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卧底追踪
上海这座大都市正经历着改革开放的时代嬗变,用她那时尚繁华风貌向世界展示着惊人的魅力。
望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看着形形色色的往来人群,再瞧着街道上往来穿梭的大小各色车辆,我有点头晕目眩。每日里生活在这种环镜里,让人奋进,也会让人被奢靡生活和贪婪欲望拖进地狱。我暗忖着,拍了一下林义生的肩头,“不要傻楞着,小林。我们快走吧。”
林义生正在一间硕大商店的大橱窗前半蹲着,细细查看着各类衣饰的名牌和价目,直挤眉吐舌做着怪模相。“呀呀,真是不可思议。”他连连摇首啧咋着,“亦夫大哥,就这么件翻领运动衫,鳄鱼牌的,要价是一千二百元人民币,会有人买吗?”
正好有一帮少男少女嬉闹着从我们身边走过,个个衣着鲜亮,发型时髦怪异。林义生紧走两步跟上我道:“亦夫大哥,你看见没有?刚才那个把头发染成橘红色的小伙子,一边耳朵上还挂着一个光灿灿的银质大耳环呐。”
“大惊小怪,快走吧。”我没好气地道,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十字路口,我蓦然伫立。遂后招呼一辆计程车到跟前,我和小林坐上计程车。“两年没回家,上海又大变样了。现在连自己家的路都不认识了。”我有点沮丧地道。
“闵行区耀都路君华新城。”我报出地址,然后闭眸养神。小林像观西洋镜似的不时朝车窗外望去,观赏着大城市繁华景貌。
到达目的地,我们已在车上坐了近两个钟点,我估摸着等红灯就耗去半个时辰。我走着,不时向路人探询君华新城的走向。
“亦夫大哥,你还真的不认识自己的家啊。”林义生惊讶地道。
“我父母的家五年内有两次搬迁,如今这个地址还是去年新入住的动迁房。我没来过当然不认路。”我说着指指右侧道,“喏,应该就是那里。”
君华新城,清一色的十一层楼高层建筑,住宅区内至少有五十余幢楼宇吧。新型住宅区门面构筑得豪华气派,门口有两个保安在执勤。虽说是近郊的新型小区,周边已是商铺林立,人来车往,很是热闹。遂后母亲告诉我,这里还是中档住宅区,不远出已辟出几处高档豪宅区,如星河湾、君豪福邸、望族苑等,每平米均价都在五万左右。我站在阳台上朝豪宅区方向眺望,果然气势不凡,光看那超时代的楼顶建筑就让人瞠目结舌。
林义生进城区,活像刘姥姥首次进大观园,什麽都是新鲜的。父母新住宅有三室两厅,很清爽的。我一间间地看,不是观赏新住宅的装潢设施,是在寻找大儿子的生活痕迹。老妈说要下午四点后才去学校接孩子,中午孩子是在学校用餐。我说让他自己回家不行吗?老妈说才刚上学的孩子就得有家长接送,否则会很危险。可能是指过马路吧,道路上来往的车辆确是太多。乖乖,我儿子的房间竟然也放着一台电脑,我们县公安局也不过有两台电脑。
“妈,孙子刚上学,怎么能让他用电脑呢?”我朝老妈叫道。林义生也跑进我儿子房间四下张望,满脸的羡慕。
老妈满不在乎地笑道:“他同学家都用上电脑,我们怎能让他被其他同学比下去。”
“小孩子能用啥电脑,只是用它玩游戏罢了。这样会影响学习的。”我不满地道。
坐在厅堂沙发上的老爸放下手中的报纸道:“对,孙子太小,玩电脑会妨碍学习。来,儿子,你帮老爸把电脑搬到我的房间去。”
我答应一声,就要动手搬电脑,却被老妈拦阻。“亦夫,不要听你爸的。老头子要电脑就是想上网炒股票,也是没日没夜的。再说,孙子回来一看没有了电脑,肯定要吵闹。”
“他敢,小鬼头。他回来我还要看他的学习成绩呐。”我说着,执意把电脑摆到父亲的房间里去了。
这里刚调停好,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岳雨丰局座的来电,“亦夫,你在哪里?”
“我在父母家里。”我感觉到局座声调有些焦虑。
“你现在就赶到保杉公安分局去。那个叫张宝昌的闹着要自杀,你快赶过去吧。”局座道,“最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
“好的,我这就去。梁喜达去谷源…..。”我想问梁喜达去谷源调查得怎么样,话没说完局座已把手机挂了。
林义生在餐桌上吃着老妈做的青菜肉丝炒年糕。他边吃边东张西望的,我去厨房取了一瓶辣椒酱放到他面前。林义生忙往碗里倒拌着辣椒酱,边朝我笑道:“味道不错,你也赶快吃了你的那碗,我们马上就走。”
我们急匆匆吃了一顿最简单已迟的午餐,赶紧与父母告辞而离去。等赶到保杉公安分局已是华灯初上,大部分警察已下班。留值的两名警官看过我们的证件,其中一警官急忙引道,把我们带到拘留所。
负责此案的警官齐卫兵接待我们,先把江西籍的嫌疑犯张宝昌被扣押情况简洁讲述一番。遂后,我把张宝昌和张宝信两人诸多情况跟齐警官讲了,并拿出那张四人合照给他看。齐警官默然点首,稍作沉吟又疑惑起来,“我们原也怀疑他身上的身份证不是他的,现在清楚了他的真实姓名是张宝信。可是,这个小伙子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拘留至今,始终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整日眼泪鼻涕的。刚才还用脑袋撞墙,被我们制住绑在座椅上。庄警官,我带你们去见他。”
我和林义生跟着齐警官来到拘留所关押张宝信的地方。我明白齐警官不安的心境,一个年仅二十的嫌疑犯,案情未查明暸就突尔自杀而亡,那会是警察怎样严重的失误。上苍垂愍吧。
关押在拘留所的年轻小伙子果然是张宝信,此时人比相片上的更憔悴、更消瘦。看那摆在小桌上的晚餐有鱼有肉颇丰,小伙子却无心食用。浑身似乎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所控制,不时地颤栗,不时地呻吟,精神濒临崩溃。
“庄警官、林警官,我们先去用晚餐吧。”齐警官道,“晚上八点左右会有医生来给他检查诊治。”
“我看格能,侬自家去用餐,我跟小林就在格里陪格小伙子用餐。小林,你去买两份盒饭。”我朝齐警官点点首,示意有我在请他放心。可能是我用上海话与之交谈,他也用上海话跟我说话。
齐警官笑道:“好咯,林警官也勿要出去。我会让人把晚餐送过来,等歇再会。”
齐警官走后,我和林义生就隔着小桌子与张宝信对坐着。我示意小林先与之对话。林义生会意,就用江西衡兴县的方言开口道:“我和亦夫警官都是从江西衡兴赶过来的。我叫林义生,是衡兴本地人。我们是老乡对不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说是不是?我们知道你是张宝昌的堂兄张宝信。你在害怕啥子?不就是在吴宫娱乐厅兜售那个药丸子,跟这边的警察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不就行了嘛。”
张宝信渐渐抬起头,怯生生地望望我们,又迅速低下了头。
“看你这副怂相,现在知道怕啦,当时怎又做下这种鬼事情。”林义生用很浓重的地方话狠狠地训斥道。他也真的很生气,自己家乡的人做这种该杀千刀的贩毒买卖,又在上海被擒住,实在是给衡兴人丢脸。
我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小伙子,心头冰凉冰凉的。才二十出头的人就走上这条险道,是不知法律的厉害还是甘愿被人利用,贪图赚大钱。贩毒品害人害己,许多人在这毒品上弄得家破人亡,生不如死。可恨的毒品贩子。
有人送来盒饭,还有外卖的熟食。我忙起身要付钱,那人道:“齐警官已付过了。”我连称谢,从那人的服饰看来是警局的外围人员。
那人走后,我招呼道:“小林,吃饭。小张,你也不要缩头缩脑的。来,一起吃饭,饭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张宝信起先还犹豫,随后慢慢地跟我们一样大口吃起来。龟儿子,可能有好几顿没有进食,一副饿狼相。我夹了几块肉片放到张宝信碗里。“多吃些,才二十出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就得吃好点,长长膘。”
逾时半刻,我见小伙子吃得差不多,便道:“宝信,吃饱了吗?”
张宝信点首,“饱了,警官你问吧。我一定老实交待。”
我扬了扬眉,笑道:“你小子能知道什麽?我说,你听。对就点头,不对就摇头。然后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张宝信连连点首,睁大眼睛瞪着我。“你也不要紧张,我们慢慢聊。”我说着便开始将话题切入正点。“你家在江西衡兴谷源乡的坑口村,是不是?”张宝信点首。“你和你父亲为贩毒集团收藏很多毒品,有一部分就藏在你堂弟宝昌家后门的池塘里,还有在火车站行李寄放处;而大部分毒品是藏匿在你们家后面的山岭里。是不是?”张宝信又点首。“你害怕,你父亲也怕得要死。因为你们家面临非常大的危险。是不是?”
张宝信惊愕地望着我,连连点首。“大警官,你怎么都知道了?你得设法救救我,救救我爸和我妈,救救我们全家。我给你大警官磕头。”
小伙子说着就伏首在地连连朝我磕了几个响头。“起来,起来吧,我们警察不作信这个。你放心,我们从江西赶来,就是来救你们全家的。你要想活,你们全家都得听我的。”我说着,把张宝信拉了起来。“你听着,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舅舅。哎,你妈叫啥?”
“我妈叫尹葵花,姓尹名葵花。”
“很好,此刻起我不是警官,我是你的舅舅尹葵龙。你爸是不是也在上海了?”
“是的,葵龙舅舅。”张宝信摸去眼泪,很认真地道。
“乖,我的好外甥。你暂时就在这里待着,这里很安全。明天我就去找你的老爸,也就是我的姐夫。他住在哪里?不会是一个人吧。”
“连我爸一共三人,都住在吴宫娱乐厅隔壁的新星旅馆二楼204房间。”
“很好,宝信外甥。”我摸了摸小伙子的头颅,“从今日起,你安心吃饭,安心睡觉。一切由我葵龙舅舅来办。”
张宝信连连点首,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
我拉了拉林义生就走出了拘留室,齐卫兵警官立刻迎了上来,把我们让到一间休息室。我一进去就躺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休息室墙上大大地贴着“严禁吸烟”的标幅。
林义生一下坐到我身旁,道:“亦夫大哥,你在搞什麽鬼?怎么就成了张宝信的舅舅。还说他们家有很大的危险,你是在吓唬他吧。”
“那小子还用我去吓唬吗,他自己都吓得要撞墙了。”我坐直身子很认真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张宝信全家确实面临极大危险,只有我亦夫警官能救他们。只捞个舅舅当当,便宜那小子了。”
齐警官两眼发光,忙把椅子拉到我面前,坐下后直盯着我,满脸的疑惑和期盼。我心里有点得意,却很谦和地向他笑笑,“哦,对不起。我忘记让人做个笔录了。”
“不要紧,有这个就行。”齐卫兵笑着向林义生伸出了手,林义生有点尴尬地瞧瞧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型录音机递给了齐卫兵。我当真很生气,朝林义生瞪了一眼。林义生忙起身替我沏了一杯绿茶,又赶紧帮我点上一支新开启的云烟。齐卫兵道,“亦夫警官,你快说说,张宝信他们家面临什麽样的危险?”
“好吧,我给你们分析分析。”我刚欲说,忽想起什麽。忙对林义生道:“快,你快去跟梁喜达科长联系,让他立即把张宝信父母的照片传真过来,今夜一定要传到,有急用。快,你这就去。”
林义生极不情愿地起身,遂疾步而出。我对齐卫兵道:“其实这些都是我的判断,准确度十不离八九。张宝信的父亲为贩毒集团收藏毒品数量很大,我们在池塘和车站发现的毒品仅是小部分,绝大部分都藏在山里。我可以断定毒品藏匿地点只有张宝信父亲一人知道,他不告诉儿子是怕其参与过多有生命危险,他不告诉贩毒集团任何人,是为了自己保命。其实他是一个庞大贩毒集团一处储存仓库的负责人,也是毒品集散中转站的站长。但是,他确实是在刀尖上过日子,极有可能会赌上他全家人的性命。一在他手中过量的毒品巨大,被政府抓住就是死刑的判决;二是一旦那些毒品损失,或被政府缴获,贩毒集团放不过他,他也是个死。如今,他藏在两处的毒品已落在我警方手里,那些大量藏匿在山里的毒品储放仓库,我也能估摸出在哪个方位。何况他儿子张宝信被你们上海警方抓住,这死老子不急得上吊才怪呐。所以,我明天就去找他,让他跟我们警方合作。我庄亦夫就是他们全家的救星了。”
说到最后,我不由地笑了。“哦,齐警官。你们警局的全部警力要做好准备,明晚或后天,我会把信息传给你们,让你们把那些正在进行毒品交易的贩毒团伙一网打尽。”
“你怎么知道会有毒品交易?”齐警官急急地问。
“张宝信的老爸来上海一趟,是逛大街欣赏大都市风景的吗?”我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有事我可以跟你联系。”
看着齐卫兵把他的手机号码输入我的手机内,我收起手机,打了个哈欠。“你给我们安排住处了吗?我要去睡了。”
“早已安排妥当,你随我来。”齐卫兵引我去休息,不无担忧地道:“明天就你们两人去与张宝信父亲接头,是否有危险?要不要我局再派几个警员跟着你们。”
我一下停住脚步,认真地道:“千万不要派人跟着,林义生也不能去,我一人前往就行。否则要坏事。听着,你们只要随时准备出警就行。”
保杉公安分局的招待所装饰华丽,施设齐全,较之五星级宾馆亦不逊色。我随齐卫兵进了一个房间,倒头就躺到塌塌米的大床上。齐卫兵刚要离去,我忽坐起道:“刚才你是否又将录音机开启了。以后跟我不许用这玩意儿。”说罢,我又躺倒在床上。
齐卫兵笑笑,也不作声,悄然关上了门。不知过了几许,我被人摇醒,是林义生。我酣睡正浓被人打断,心里实是不爽,正欲喝斥他几句。忽见他身后站着好几个警官,忙站立起来,疑惑地把目光投向齐卫兵。经齐警官介绍,来的这几位都是保杉公安分局的头面人物。我忙与局长、副局长,还有刑侦科科长、禁毒支队队长一一握手。待大家坐下,我忙偷窥了一下自己腕上的手表。乖乖,午夜一点钟,这帮人都赶来,真够急的。
保杉分局局长盯着我望了一会儿才缓言道:“庄亦夫警官,你是如何看待明后天的缉毒行动,有什麽具体打算?”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和估摸判断的一一告知。然后,我道:“我们江西衡兴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周边翠岭叠嶂,河道纵横。铁路、公路、水路四通八达。贩毒集团选择衡兴谷源作为藏匿毒品的储存仓库,就是看中其交通地域的优势。如此,他们的毒品可以很便捷地流向上海、徐州,南昌、上饶,福建、广州,以至云南昆明。我估摸着毒品源头应该在南方甚至境外东南亚诸国。就国内而言,从南到北衡兴都是必经之地。明天或后天,毒品交易量不会小。你们抓住这次毒品交易的上下线,主要是买方那头,我估计是北方那边的,顺藤摸瓜你们会有很大的收获。我嘛,就想利用张宝信父亲打进去,混入到那伙贩毒集团中去,然后往南直插下去,直到毒品的源头。我要将南边贩毒集团的老巢以及他们在南方的毒品进出网路全都捣毁,为被毒品害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千家万户讨个说法。”
说到劲头上,我忽然把目光转向林义生,:“怎么样,江西衡兴梁喜达队长的传真来了没有?”
林义生忙把传真文件递给了我,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叫张得旺的照片,与他儿子张宝信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情上更精悍阴鹜。“行了,明天我就去会会这个张得旺。你们等着我的信息。”
局长和副局长交换了意见,然后又与我探讨一些行动细节。我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些明天行动思路,心想一切都得灵活机动,现在预测如何能当真。事实上领导深思熟虑对行动的成功还是很有帮助的。随后我朝禁毒支队队长唐兴智瞥了一眼,好个机灵鬼。这个不足三十的年轻人立刻伸出手跟我要了手机,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输入到我的手机里。
翌日上午,我出现在吴宫娱乐场地厅堂里。我坐在厅堂一旁的沙发上喝着绿茶,看着《新民晚报》,目光不时地瞟向大门注意那些出入的人。不消半个时辰,我等的人出现了,跟随他左右的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我立即站起身来,朝那个在照片上已见过的中年男子叫道:“喂,得旺哥。你这个混不死的东西,把我那个宝信外甥弄到那里去了?”
没等张得旺回过神来,我上前搂住他的肩背,把他推拽到另一边去。遂朝那两个中年人挥挥手道:“我们哥俩有话要说,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过来。”他们望向了张得旺,张得旺也冲他们点了点头,那两人自行走了开去。
“我儿子怎么样?你们没把他怎么吧。这事都怪我,与那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张得旺急急地道,眼泪都要流出来。我摁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不要着急,你儿子情况很好,你先喝口水静下心来。”
我看着他喝下了半杯水,这才笃悠悠地道:“倘若不是你儿子宝信求着我,要我来救救你们全家,我才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与你这作恶孽的人相见。”
“都是我不好,亦夫警官。只要你能救我救我儿子和老婆,我什麽都听你的。”
“你认识我?”我有点吃惊地望着他道。
“你是我们那里大名鼎鼎的亦夫警官,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张得旺苦笑道,“这种作恶的贩毒勾当我早就不想干了。只是你不干人家也会灭口的;干了又伤天害理,对不起民众,对不起政府,被抓住也是被枪毙的命。亦夫警官,只要你能救我们全家脱险,我都听你的。服从你的安排,接受你的处置。”
“听着,我现在是你的葵龙小舅子,为外甥的事赶来的。我和你是一伙的。”我道,“你们放在水塘里和车站寄存处的毒品我们已经知道,那么你放在你家后山的毒品是大宗的吧。你说具体在哪里?”
张得旺明白我的用意,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在我耳边详细地说出毒品藏匿地点的地貌特征和他所做的标识。我有点讶异地望望他,“这么大宗的毒品,你是怎么做到独知无二的?”
从张得旺那里得知,贩毒集团往往是通过火车货运将毒品运输过来,由张得旺用自家的两吨卡车运往谷源坑口村他的家中,对外称是烧制竹炭所需的特制燃料。每次贩毒团伙将货物运抵他家,张得旺就会在当晚夜里悄无人声的时候,用大板车将毒品一次次运到山里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重新藏匿起来。取货时也是他先将货物从山里运回家,然后让取货人从他家将毒品带走,有时那伙人也会让他把毒品送到火车站的行李寄放处。如此,即使贩毒集团想抛弃他,也会念在那批毒品的藏匿点,不敢灭口杀人。亦即货物安全,他们全家才是安全的。
我吩咐张得旺从现在开始藏匿于山里大宗毒品暂时不要出货,理由就是风声紧,警方盯得太牢。让他把这些事逐渐往我身上推,有事我来跟他们谈。我暗里的打算,一是适当时候出货时,这些毒品都要成为我警方擒获贩毒团伙的诱饵;二是敛货不放虚与周旋,为混入毒枭巢穴制造机会。
张得旺当然乐得如此,这样他可以减轻风险,甚至渐渐退出贩毒勾当。他对我抱有信心,除了我是警察还有一个当时我并不知情的原因。眼下张得旺明白的就是保住我就是保住他和他的全家。
我探询这次出货的数量和交易毒品的时间地点。张得旺告诉我,此次毒品交易数量颇大,约有半吨位。交易时间地点尚未定,就在午时买方会派人过来接头,再确定具体的交易时间地点。本来出货无需他跟来,这次南边会有人来与他相见,交付他储存保管毒品半年期的薪水。
我告诉张得旺,只要他配合我行动戴罪立功,毒枭和毒网破宰后他和他的儿子都会得到宽大处理,他们生活如必要的话可以安排到安全地方去久住。但是,在与我合作过程中会有危险,他要有个思想准备。张得旺认真地点首答应。我很高兴,“走,我们去与那两个人会面。”
走在娱乐场的廊道上,我又问:“这次出货交易,他们会让你参加吗?”
“当然会。他们认为人多些可以壮胆。”张得旺微笑道,“这两人已与我多次打交道,他们肯定会拉着我一同去。他俩是从云南那里来,年纪较长的叫李世保,另一个叫姜生。听说他们是由教主直接派过来的,做这趟买卖。买方是徐州那边过来的,要的量很大,那边也有个大的贩毒团伙。”
“你们的头称作教主?”我有点奇怪,国内似乎没听过这个叫法。
“这是我们这边贩毒集团对头领的称呼,总部是在老挝境内离南边的海很近,听说是家族集团的买卖,黑白生意都做,有正规合法的经营名头。他们领导层是叫作长老团,教主是他们的首座。”
“那个总部你去过没有?”
张得旺摇摇首,“我还不够资格,没去过。那个叫姜生去过,只说那个地方很漂亮,也很隐蔽。一般人如贸然闯入立刻会被打死。外国人对法律概念似乎更不在乎。”
我默然颔首,遂后我们在一个幽暗的包厢里见到那两个南方来客。他们坐躺在沙发里被四五个女侍者围拢着,我和张得旺才进门就被后面跟来的三四个女侍者推着倒在另一旁的沙发里。
我猝不及防被压进沙发里,不由大惊。既而发火,“去去,我才没有那么多钱化在你们身上。走,快走。”
一听说我是白手,姑娘们轰然而散。待我坐起,还有两个女侍者依然坐在我身边。我不客气地道:“你们怎么不离开?我这里是不会给你们付钱的。”
那个叫李世保笑道:“你这小舅子怕什麽?张大哥会替你付钱的。”
我见张得旺也被几个女侍者缠得够呛,但他仍从几条大腿缝隙间朝我直点头,示意我不要担心付费问题。好家伙,又有四五个女侍者要围拢过来。我忙跳起,蹿到门口,推开前来纠缠的侍女们朝张得旺道,“得旺哥,你也收敛些,不怕我回去告诉葵花姐吗?”
李世保和姜生指点着我相继大笑,朝那帮女侍叫道:“谁把这家伙压得趴下,大爷每人赏人民币壹佰元。”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五六个女侍拉回去压在沙发里。眼前尽是丰乳肥臀,脸上尽是红唇印。我想发脾气骂人,那帮女孩子根本不容我出声。最后还是张得旺跑过来帮我解围。“算了,算了。我这小舅子是念过大学的,弄不惯这个。再说我老婆知道,又要怪我带坏了她的兄弟。”
我这才坐起身,呼出一口气。我朝那两个还在取笑我的南方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出去找盥洗室。当我把脸洗干净,甩着湿漉漉的两手回到包厢,姜生围着我转了两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直瞧得我心底里发毛。遂后,他朝李世保使了个眼色,两人都笑了起来。我把疑惑的目光转向张得旺,他只摇摇头笑笑,也不说什麽。
我坐到沙发上,赶走那些女侍,就大口地喝茶。“葵龙,你少喝茶。待会儿就要用午餐了。”张得旺说道,又对李世保笑道,“葵龙是我在谷源好帮手,事实上我搞的这些都是他在帮我出主意。但他人还正点,你们就让着他吧。”
“当然,当然。”李世保忙笑道,“葵龙是你的小舅子,那也是我们的小舅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吃亏的。走吧,我们去吃饭,过会儿北边的客人就要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