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毒品交易
在自助餐厅用过午餐,我跟着张得旺他们来到隔壁新星旅馆他们在二楼的房间。约定时间刚过,那几个北方买家就派人过来邀请。随后在吴宫娱乐场地一间暗室里,双方谈妥了价格,确定了交接钱货的时间和地点。时间紧迫,就是当晚十点钟在上海火车站南出口的地下停车场内实施货款两相交易。而且,此刻起双方人员都必需猫在旅馆房间里,谁也不许外出走动。每个人的手机都放在旅馆房间一只抽屉内锁上,行动前谁都不能动。
这下,我内心有些紧张,怎么才能把信息送出去呢?下午两点,张得旺突而对我说,“葵龙,你去服务台帮我领一张火车时间表,今夜事情办好看看是否来得及赶上火车。”
我答应着出去,对方立时有一人起身跟在我的身后。如何才能打出电话,我暗忖着来到大厅堂服务台,意外看见了保衫分局缉毒组组长唐兴智。分局还是不放心派人跟了过来。我笃悠悠地来到服务台,先要了一包云烟,然后要了一张火车时刻表。
这时张得旺过来把那个跟稍的北方汉叫了过去,不知在与他说着什麽。我趁时忙在服务台的记事本上撕下一张小纸条,写下毒品交易的地点和时间,然后再加一句“全部警力”。我想,这次毒品数量大,对方来人肯定颇多。瞧这几个跟我们猫在一起的北方汉子,其中两个是携带短枪的。今晚行动很有可能是一场枪火拼杀,还是小心为妙。
我手心捏着小纸条,刚转身那唐兴智就朝我走过来。“喂,朋友。借个火。”唐兴智道。我把打火机给他的同时那张小纸条也到了他的掌心。
“谢谢。”他点了烟后,把打火机还给我,低声说了一句“有人接应,听他的。”然后才愰悠悠地出了厅堂大门。
我把火车时刻表递给了张得旺,跟着那北方汉一同回到了二楼房间。张得旺不知与他讲了什麽,那北方汉子似乎很高兴。我悄声问张得旺都跟那家伙说了什麽,张得旺笑了笑道:“你是正点的人,不听也罢。”
我翻了一下眼,也就缩进沙发里闭目养神了。
上海火车站南出口的地下停车场,灯火幽暗。已是夜晚近十点,停放的车辆很少。徐州方面来的人竟有十人,一大半都有短枪。李世保这边也有不少的人,他们大都是随车而来。双方各都驶来了两辆中型面包车,交易时不用搬运东西,双方派人到对方车上查看,一方看毒品货色;另一方看货款大致数目。然后双方都到对方的车上把车开走就行了。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望了张得旺一眼,然后朝停在近旁的一辆车靠过去。张得旺对李世保道:“事情办妥了,你是随车走还是跟我们走。”
李世保笑道:“我当然随车,这么大的一笔巨款放在谁那里都不放心。”
“那么,我和葵龙就走了。”张得旺说着朝我这里走来。
姜生道:“我跟张大哥他们走。”他还想在这娱乐场玩个通宵呐。
此时倏然四下里暴发喝叫,“站住,都不许动。”瞬间许多便衣警察把众人和那四辆中型面包车团团围住,有几人想掏枪抵抗都被倏然跃过来警察扑倒铐住。我趁乱忙拉过姜生就躲到停着的那辆车后面,张得旺紧跟着我蹲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张得旺急急地低声道。我也装得很紧张,“快,我们从那边走。”
我带着张得旺和姜生借着一片阴影后退到墙边,然后迅速闪到一个拐角处猛跑起来,后面有几个警察发现了立刻朝我们追了过来。车站里虽也有不少行人,但都不知发生什麽事,竟没人来拦住我们。我带着这两个人又拐了个弯,忽然一个高大似铁塔的汉子着一身保安的制服出现在我面前,闷声闷气地道:“葵龙,你在干什麽?”
“哦,老兄,是你啊。”我知道是来接应的人,忙以熟识的口气道,“我有麻烦,快帮我去拦住后面的人。”
那铁塔汉死相板板的拉着我紧走几步,把我们推进一个小房间然后关上门就走了。我摸了摸满头的大汗,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我们所在的是一个衣帽间,是值班人员换衣服的地方。“得旺哥,这种事日后不能再干了,钱再多还是命要紧。”我坐到一个硬板凳上说道。
张得旺道:“那个帮我们的人是谁,不会带警察来抓我们吧。”
姜生也紧张地望着我,我迟疑地道:“不会吧,在上海读书的时候他是班上对我最好的同学。不过,那家伙也是班上最会打架闹事的,为人却很讲义气,我想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约过近一个小时,门响了,铁塔汉进来。他望着我冷冷地道:“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走出来,车站的廊道上仅有极少几个行人,没有人注意我们。我对铁塔汉笑道:“谢谢啦,老同学。你怎么还是一副死相板板的模相。”
他望了望我没有作声。我对张得旺道:“得旺哥,现在我们去那里?”
张得旺望望姜生,姜生道:“还是分开走吧,目标小点。那么我先走了。”
他正欲走,张得旺忽道:“那我的…..。”姜生点点首,低声道:“我知道,我会跟上面说说,还是让他们直接把款子划进你的帐户吧。本来想另外给你些奖励,可是没想到今夜会出事。以后再说吧。”
望着他渐渐走远,我对那个铁塔汉低声道:“能否派人盯住他,他背后的贩毒集团在上海肯定有联络处。今夜交易出事,他一定会急着去找上头的人汇报。”
铁塔汉道:“你们到前面大门口等着。”说着他摆动着颇壮的身材疾步而去。我和张得旺缓步而行,我忽然说:“得旺哥,这点你做得很聪明。”
“我……。”张得旺不解我指什麽。我笑笑道:“你儿子被抓的事,你没有告诉南方来的那些人吧?”
张得旺笑着摇摇首,“我怎么敢呐?如果说了,他们不但不会帮我,还有可能灭了我儿子的命断了我后顾的念想。”
“明天,明天你等着我的音讯。”我说道。他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感激地连连点首。
在火车站的正大门,我们稍候会儿,一辆黑色轿车驶到我们面前,那黑铁塔摇下车窗朝我们摆了摆手,我和张得旺坐上车。这辆黑色轿车在午夜清冷的街道疾驶,不多时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名为柳巷的旅馆。我们在铁塔汉带领下进了旅馆,在服务台我和张得旺都领到房间的钥匙和门卡,我的房间就在张得旺房间的隔壁。我看到了铁塔汉的暗示,就对张得旺道:“得旺哥,你先休息。我还有事要办,明早与你共进早餐。”
走出柳巷旅馆,我和黑铁汉上了那辆黑色轿车,我这才问他尊姓大名。“程鹏。”他说了这么一声再也不作声了。我觉得怪没劲的,还程鹏万里呢?死相板板的模相。约行驶了半个时辰,我们到了目的地,我这才发现我们是站在上海市公安局办公大楼门前。夜已深,除了执勤的警卫,门口几乎没有其他人。
我跟着程鹏进了大门,上了电梯,来到六层的一间小型休息室。里面站起来五个警官,其中我见过的有保衫分局的局长和副局长。经保衫分局局长介绍,我与市局局长和副局长握手,也和保衫分局副局长握手,和另一个警官握手时,那人的手劲特别大,疼得我差点叫起来。这个警官是市局禁毒总队的队长叫沈湘乡。我想他可能是湖南人,喜欢吃辣椒。我调迁到江西数年就是学不会吃辣椒。
“今夜你是立了大功啦。谢谢你,也祝贺你。亦夫警官。”市局柳洪宏局长笑道。其他人纷纷朝我笑着点首致意。
我忙站起身笑道:“没什麽,这是警察应该做的。”
“听说你对破获南方贩毒集团已有了一套想法,说来听听。”
柳局长说着示意我坐下慢慢说,我把张得旺的情况和我所知道的南方贩毒集团情况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出我的打算。“我要让张得旺作引子深度潜入贩毒集团的贩毒网道,甚至直插到毒枭的巢穴,然后送出信息让所在国的政府军和几个国家的联合警力一举捣毁毒品源头,再伺机击破各个条线的毒品走私网道,我想会有大收获的。”
“你的想法很大胆,也有可行性。”柳局长思量着说,“你们的看法怎么样?”众人议论起来,最后一致认为可以实施,但必须作好计划。
我心底有点不耐烦,表面上更谦和地道:“那么就请领导们弄个计划出来,我呐先行动起来吧,机会不等人啊。”
柳洪宏局长笑了,“好吧,湘乡队长制定计划;亦夫警官先行动。这个行动就叫‘捕鲸行动’吧。”
众人都点首赞同,市局周智礼副局长笑道:“这是一场跨国缉毒行动,亦夫警官责任重大。你是上海人吧,我已跟局座商量过,从现在起你就调入我们上海市公安局工作,作为执行特别任务的秘密警察,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保密的,你的个人档案也将封存。”
我忙道:“是不是我的户口也可以回上海?我还有老婆和孩子呢。”
周副局长继续道:“考虑到你的工作极度危险,为了你和你的家人的安全。你和你家人的户口都会迁到上海来,并给你的家属安排一个安全的环境,你就放心吧。明天我就会让人事组织部门办理此事,由他们全权处理,不用你插手。你专心完成你的任务就行。”
这下我心里可高兴啦,忙站起来表示感谢组织的关心和帮助。然后我对保衫分局局长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提议暂时把张保信放出来,让他跟他父亲一起回江西。我也会随他们父子一同回江西衡兴,然后伺机而动。另外,请转告林义生,让他先回江西,我不能与之同行了。”
那保衫分局长笑道:“你不说我们也会那么做的。我们也会告知你们的岳雨丰局长,你已有重要任务,你在那里的工作让他另行派人顶上。这些你都可以放心,日后有什麽需要我们保衫分局帮忙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我连连称谢。柳局长指指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程鹏,对我说道:“程鹏警官原是海军陆战队的连长,去年调来我局工作,也是一名特勤警官。今后他就成为你的搭档,你也要设法让他混入贩毒集团。”
我望望那个铁塔汉,他还是一副死相板板的模样。在海军陆战队混过必有过人之处,我笑嘻嘻向他伸出手,他快速地握了握我的手,一点笑容也没有。可我就笑不出来了,被他握过的手疼得要命。众人看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回到旅馆,张得旺听得动静忙跑了过来。我告诉他,明天他的儿子就可以出来和我们一起回江西。当老爸的高兴差点跳起来,我乘势给了他一个任务,把程鹏也拉入贩毒团伙。张得旺也是个极机灵的人,他稍作沉思就有了办法。我和他一样,这才放心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晨雾迷蒙,街坊幽寂,程鹏的黑色轿车已停在柳巷旅馆的门前。程鹏领着张宝信匆匆走进旅馆,不多时敲开张得旺的房门,父子相见自是亲情难释。我让进新搭档,忙问昨夜派人跟踪姜生的情况如何。程鹏言语很简洁,但意思明暸。姜生昨夜进了西郊的一座私人别墅,那家的男主人是一家国企的老总,夫人是一家实业公司的总裁。据暗中跟踪的便衣警察回报,姜生与之联络的是那家夫人。遂后,姜生连夜出来直奔火车站,是上海直达云南昆明特快列车。警方的便衣已跟着上了那趟列车。
我点点首,吩咐程鹏一旦有那个跟踪便衣的消息及时告知,欲以此来估判贩毒集团的人脉毒网究竟蕴有多大的能量。至于那幢别墅的动静,闵行分局虽已有布控。但没有确实的证据是奈何不了他们,我暗叹着摇了摇首。我望了望程鹏疑惑的目光,也没心思跟他多解释,便问他是与我们同去江西还是另外有事处理缓些时辰成行。他让我们先走,他随后就到。我告诉他,到了江西衡兴直接去谷源坑口村找张得旺,他是张家新雇来的卡车司机。遂后,我把程鹏领到隔壁,让他与张得旺见面后,又吩咐了几句。程鹏始终很少说话,但神情上看得出他对这次任务是很认真的。
程鹏离开后,我们就在旅馆附近小吃部用了早餐。然后给旅馆接了帐就坐上计程车直往上海火车站。午夜抵达衡兴,张得旺带着儿子投了亲戚家住宿,我回家与老婆儿子相聚。在家里我素来不谈工作上的事,只告诉老婆如有人来办理全家人调迁到上海的事,让她尽量配合。但眼下,此事还是对外缄默为好。她再三吩咐外出做事多注意自身安全,如是絮叨听得多了,每次总让我泛起一缕绵绵柔情。
翌日,我回到县公安局跟局座和政委汇报上海之行的情况。两位领导已从先回来的林义生那里了解一些,再听我如是说,也较完整地明白了上海方面缉毒意图。我当然没有说工作调遣之事,这事上海那边领导自会与这边领导沟通,我们当兵的服从便是。但我望着胖嘟嘟的局座心底有些酸痛,他真的待我很好,我的恋家情结又让我不得不有负于他。
在科里,林义生对我没让他参加上海的缉毒行动很是不满。但他似乎也有些知道日后我会有更危险的任务,也不多说什麽。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他立刻来了精神。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日后那些事就拜托啦。”他挺了挺胸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配合好的。”
一直在旁关注着我们的宋小丽忙拽着林义生问是怎么回事。林义生自豪地道:“日后我会告诉你的。”
宋小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笑着点点首:“日后你和小林要多多帮助局座办事,在衡兴县缉毒任务才刚刚开始呐。”
宋小丽虽然知道得并不多,她还是很认真地冲着我点点头。我笑了,不由地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多保重吧,我的同事们,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朦胧的意识里竟然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悲哀。
入夜,程鹏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了他,然后让他先到一家旅馆住宿。天色刚启明,我就驾驶着老吉普,悄悄叫上岳雨丰局长,然后带上程鹏。三人坐着老吉普往谷源方向疾驶而去。
到了谷源坑口村,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人,跟着张得旺上了他家的后山。这是微雨阴霾的天气,我们在山涧树丛茂密处找到了张得旺秘密藏匿毒品的山洞。进了里面,洞内颇宽敞,但空气很沉闷,是仅有一个出口的封闭式洞穴。里面储存的毒品都是用厚厚油脂纸包裹着的。数量很大,都是用吨量来计算的。
我们四人出了洞,仍在洞口摆上掩体物。张得旺告诉我们这个洞只有他一人知道,连他儿子都不知此处有个洞穴。我们来到一个短松坡上,烟雨濛濛极少有行人经过。从张家带出两把纸雨伞正好派上用场,我们四人就在雨伞下开始商讨起日后本县缉毒的事宜。
程鹏拿出一份上海带来的绝密文件的复印件给了局座,待局座看过后,程鹏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纸看着它渐渐变为灰烬。众人都没有言语。少顷,局座开言道:“昨夜我已接到上海方面和省厅的电话,情况我已明白。张得旺,我很遗憾我们衡兴出了你这么个人。如今你能戴罪立功,这使我很高兴。日后,你一定要掩护好亦夫警官和程警官的身份,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些毒品,你要借口封存。没有我和亦夫发话就不要发货,如要发货,我警方必有安排。你家人的安排,在路上我和亦夫警官已商量过,我们会给你儿子安排进全日制寄宿学校,你妻子将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宿,费用由我们出。为了你儿子和妻子的安全,这些都要注意保密。你的全部精神要放在如何配合亦夫警官和程警官的行动,早些破获贩毒集团你们合家就可以早日团聚。”
张得旺连连点首,说了好多感激的话被局座阻止。局座告诉他,配合警方破案就是最好的感谢。随后,局座让张得旺先行离去。显然,局座已知道我的调遣,也知道我和程鹏将执行更危险的任务。他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摇愰几下,又与程鹏紧紧地握手,然后有点哽咽地道:“我无其他言语,只是想跟你们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们的生命属于国家也属于你们自己,千万千万保重好自己。”
我摸了摸眼泪,连连点首。程鹏还是一副死相板板的模样。我想安慰局座几句,但一时竟不知如何说了。程鹏突然冒出一句:“局长放心,我会保护好亦夫警官的。”
局座冲着他直点头。局座和我都知道,像程鹏警官这样人要么就不说,若说话份量是很重的。我们又商讨着日后缉毒行动一些细节问题,有一点是不言而喻的,在我们摸清毒枭巢穴之前,这里利用毒品出货引蛇出洞,随之顺藤摸瓜的行动还不能实施。因此,如何让张得旺拖延或不出货是很关键的。
我们下山,程鹏留在了坑口村,我和局座驾驶着老吉普离开了谷源回局里去。我跟着局座刚走进局长办公室,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打开手机,是程鹏的声音,他接到上海方面信息,说那个跟踪姜生的便衣警察已牺牲,他的遗体是在通往昆明的一条隧道里被人发现,闵行分局已派员去案发地点勘察。局座发现我的神色不对,就询问出了什麽事,我告诉他,上海的一名警官跟踪贩毒分子时被对方杀害了。局座的神色愈发凝重,“亦夫,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想笑他太过忧虑,但还是慎重地点头答应。我们得主动出击了,我想着拿起手机与张得旺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