,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鞞曰「但有前死一尺,何得退生一寸?」昌義之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輕言可退?」朱僧胡、辛生拔劍起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向前取死!」議罷,宏終不敢出。魏人遺以巾幗,歌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武。(韋叡也)」宏仍不進。於是軍政不和,遂大潰而歸。棄甲投戈,填滿山谷,士卒喪失十之八九。
宏敗後,常懷愧憤。有人伏於朱雀航,伺帝竊發。被獲,稱為宏所使,宏自辨無此事,帝乃宥之。
宏恣意聚斂,有庫百間,帝疑其藏軍仗,具饌至其家。宴半醉,曰「我欲履行汝後房。」見其積錢,百萬標一黃榜,千萬懸一紫標,凡三十餘間。帝疑始釋,大悅曰「阿六,汝生活大可!」
豫章王綜嘗為錢愚論以譏之,帝特以激宏,敕綜曰「天下文章何限,那忽作此!」而宏不知愧也。
宏又與帝女永興公主私通,遂謀弒逆。會齋期,公主使二僮伺帝,丁貴嬪疑之,令宮帥擒獲,稱宏所使。帝殺二僮,秘其事,以漆車載主出,主恚死。
南平王偉傳(增)
其世子恪刺郢州,侯景之亂,邵陵王綸至,恪以州讓之,綸不受。
鄱陽王恢傳(增)
其子修鎮漢中,拒魏師,力屈乃降。宇文泰禮之,令還金陵。元帝方疑忌,修請輸仗馬而後入,及江陵,患發背卒。
其子諮,當簡文為侯景所制,外人莫得見,惟諮以文弱得出入臥內,景惡之,遣人刺殺之。
沈約傳(增)
約之先世田子、林子,為宋初開國功臣。案此二人功績最著,本應入宋功臣傳,約欲自誇其先世,故不入列傳,而載於自序內。此私見也。梁書約傳,刪此二人,自屬得體。延壽惟恐遺二人功績,乃亦仍自序之舊而載之。延壽既作南史,則宋史亦其所作,何不補此二人於宋史內,而仍序於約傳耶?
范雲傳(增)
雲在齊朝時,豫章王嶷常在私第,不居東府。竟陵王子良亦好遊,不常居石頭。雲言其非,乃各鎮一城。
梁武將加九錫,雲適中病,醫者徐文伯謂「須一月愈,若欲速愈,恐二年不可復救。」雲急於痊愈,以備佐命。文伯乃下火而床焉,重衾覆之,汗果出,遂愈。二年卒。
任昉傳
梁書謂昉卒後,諸子皆幼,人罕贍卹之。故劉孝標為作「廣絕交論」。(南史增)諸子並無術業,墜其家聲,兄弟流離,不能自振,生平舊交,莫有收卹之者。
徐勉傳(增)
勉掌選時,奏立九品為十八班,自是貪冒著以財貨取通,守道者以貧寒見沒矣!
朱异傳(增)
异貪冒財賄,欺罔視聽,四方饋餉,曾無推拒。起宅美麗,退直則酣飲其中。慮日晚,臺門閉,先令鹵簿,自家列至城門,城門不敢閉。聲勢所驅,薰灼內外。
以上皆增梁書而多有關於人之善惡、事之成敗者。
又如蕭藻傳,增其弟猷、猷弟朗、朗弟明,及猷之子韶、韶弟駿也。
臨川王宏傳,增其子正仁、正文、正德、正則、正立、正表、正信,及正德子見理、正立子賁也。
南平王偉傳,增其子恪也。鄱陽王恢傳,增其子範、範弟諮、諮弟修、修弟泰也。
始興王憺傳,增其子亮、映、奕也。任昉傳,增其子東里、西華、南容、北叟也。
此皆有補於梁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