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蓝牙庄园
次日,我便驱车去了谷源坑口村。张得旺已从山洞里取出了一包毒品,他把毒品交到我手上道:“我已与南昌那里的买家联系好了,你和程警官到南昌后,去百花洲的思琪旅馆找一个名叫葛琳的女子就行,她会安排你们与买家见面的。”
我先送程鹏到衡兴火车站,然后把老吉普开回到局里。自己叫了辆人力车悄然赶到火车站再与程鹏会合。不多时,我们坐上西去的列车直达江西省府南昌。下午三点左右我们走出了南昌市火车站。
南昌的气候真让人难以忍耐,才时值暮春,阳光辐射已造成高热沉闷的生活环境。我和程鹏坐计程车来到百花洲区域,才下车我就瞧见思琪旅馆硕大黑底烫金字体的招牌。我们进了旅馆,在设施奢华的大客厅我们见到了那个叫葛琳的女子,她就是这家旅馆的大堂经理。这是一个貌不出众但显得精明强干的年青女子。
她听说我们是张得旺介绍过来,立即把我们领进一间已预订好的房间。“你们在这里住宿,买方要在傍晚才能赶到,顺当的话今晚就可以进行货款交易。”
我们点点首,也没跟她多讲什麽。葛琳离去,程鹏放下旅行包就躺到床上去。我把藏有毒品的旅行包放进衣橱里,然后拨通服务台的电话问能否送两份客饭过来?服务台小姐回答本馆底层有专用的餐厅,是自助餐形式。倘若先生要在客房用餐,可以帮你叫外卖。
“那就请小姐帮我们叫两份外卖吧。”我报出菜单和房间号。遂暗想客房里容许叫外卖可能是服务台小姐的额外收益。
在客房里用过迟到的午餐,两人都躺到各自的床上休息。
当晚,葛琳就把买方带到我们房间。对方是两个中年男子,本地口音。货款交易很快结束,我们拿了一大包钱,全部是现金;对方拿了我们给的那包毒品又放入旅行袋,看也不看拎着就走出房门离开了。
我有点奇怪地问葛琳对方为什麽不检查货品就走了,葛琳那女子也有点疑惑地望望我,“蓝牙的货还用验查么?”
蓝牙,在毒品行当信誉度极高的蓝牙。我暗忖道,想不到毒品交易是那么简单容易。是货量少,还是蓝牙的信誉的缘故?我向葛琳称谢,然后道:“既然交易已完成,我们今晚就回去吧。”
葛琳也不挽留,点点首说了一声“请自便。”就转身离开。
我立即打开那包行李袋数点起里面的款项,真的是足足六十万。“老兄,我们发财啦。”
程鹏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又不是你的钱。”一副死相板板的模样,就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拎着那包钱东藏藏,西塞塞竟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是走吧,有了这包东西还能睡安稳觉吗?我推推程鹏,“老兄,我们还是走吧。”
程鹏也不作声,拎起那包行李袋就跟着我走出房间。我们到服务台办理了退房手续出了旅馆大门,走了一段路,我到路边叫计程车隐约感觉不对劲。我就退到程鹏身边,果然我们附近出现五六个男子,为首的是西装革履脸面白净的中年人。
我看着那几个渐渐围上来的汉子,心里有些紧张。这么晚出门还真的碰上抢劫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手里有钱?
“喂,你们想干什麽?”我冷冷地道,“这大街上到处有警察的探头,你们竟敢拦路抢劫?”
那为首的笑道:“对别人,我们或许不敢。你们不一样,即使被抢了你们敢报案吗?”
哦,敢情是黑吃黑啊。我心念转动,口里却说:“为什麽不敢报案?我现在就打110。”
那几个汉子立即就冲了上来,程鹏把行李包往我手里一塞,道:“你且退后。”他上前就是一阵挥拳踢腿,那帮汉子退的退,倒的倒。程鹏一把揪住那白面中年男子喝道:“说,怎么会盯上我们的。”
那为首的道:“我们知道思琪旅馆的葛琳大姐不简单,她接待过的客人我们都会拦截一下,敲点小竹竿。不给也就算了,没别的意思。”
“那姓葛的女人知道你们这些勾当吗?”我上前问道。
“我们那敢让她知道?”那为首的惊悚地连连摇首,“她的后台很硬,搞不好会送命。”
“你就不怕我们会告诉她?”
那为首的装作可怜兮兮地道:“我们只拿一点零头,又不报官,一般人也不愿多事。所以,葛大姐并不知情。”
葛琳会真的不知情?我不相信。“葛大姐今天还接待另外一拨人,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头吗?”
那为首的有些迟疑,我拿出五百元塞进他手里,那家伙即刻爽利起来。“那个为首的我认识,曾经盯过他的哨。他叫陶希全,是九江船运公司的调度。他那伙人势力大,我们不敢招惹他们。”
“好吧,你把你的姓名地址告诉我,以后我还会给你们好处的。”
我把那家伙的情况输入手机,又把那个陶希全的情况也输入手机。然后对他们说,想太平过日子,今天这个事全都烂在肚里去,否则我的团伙人会要了他们的命。“都滚吧。”我道,那帮家伙一阵风似地很快散开。
“你相信那些人的话吗?”程鹏突尔问道。
我笑笑道:“不管是真还是假,让当地警察去查就行了。”
我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我们上去后直奔火车站。到了火车站,我又拦了辆计程车去了长途汽车站。这才坐上南昌到上饶的大巴士回衡兴去。
回到谷源坑口,我让张得旺立即与姜生联系,看能否借机南下深入贩毒网线。张得旺对此感到把握不大,六十万在我庄亦夫看来是个大数字,对蓝牙贩毒集团来说根本瞧不上眼。不出所料,姜生回电对这次交易的数量根本没放在心上。电话是按了免提的,那方说的话我和程鹏都听得很清楚。蓦然,姜生又来了电话,“张大哥,你说这次买卖是你小舅子葵龙做的?”
张得旺忙道:“是葵龙和他的老同学一同做的,你记得吗?他那老同学你曾在上海火车站见过的。”
“哦,我知道。那晚还幸亏有了他,那个黑大个。怎么他也想趟这种混水?”
“谁不想多捞点钱嘛。”张得旺道,“你看,这笔款我们怎么上交啊?”
“这样吧,六天后总部有个大型庆典活动,是庆贺教主生辰的。你把葵龙带过来,让他把这笔款作为礼物敬献给教主就行了。”
“那么,我们还有那个黑大个一起过来?”
“都过来吧。”那边姜生道,“你们先坐火车到昆明,在昆明的琪栖宾馆会有人接待你们,到那时你们就听从那里人的安排就行。那笔款是现金吧,你让昆明的那些人帮助换成美金,然后以葵龙的名义献给教主。”
“你帮我们想想,我和黑大个给教主送什麽礼物才好?”
“你们就不用送礼了,把葵龙带过来就行。好,就这样。祝你们一路顺风。”姜生说着就把手机给挂了。
我望望程鹏,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就这么顺当,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毒枭巢穴?程鹏脸上也浮上一丝笑纹。张得旺也在笑,但笑得有点苦涩。他迟疑地道:“亦夫警官,这趟路程很是凶险。你千万要当心,我总感到姜生的话里藏着些什麽。”
“管他呐,只要能混进贩毒总部,怎么都行。”我高兴地道,“喂,程鹏大哥。这些情况就由你向上海方面市局汇报吧,另外你把南昌葛琳、九江陶希全和南昌那个街头混混的情况都向市局汇报,让市局出面把这些情况转发给南昌方面的警局。”
程鹏点了点头,我把手机交给了程鹏,里面储存着南昌的一些情况。他接过手机立刻走了开去。我这里拉住张得旺打听蓝牙的情况,可惜他也知道得不多,曾听姜生说过总部名称叫蓝牙。具体在什麽地方,他不知道也没有去过。这次能去了,是福还是祸难以预料。张得旺有点忧心忡忡。
南下的路程很顺畅,到昆明以后一切都有人替我们安排妥当,连出境手续也替我们办好。在昆明机场候机厅,我们三人都拿到小本本的跨国签证。坐飞机到达仰光,然后坐大巴士连夜继续南下,到了目的地已是翌日清晨。领队的吩咐大家,先集中到一幢现代高楼的底层大厅稍作休息,然后就参加教主的生辰庆典。
好在大多数人在设施华丽的大巴士里睡得很舒坦,对接下来就参加庆典活动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致。我心里直叫苦,天性晕车晕机,一路吃了两次茶苯海明片,早就困倦得不行。正想找个地方偷着再瞌睡一会儿,姜生过来了。他拉着我就走,稍后来到一个所在,很多人在登记礼单。姜生拉着我来到一个穿白袍的老者身边,让我拿出那装满美金的大红包给他,在硕大的红本里写上我庄葵龙的名头。那老者朝我点点头笑了。我也笑嘻嘻地朝他鞠躬行礼。
遂后姜生向我招呼一声就不知忙什麽去了,我拖沓沓地回到人头涌动大客厅,程鹏和张得旺忙过来询问。我摇了摇手笑道:“没什麽,姜生拉着我去送礼了。”
他俩神情缓和下来,随后众多侍者引大家到不远处的大餐厅用早餐。
阳光漫照,众人纷纷走出那幢现代楼宇来到空旷的大草坪上。这座毒枭巢穴如此豪华恢弘令人瞠目。一座西班牙皇宫建筑风格的堡垒耸立在硕大草坪中央,周围到处种植着热带树丛,芭蕉、棕榈、椰果等树木粗壮挺拔,有的直插云端。再远处就是几排现代高层楼宇,前面并竖有一座古怪的牌坊,画着蓝色的海浪和一条大白鲨,上面提有本地文字和中文的“蓝牙庄园”字样。
极美的庄园风光被那些四下散立的武装人员和四角高矗的岗楼抹上怪异的惊悚的阴瘆氛围。整个庄园四周围墙上都装有高压铁丝网,众多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散布四周。我怀疑这个国度是否处于战争状态?
我环顾周边情况,遂把目光落在今日参加庆典的来宾们身上。足有几百号人吧,个个衣着鲜亮,富足满满的模样,其中不乏西方人士。我想能够资格进这蓝牙庄园的应该是各路贩毒团伙的领导人物,真得留心看尽量记住,日后或有用。正思量着,忽听得两声枪响,有两具躯体从城堡五楼的一个窗口抛出,立刻有几个武装人员奔了过去把那两具躯体拖了出去。
我忙凑前细看,那两具显然已是死尸,死者都是额前被击中当即死亡。今天的喜庆日子还会有这种杀戮,真是不可思议。
逾后约半个时辰,城堡那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疾奔而出,列队两旁。从大门到草坪尽头立时伸展开一条红地毯,一辆华丽精致的敞篷式厢车由两只幼年白象拖拉着踏着红地毯缓缓而来,四周众多俊男倩女簇拥着厢车,边走边散布着种种鲜花。我接着一朵粉芙蓉细看,是真的鲜花,似乎还留有朝露的滋润呢。看那漫天海地的鲜花,真够破费的。当真贩毒能敛财富,富可敌国的财富。
稍后,庆贺礼仪启动,草坪左右边缘两排拖地的大喇叭齐齐奏响,不知奏得是什麽曲子,有些悲壮,更多的是沉闷的呜咽。我极不愿享用这种调儿,斜瞥一眼搭档程鹏,他还是一副死相板板的模样。张得旺却看得如醉如痴,半张着嘴,一副傻样。我捅了一下他的腰部,“怎么,上了天堂了。是不是?”
张得旺一激灵,忙陪笑道:“哪里,哪里,我才不稀罕这些呐。葵龙,你看那个鄂教主。她叫鄂丽华,是蓝牙庄园的女主人,今年才三十岁。漂亮得像个仙女,是不是?”
我这才留意朝今日的女寿星望了望,容貌是够美的,像中国女人。可是她的脸像戴着一副假面具,死板板的,没有年轻姑娘应有的愉悦温婉的意态。
不知为何,几个武装人员从人堆里拉出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那汉子吓得跪倒在女寿星面前连连磕头,鄂教主脸上毫无表情,突尔掏出一支极精美的手枪朝那汉子脑袋上开了一枪,那汉子身一歪就倒地咽了气。旁边一端茶壶的少女被吓得一声惊叫,茶壶翻倒在地。那教主转手就给了这少女一枪,也是击中前额眉心,霎时倒地毙命。全场一片寂静,许多人脸色苍白,汗流满面。我不由大怒,“什麽东西?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该这么草芥人命么。”
刹时有一帮武装人员冲了过来,刚要拽我就被程鹏撂倒几个,领头的立即把枪口对准了程鹏。我忙拉了一下程鹏,暗示他忍着点,不要莽然出手。自己上前挡在了程鹏前面,朝那领队的冷笑道;“怎么,话是我说的,有什麽冲我来。何必再乱开枪杀人呢。”
那领队的一下把我拽出来,朝那辆厢车面前推了过去。那女教主冷冷地望了我半天,才缓缓言道:“你叫什麽,你的引路人是谁?”
她会说中文,我颇感意外,遂道:“我叫庄葵龙,没有引路人。我自己来想瞻仰蓝牙女主人的绝代风华,谁料想只听到杀戮声,闻到重重的血腥味。太让人意外啦。”
我正说着,两个武装人员把张得旺推了过来。那领头的用本地话跟那女教主说了一通,女教主立即把手枪对准了张得旺的脑袋,“你是这家伙的引路人?”我忙拦在了张得旺的前面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看不惯你的作派。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要牵连别人。”
那女教主忽而一笑,收起了手枪。“谁背叛了我的王国,谁就得死,这就是我的作派。不管你是否满意,都得听从我的,因为你是我的人,绝不能背叛主人。”
“那么这个小姑娘呢?”我怒道,“难道她的命还不值一把茶壶?你这样的人已经拥有那么多,就应该懂得人的生命的尊严。对他人生命的尊重,才能拥有驾驭他人的权利。否则,只能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张得旺忙捂住我的嘴,把我推搡开去。程鹏也过来把我拖回到人群中去。我犹自气咻咻地瞪着那个女魔头。
那鄂家女紧紧地盯了我一阵,竟然也不理睬我,命令庆贺大典继续进行。我周边的人立刻像瞧怪物似地上下打量我,然后皆缄言而退,把目光转向隆重盛大的庆典仪式。程鹏在我耳边低语一声“有种”随即又恢复死相板板的表情。
张得旺还想劝说几句什麽,被我一摆手吓得咽了回去,随后他又被眼前繁华喧闹的气氛吸引了过去。我发了一通火,周边的人也极少了,我便靠在一棵棕榈树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几许,我被程鹏摇醒,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侍者前来引我们去各自的住宿处休息。我和程鹏被引进城堡主楼,发见张得旺和其他众多宾客大多被引往草坪边缘那几排现代高层楼宇。
我们进了电梯直上顶层,遂后我和程鹏被安排住进两个房间,房内设施都很华丽精致。我是802室,程鹏在我隔壁803室。如此我放心了,进了房间倒头便想睡。不多时,程鹏进来邀我同去参加晚宴。
出了房门,正在等候的几个服饰华丽的男佣引导我们乘电梯下到底楼,走进一间估摸可容纳几百人的豪华餐厅。居中巨大的水晶吊灯银光四射,弄得餐厅里的宾客们脸色都是白兮兮的。
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把我和程鹏居然安排在正前居中的餐桌上,不多时女寿星和一帮人过来,竟然在我们的餐桌上落座,我和程鹏惊愕得面面相觑。瞬时程鹏恢复一副毫无表情的死板相,我则与旁座的宾客们寒嘘搭讪一番,能与女魔头坐在一桌肯定是贩毒集团极有脸面的人物,我可得记住他们的脸相,或许日后抓捕他们会有用。同桌的这帮人个个油光满面,衣饰高档,都是富足了的大头。我左右逢缘地应酬着,就是不朝那个女寿星瞧上一眼。只感觉她是一身赭红着装,到底是紧身套装还是拽地长裙都没有看清楚。环顾宴厅,我没有看见张得旺,不知他被安排到哪里去了。
同桌宾客向我敬酒的人居然不少,起始我还能应付,几杯进口便不胜酒力。幸好程鹏很能喝,十几杯进肚,依然死相板板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变。我脸庞发烫,心跳如鹿,便对程鹏道:“老兄,我这几天都没有睡足觉,路上要晕车又吃了两片晕车药。这会儿我真的不行了,我要睡了,你帮我回房间去。”
说罢,我就扑在桌面上瞌睡起来。迷朦间听得程鹏在跟女主人招呼道:“我这位兄弟喝高了,先前路上晕车又吃下几粒晕车药,早就睏得不行。在下替他向主位赔礼。对不住,我们先告辞。”
程鹏扶起我,才走几步就一下把我抱起,来到了电梯口。稍些时,我们回到802室房间,我真的上床便深深地酣睡过去。
翌日,我醒了已是日照晌午。我赶紧洗漱完毕就着装出门,廊道上除了武装警卫,那个管家和两个男侍在来回溜达,见我出房门忙赶过来,“庄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共进早餐。”
“你家主人?”我瞻顾廊道两端,静悄悄的别无他人。“我隔壁的程鹏呢?他去了哪里?”
那管家笑笑道:“那位程先生已在草地上活动身板,你随我来吧。”我无奈地跟随那管家,走了几步便停住了。801室?女主人的房间?我心底一阵颤动,那么说,我就住在女魔头的隔壁。
那管家引我走进那房间,哦,这套房间的配置简直是皇宫妃主们才能有的,豪华精美至极。我倒不在乎这些,住宿破庙与居住富丽堂皇的皇宫对我来说是一个样。我关心的是那女魔头如此待我是何居心?
那管家把我引进后自行离去,悄然关上了门扉。毒枭女魔头正在接手机,我坐倒在沙发里闭目养神,耳朵却竖起听着她的谈话。似乎是海外的来电,谈着几棕生意,我注意到了几个“吕宋港金兹苑、长仓种植园、希斯里顿仓储”等地点。我在脑海里重复这几个地方的名称,随后竟有点迷迷糊糊又想睡了。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缕奇香袭来。我睁开双眸,女魔头正坐在我旁边,一身月白色薄绒睡袍,一条玉臂搭在我的肩背上。我赶紧坐得离开些,她又坐得靠近来,“你怕什麽,我会吃了你吗?”她脸上少见地浮出了笑影,“昨日,你可真的得罪了我,留你这条命就是要让你做我的人。做了我的人,就不能背叛,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我微微一笑,“你呀,一个姑娘家,说话得温柔些,有必要死啊活的做足狠戾相。再说,我给你做事,不就是你的人吗?你如果做事上路,我们也不会背叛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很好吗?”
鄂家女冷冷一笑,“你以为给我做事就是我的人吗?不,他们只是我的雇员,我劵养的狗,我的奴才。他们若背叛我和我的王国,只有死路一条,掀头盖。”
“掀头盖?”我不解地问。她手指往我脑门上一顶,口里“啪”一声。哦,枪击脑门前额。我很不高兴地缩了缩脑袋,干脆眼朝天花板,再也不想理睬她。
“喂,你叫葵龙?真的是从江西衡兴山沟沟里出来的人?”鄂家女圆睁杏眼,又上下细细打量我一番。我知道,说谎要有百分之七十余是真的衬着,才有信服力。“我原本是上海人,出生在上海,祖籍浙江宁波。做上海知青时长期得到葵花姐的帮助,才认她作了姐。张得旺和葵花姐对我有恩,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常有走动。你可不要为难他们,如果你有什麽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说,我尽量让你满意就是啦。”
“我说嘛,怎么看你这个葵龙也不像个乡下人。”鄂丽华笑道,她问起我的真实姓名,我就告诉她我叫庄亦夫,是衡兴纺织器材厂的保卫干事。因为想多赚钱跟着得旺哥搞上这个危险买卖。心想,她就是查到我是警察,我也不怕。警官就不会贪婪弄钱了?这世道还没有清白至此吧。
我正暗忖着,忽尔两条雪白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颈,那女人温润的嘴唇贴在我的嘴上柔柔地吻着。我忙推开她,“哎哎,我说鄂总,鄂大小姐。你得搞清楚,我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人,可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鄂丽华抿嘴一笑,“我就喜欢成熟的男人,有没有家室无所谓。你依从我,万事好商量。如果不顺我意,当心你的老婆孩子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我苦笑着摊摊手,这算什麽?她一笑,又要凑了过来。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立刻起身走到窗扉旁去接电话。我想走,又想听她在通话时说些什麽。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只听得“下个月八日上午,海马滩桥墩….。”这句话,对方可能是中国人,她用中文回答。
我正想站起身听得清楚些,忽然“啊呦”一声娇叫,一个服饰华丽的女侍端着一杯绿茶,被我一碰茶水全撒在她手上,白皙的纤手顿然出现一片红印。呀,茶水很烫。我忙从茶几上拿起一杯冰啤水浇在我的大绢帕里,替她擦去茶渍,然后捂在她被烫伤的手背上。又用冰啤水浇湿绢帕再捂在她的手背上,几经冷却,烫伤的红印似乎稍褪了些。我边用绢帕替她包扎好伤处,边歉然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当心弄伤了你的手。过会儿你去厨房找点冷油敷在烫伤处会好得更快些。”
那女侍低眉敛目地轻声说了一声“谢谢”,赶紧收拾了茶具退了出去。我望着她心想,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在这座魔窟里讨生活,岂不很危险?
“咳嗯”随着一声轻咳,鄂丽华又坐到我的身边。我正担心这女人又要无礼,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用早餐吧。”
她拿起摆在茶几上的铜铃摇了一下,少顷两男侍推着餐车进来。早餐不外乎牛奶、糕点,还有一叠煎鸡蛋饼。但那套银质餐具极精美,很有气派。我们俩默默地吃着早餐,我喝了一杯牛奶,两块煎蛋饼就搁置了。她的胃口很好,摆在她面前的牛奶、甜点都吃了,还把我剩余的两块煎蛋饼也吃了。餐后,我托词告辞。她也不阻拦,摆了一下手。我忙起身跟她招呼一声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