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子熟了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07 16:28:54

在秀丽的江南水乡竹林村,春、夏、秋、冬四季,就好像穿在时间彩线上的四颗明珠,每一颗明珠都顺应着大自然对于色彩的要求,放射出各自不同的光彩,有着虹一般的魅力。聪明人说,这是一座桥,一座把人们引到理想境界的希望之桥如果你是用美好的心灵去感受,而不是仅仅用眼睛去欣赏的话。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春天结束的时候……

对了,这不能说是“结束”,真的不能。竹林村的孩子们不喜欢这么讲,他们从来不用这个词儿。因为每当听完一个故事,或做完一件事情以后,他们总要按照自己的想像去编织无穷无尽的憧憬与希望

的确,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正像一朵刚刚绽开的鲜嫩花朵,充满了温馨而迷人的气息。

在春天,这儿的花开得很艳,无论是金黄的油菜花,粉红的豌豆花,还是红脸蛋上带着小黑点儿的蚕豆花,都焕发出一种照人的光彩;这儿竹木绿得很鲜,无论是青青的竹子,乌绒绒的合欢,还是嫩嫩的小水杉,都闪烁出一层绿油油的光亮来。而它们上面的天空,则常常洁净得像一泓清水,明媚的太阳喷吐着暖融融的光芒。

可是忽然间,天阴下来,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十天半个月看不见太阳的脸。于是,明朗干爽的田野,隐匿到一个朦胧的梦幻般的境界里去了。曾经是那么骄傲地昂着灿烂笑脸的油菜,此刻竟也娇羞地隐起了它们日渐丰满的身躯;残留在枝头的一二朵黄花,像雾海里的星星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噢,梅雨,可爱的、及时的梅雨!雨点儿那么轻,那么柔,又那么密当它落在黑油油的松软泥土上的时候,竟没有一点儿声息;落在池塘里的菖蒲、芦苇和浮莲叶子上的时候,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在雨中,蚕豆胖了,小麦熟了,玉米发出哔剥的拔节声,稻秧一个劲地往上长,向日葵垂下了沉甸甸的大脑袋。就像得到了母乳足够的营养的婴儿日后能长成健康强壮的大人一样,天空既然在这个时候给大地挤下了爱的乳汁,庄稼也就贪婪地吸啊,吸啊,它们吸饱了好在夏天里蓬勃生长和在秋天里结出丰美的果实。

也有在雨里开花的,那是夹竹桃。它喜欢在迷茫的雨雾中悄悄绽开娇红的嫩瓣,待到云收雨住时,突然亮出一树灼目的红花,给辛勤劳动的人们带来意外的喜悦。

还有在雨中结实的,那是梅树。当万物竞相生长的时候,它已悄悄地献出了饱含汁液的累累果实。

甚至还有黑色的蜗牛,背上背了沉重的负担,冒着雨急急地顺着麦叶往上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并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忙忙碌碌的人们的劳动激发了它们的想像和模仿力,才这么没有意义地爬着。

的确,在这个季节,人是最辛苦忙碌的。他们又要收割,又要播种,常常忙得连饭也来不及回家吃,就叫孩子给送到田头。一天他们往往只能睡几个小时的觉。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一天,三年级的小学生阿明,从他爸爸手里领到生产队里的一头牛在整个农忙期间,这头牛将归他放养。

牛使阿明在孩子们中间的威信和身分都大大提高了。每天放学以后,他悠哉游哉地骑在牛背上,沿着长满嫩草的小路,走向那辽阔的、深绿色的田野,这时候,他身后总是跟了一串孩子,好像一支小小的游行队伍。

今天午前才下过雨,现在雨住了,淡白色的阳光和一团团的乌云,好像两支看不见的大笔。一会儿,这支笔把新插的秧田描绘得亮光闪闪,那翠绿的颜色仿佛流溢到了空中;一会儿,那支笔又在秧田、小河间刷下一块块深色的阴影,就像天上泼翻了几缸墨水一样。

阿明高高兴兴地坐在牛背上,一会儿来到闪烁的亮光下,一会儿钻进深沉的阴影里,像捉迷藏一样。在他身后,照例跟着一串小伙伴,每个人都有一顶竹编的帽子。这帽子黄黄的,圆圆的,又结实,又好看,既能挡雨,又能遮太阳,不过他们既不用来挡雨,也不用来遮太阳,而只是随随便便地挂在脖子上,好像只是把它当作一种装饰。

老水牛很听阿明的话。阿明握着牛绳叫声“偏”,它就向右拐;叫声“牵”,它就向左拐;在它屁股上拍拍,它就往前走;在它背上拍拍,它就乖乖地低下头来吃草。

每个孩子都看得很眼馋,都想骑上牛背,像阿明那样,神气地吆喝“偏!偏!”“牵!牵!”当然,谁能过上这个瘾,就要看阿明的高兴了。昨天,阿明给他最要好的朋友、那个外号叫作“鸭子”的胖胖的男孩骑了一回,而今天,他的屁股却像粘在牛背上了似的,一点没有邀请别人的意思。

突然,太阳从云缝里露出整个脸来,顿时,前面弯弯的小河,连着小河的池塘,池塘里的芦苇、菖蒲和水茭白,还有小路边的野花野草,一下子全都涂上了一层金色,连黑糊糊的水牛也通身泛出微微的红光来。一直跟在牛屁股后面的女孩子阿芳,大概是受到了这红光的鼓励和感染,也兴奋起来,她向牛背上的傲慢的男孩提出了要求:“阿明,让我骑一歇歇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甜甜地笑着。她并不知道自己红润的脸蛋多么好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怎样逗人喜爱。

阿明在爬树、摸鱼等方面的本领一向比别的孩子高强,这使他有些自以为是,和别的孩子相处,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这时,他并不理会阿芳的心情,却居高临下地嘿嘿一笑,把脑袋晃了晃:“如果你摔下来,怎么办啊?”

“是啊,你爸爸妈妈这么宝贝你,要是你摔下来了,谁负责啊?”马上有一个更粗更响的喉咙,好像阿明的录音机似的响起来,这是“鸭子”。他理直气壮地瞪着阿芳,仿佛牛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摔下来?”阿芳不甘示弱地反问。她有点怵阿明,可是不怕“鸭子”。在她眼里,“鸭子”虽然胖,并无本事,赛跑就不如她阿芳嘛。

当然,“鸭子”并不是这样估价自己的,尤其是,昨天他刚刚骑过阿明的牛,尽管差一点摔下来。此刻,他根本没把阿芳放在眼里,两条肥胖的胳膊往腰里一叉:“喂,‘小姑娘’,我说得对?”

被称作“小姑娘”的并不是阿芳,而是走在阿芳身边的另一个孩子。不过他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沉默的男孩。他有一张非常秀气的脸,柔软的头发搭在额前,好像女孩子的刘海。

“小姑娘”很替阿芳不平:骑也没骑上去过,怎么知道人家一定要摔下来呢?但是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看法,万一摔下来呢?所以他不作声,只是悄悄地拉了拉阿芳的衣角说:“看,牛虻,我们来玩个‘牛虻赶车’好吗?”

“好呀!”阿芳拍着手叫起来,“看我来捉住这只大牛虻。”说着,她弯下腰去,轻轻地凑近牛肚皮。突然间,“呼”的一声,牛尾巴像鞭子一样甩过来,阿芳吓得“妈呀!”一声,连忙捂着脸跳开去。阿明乐了,他知道这是牛身上痒,用尾巴在搔痒哩;连牛搔痒也不懂,还想骑牛呢!“鸭子”也跟着嘻嘻笑,其实他也并不懂得这是牛搔痒。

只有“小姑娘”没笑,他赶紧捉了两只牛虻,折了支麦秸,把两只牛虻的屁股,分别夹住,套在麦秸的两头,又选了根细竹篾,一头插在麦秸中间,另一头插在一个更大的麦秸管里,然后把手一松。麦秸两头的牛虻都想拔出自己的身体,挣扎着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飞,那根挂着竹篾的麦秸便滴溜溜飞快地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在明亮的阳光下,完全可以把这两只黑色的牛虻想像成高贵的黑马,把那黄色的麦秸想像成金车子,甚至这车子还有金的车辕和缰绳,就是那根小麦秸和细竹篾。而且,这华贵的马车不是在地上走,却是往天上飞,飞到那一团团的云彩后面,那蔚蓝色的缝隙里……

阿芳看得入迷了,两只眼睛亮闪闪,脸颊上出现深深的笑窝。“鸭子”也看得目不转睛。他自己做过几次“牛虻赶车”,但那都是用单只牛虻,转得没这么好看,这么平稳。只有阿明不屑一顾,他认为这是小孩子的玩艺儿,虽然,他和他们的年纪是一般大的。

“如果你喜欢,以后我每天给你做。”“小姑娘”凑到阿芳的耳朵边说。他觉得这是他今天最高兴的时刻。这话虽是悄悄地说的,却被“鸭子”听去了。“嘻嘻……”“鸭子”扮了个鬼脸,想说一句嘲笑的话。这时,阿明忽然在牛背上嚷起来:“‘鸭子’,‘鸭子’!我们拾胖蚕豆去吧!”

“哎,去拾胖蚕豆,拾胖蚕豆!”“鸭子”忙跟着嚷嚷。

“到哪里去拾呀?”“小姑娘”问,他很不愿意丢弃那刚刚做好的“牛虻赶车”。

“‘小姑娘’,你看!”阿明朝前一指。原来,在前面的蚕豆地里,人们早已把最后一棵豆萁拔掉了,只是还落下一些豆荚。豆荚经过太阳暖烘烘的爱抚便爆开了,扁扁的蚕豆滚在泥地上,在雨水的浸泡下,显得又大又白又亮,好像婴儿的小拳头,有的还悄悄地发了芽。

“我们拾了蚕豆,到镇上的梅园里去换梅子吃。”阿明兴致勃勃地说。

“对,对,梅子还可以做梅酱。”“鸭子”说,一面舔着嘴角里流出来的涎水。

这个计划太诱人了,即使在经常吃到现代化食品的时代,也不会有一个孩子看不上竹林村的梅酱孩子们亲手做的梅酱,那黄亮亮的颜色本身就叫人看了舒服,更不用说那又酸、又甜、又凉的滋味,真是使人馋涎欲滴;商店里任何一种花花绿绿的罐头、瓶子里的果酱,甚至噗噗响的冰箱里的冰淇淋,同它相比,都会显得不那么有味道了。

“‘小姑娘’,还记得去年做的梅酱吗?”阿明故意问。

“小姑娘”点点头:“记得。”同时忍不住舔舔嘴唇。

是的,谁也不会忘记,去年,他们把梅子捣烂,盛在一个甏里,加了许多紫苏和盐,然后把甏口封紧,埋在阿明家后面的大柳树下。当盛夏到来的时候,阿明把村上所有的小朋友都叫来了,当众挖出甏来,用调羹舀出梅酱,兑进刚打起来的井水,这样,乡下最好的土冷饮就制成啦。于是,大家你拥我挤地排着队,用小铜勺舀着喝。梅酱又凉、又甜、又酸、又咸,还有紫苏的清香味。孩子们一个个把舌头咂得咝咝响,真过瘾啊。谁都敢打赌,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想起去年,大家劲头更足了。阿明庄严地宣布,今年要做两甏梅酱。好像梅子已经换来了。

“对,对,我来挖泥,我力气大。”“鸭子”抢着说。

“我们去拔紫苏。”“小姑娘”向阿芳望了一眼。

“可是,现在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牛。”阿明黑溜溜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

首先,他望的是他的最忠实的“鸭子”。可是“鸭子”不愿留下来,他的性情就像那些喜欢合群的呷呷叫的鸭子,从来不爱一个人单独活动;接着是“小姑娘”,可阿明想到“小姑娘”手脚灵活,拾蚕豆才快呢;最后,他把牛绳递给了阿芳,说:“这牛交给你了。”

阿芳又惊又喜,一下子不敢接。

“拿着吧!”阿明温和地说。

“你呢?”“鸭子”大声问,眼睛瞪着“小姑娘”,“你跟我们一起去拾蚕豆,还是留在这里看牛?”

“小姑娘”当然不敢说陪阿芳放牛,同时,梅酱也吸引着他,他就跟着阿明和“鸭子”往蚕豆地跑去了。

现在,只剩下阿芳和一只庞大的老水牛了。

阿芳很自豪,很得意,虽然还有一点儿怕这是刚才牛尾巴一甩引起的。她还不敢马上爬上牛背去。不过她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她想先让牛吃草,牛吃得高兴了,总归会让她骑一会儿的。

她怀着兴奋的心情,紧紧攥着牛绳。地上的野花野草,在新雨后的柔光里显得乐融融、亮闪闪的,一种湿润的清香弥漫在四周。一只小青蛙,坐在浮萍上呱呱地叫。还有一只黄莺,躲在河岸边的菖蒲里,不停地唱着:“唧哩,唧哩”,好像笛子里发出的声音。阿芳很想去看一眼,但是她忍住了,她决定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爬到牛背上去坐一坐。可是,像刚才一样,她刚刚挨近,牛就把两只眼睛一瞪,头一低,仿佛要用那两只弯弯的犄角来抵她似的。她吓得掉头就跑,把牛绳放得老长老长,一边远远地牵着,一边吆喝着:“吃草,吃草。”不用说,那声音也软下来了。

好像到处都有草路面上、河沟边、坡地上,草像疯了似的长着,哪怕昨天刚割过,今天就又长起来了,而且比昨天更加茂盛。阿芳根本不用担心老水牛吃不饱肚子。

想不到,牛却不肯好好吃。离开了小主人,它就像撒娇的小囡一样,漫不经心地啃了几口嫩草,就撒腿往前跑。阿芳只好跟着它,当然离得很远。跑着跑着,突然,又是“呼”的一声,牛尾巴像鞭子一样扫过来它身上又痒了。阿芳不懂这一点,吓得松了牛绳。

这时,太阳忽地不见了,一团浓烟似的云里洒下雨点,不一会儿就把田野罩住。她赶紧把箬帽拉到头上,垂头丧气地跑到蚕豆地里,对阿明说:“我也帮你们拾蚕豆。”

阿明问:“牛呢?”

阿芳哭丧着脸:“牛,我不看了。”

牛还在老地方。这会儿它不跑了,正耐心地站在雨里,眼睛里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阿明笑起来,在它屁股上拍了两下:“哼,不老实,看我来教训你。”说着,他把牛系在一根树桩上,自己又跑去拾蚕豆了。

才拾了没几颗,阿芳的爷爷来叫阿芳回去吃点心,阿芳一溜烟跑掉了。

“哼,什么事也不肯做,梅酱不给她吃。”“鸭子”望着“小姑娘”,气哼哼地说。

阿明拦住“鸭子”,宽厚地说:“算了算了,人家是宝贝女儿,小姑娘。”

“鸭子”傻笑起来,一语双关地说:“小姑娘,哈哈,小姑娘!”

“小姑娘”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拾蚕豆。他拾得又多又快,大概比“鸭子”要多一倍。“鸭子”发现自己大不如他,赶紧把自己拾的那一份全倒进了“小姑娘”的兜里,这样就看不出谁多谁少了。

过了一会儿,雨下得累了,淅淅沥沥的声音越来越轻微,最后消匿不见了。在谁也不注意的时候,太阳从臃肿的白云后头爬到了西面天边,在两抹灰光中挤出微扁的红脸,使天上映出一派红霞。

不知怎么的,阿芳又跑来了。“小姑娘”最先发现了她。阳光下,阿芳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一样。再一看,前头的那一丘秧田,也像抹了胭脂似的,翠得发艳;他又环视四周,只见所有的东西:竹林,小桥,水里的慈姑和茭白,池塘里的水花生……也都像抹上了一层胭脂似的,那么艳丽、明亮。他很想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也像抹了胭脂那样,又不好意思问旁人。他知道自己手上有湿糊糊的泥巴,所以不敢去摸。

“阿芳,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呀?”“鸭子”注意到阿芳手里拿着的东西。

“小升箩,”阿芳笑嘻嘻地举起手来,“是我编的。”

原来,她刚才回家拿了一个粽子,一边吃一边又跑出来了。路上她拾了一些麦秸,编了几只精致的、四四方方的小升箩。

“给我一个!”“鸭子”首先叫起来。

“给我!”大家一拥而上。

阿芳眨了眨眼睛,把升箩分给每人一个。

“哟,这么多胖蚕豆呀!”阿芳惊叫起来。

男孩子们听了,心里大都是喜滋滋的,只有“鸭子”叹了口气:“唉,小升箩是空的,不装点吃的东西,真没劲。”

“被雨水浸过的胖蚕豆,烧来吃可甜啦!”阿芳咂着嘴说。

“那我们烧一点吃吃看。”“鸭子”说。

“还换不换梅子了呢?”“小姑娘”心细,想得比较周详。

“没关系的,我们先烧一点点。”阿明说,他也极想尝尝烧蚕豆的滋味。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蚕豆搬到竹林里去,那儿有一道壕沟,可以躲在里面升火、烧豆吃。

晚霞的彩笔在新雨后的每个角落里涂抹,竹林里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儿布满了青翠茂密的竹叶,闪亮的红光被浓郁的绿色溶化了,使色彩变得更加柔和,空气也格外清新。鸟儿的叫声,显得又脆又嫩。在竹林深处,青草茂盛的地方,蛇枕头花像血红血红的宝石。

他们拾柴的拾柴,点火的点火,不一会儿,豆香便弥漫开来。

阿芳又拾了些麦秸,坐在一旁,灵巧而熟练地编起小升箩来。等到蚕豆煮熟的时候,就又编好了四个。

蚕豆的滋味确实好,带有一种烟火味,清新而香甜。不过,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这些蚕豆是盛在阿芳编的精致的小升箩里的。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吃,吃了不够,就再烧一点,再烧一点。后来,他们钻出了竹林子,又用小升箩拎着到河边去吃。

这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远远的天边,悬着一条半圆形的淡淡的彩虹;眼前的小河,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原来清清亮亮的水面,分出了许多颜色,最远的和太阳落山处相连的地方,是一派新鲜的嫩红和橘黄;过来一点,是深灰和浅灰的颜色模糊交替着;而最近的地方,是绿莹莹的翠色,翠得很淡很柔,像青色的鸭蛋壳。

阿芳看得呆了,她最惊奇的是这绿莹莹的翠色,不知从哪儿来的?她抬头望望天,头顶上的一小块天空正是这种颜色;她又扭头望望竹林,竹林也是这种颜色。再看看河边一丛丛浓绿的芦苇和菖蒲,岸上像小星星一样撒遍了草丛的紫绛色的野红花,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喜使她的心跳加快了。她觉得大自然的一切色彩都发出了音乐般的声音,在她心中弹奏起来,使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和要求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要是我会画画,多好!”她把蚕豆皮吐在地上,喃喃地说,“明天叫爷爷给我买一盒颜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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