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公安局因局长的失踪闹得人仰马翻,焦灼间马新忽然接到嘉实化工厂党总支书记高玉莲的电话,说杨峻局长已在市中心医院住院治疗。马新顿然松了一口气,“高书记何时有空?我们正要找你谈谈。”对方回答随时恭候。
大卡车爆炸案,车辆、以及上面装的化学货物都是嘉实化工厂的,自然要追查到厂方的责任,厂方领导高玉莲书记当然知道这点。
杨峻在医院醒来,前来探视的有省委领导、省厅领导、市局同事,就是不见他最想见的那位。马新过来带来了总理和公安部谢安淳部长的来电问候,还带来广州那边发来的问候电报,杨峻知道那是史济民和曾明他们传来关切的信息。
杨峻向马新探问大卡车爆炸案追查得如何,初步判断车辆和化学货物是作案者趁嘉实化工厂出货时抢劫而得,那些炸弹也是从化工厂偷取材料自制而成。嘉实化工厂的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杨峻转脸问小王,那个米老头下落查到没有?王晓东摇摇首。杨峻剑眉深蹙,让沈亮赶快把**英叫来,他有事要询问。遂后众人离去,杨峻留下了段司生,说过后有事要安排。
未过半个时辰,**英赶到了。杨峻单独召见她,“你和她是否知道米老头的藏身之处?”**英摇摇头,大卡车爆炸后,她和小姐再也没有找到她的父亲,她父亲也没有跟她们联系。杨峻又追问那货车里的炸弹是从哪里弄来的?**英说小姐父亲本人就是制作各类炸弹的能手,为此他曾获得党国二级云翘勋章。
杨峻最后问道:“是否是你和她把我送进医院的?”
**英笑着点点首。杨峻也笑了,“那么,请你把嘉实化工厂的高玉莲书记请来,我要与她好好谈谈。”
“高书记如今已被监管。”**英皱眉道。杨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英离去。杨峻让人把在外等候的段司生和沈亮叫进来,他把敌特制作炸弹的专家米老头漏网,米娜就是米老头的女儿,也就是嘉实化工厂的高玉莲书记。又把她反对其父行径,多次劝阻不成,及时向公安部门提供情报的种种事例都告诉给这两位从省厅来的公安干警。然后把他以往搞地下工作时与米娜的原緣也一一告知。遂后,他提议:一是派军队进驻嘉实化工厂,对该厂实施军事管制,严防化学物品,制作炸弹的原材料流失。二是发放有头像的通缉令,全面搜捕米老头,严防他再次实施爆炸破坏活动。“如今,米老头是危及我市安全的最大隐患。”杨峻不无有忧虑地道。
段司生和沈亮一致同意杨峻的提议,表示立即与有关方面联系,作好部署安排。
段沈两位离去后,杨峻躺在病床上歇息,脑子里尽是米娜的影子。
不知时逝几许,杨峻被一阵微风拂面弄醒,耳边传来阿娥“咯咯”的笑声。她用一娟帕在他脸上来回扇动,旁边还站着小王和高玉莲书记亦即米娜。杨峻忙坐起身子,阿娥朝小王眨眨眼,两人嬉笑着跑了出去。
杨峻示意米娜再坐近些,遂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杨峻劝她自动如实向政府和党组织讲出一切,他也会为她向组织上提交申诉,争取政府对她的宽大处理。
“不论今后你的结果怎样,我都会等着你。”杨峻真诚地道。
米娜笑着点点头,轻柔地道:“我都听你的。”
杨峻搂住她的肩头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我也是。”米娜抬起湿润眼眸,微笑道。杨峻吻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逾后数日,米娜拿着写好的材料到市委组织部,向党组织主动交待自己以外的历史问题。前日市党委已收到杨峻在医院里写出的高玉莲即米娜历史和现实情况的证明材料,市委作了批复后已转到市委组织部。所以,党组织听取米娜情况交待后,让她在家等候处理,不要外出走动。
米娜回到家里,心头一阵轻松。她躺在床上,满心装的都是对杨峻的爱。突然,有人急急地敲打她家的门。打开门,进来的是段司生和沈亮两位警员,他们接她上了轿车后才告诉道,她的父亲在荷禾巷幼儿园劫持了五十余个儿童,要与政府对抗。如今,那些儿童和十几捆集束炸药关在一起,危在旦夕。劫持者的条件就是让政府把杨峻交给他,由他来处置。
驱车来到荷禾巷,武警已把幼儿园团团围住,警察在外围拉起警戒线拦阻焦急的家长们和来往围观的市民。车停,米娜跳下车就往幼儿园里跑,在段、沈两位警员的示意下,武警让出了通道。米娜进去后,外面的市局副局长马新和林立飙等人暂停喊话,一时静默,众人都在等待米娜的消息。
逾后一个时辰,米娜出来了,神情很沮丧。她没能劝动父亲放弃杀戮,向政府投降。怎么办,这关系到五十几个儿童的性命。她父亲发疯了,什麽事都干得出来。
“就叫杨峻来,或许他有办法。”米娜道。
“不行,杨峻中毒未能痊愈,这事不能让他知道。”马新道,众人都认同他的看法。段司生掏出手枪递给了米娜,“别人进去都有可能激他引发炸药,只有你进去能接近他。”
“你是说让我动手?”米娜惊愕地望着手枪,“那是我的父亲…..。”
“那里有五十余条幼小的生命。”段司生严肃地望着她道。米娜缓缓地接过那把手枪。是的,我必须保护好那五十余条幼稚的小生命。“我去。”她咬牙道。
一人挤了过来,从米娜手里抓过手枪还给了段司生,“我去,别人去都没有用。”杨峻笑道。“米老头不就是想要拿我出气吗?”
米娜抓紧了他,“不行,他会打死你的。我去,他不仁我就不孝。”
杨峻拍拍她的手,“我会应付的,你放心在这里等着我。”
“那,我们一起进去。”米娜说着紧拽着杨峻的胳膊,跟他一起走进了幼儿园。
马新一把抓住了在旁边干着急的王晓东,“混小子,是不是你去医院告诉老杨的?”一旁的阿娥用力拉开马新的手道:“不关他的事,是我把杨局长叫来的。”
马新气咻咻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从旁边警员那里拿过望远镜紧张地朝幼儿园里看望。杨峻和米娜来到那间有着众多小朋友和几包集束炸弹的房间,杨峻举着双手道:“我来了,米老先生。你说话可要算数,我杨峻可以任由你处置,但这些小孩子你得全部放出去。”
“当然,我要这些小家伙做什麽。”米老头把枪指着杨峻的脑袋冷笑道。
米娜忙拉开房门,朝那两个还愣怔着的幼儿园女教师道:“快呀,快带着孩子们出去啊。”然后她来到她父亲身边把他手上的炸弹引爆遥控装置一把抢了过去,放到一个女教师的手上,低声道:“把它也带出去。”
那幼儿园女教师“哦”的一声,立即招呼着小朋友们快快地跑出门去。
米老头笑道:“娜娜,这有用吗?只要为父朝炸弹上打上一枪,效果是一样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我自己炸自己的房子又有什麽关系?”遂后,他把目光又转到杨峻身上,默默打量了一番。
眼下杨峻是第一次见到米娜的父亲,他清瘦高挺,精神矍铄,很有点大学教授的模相。但此刻,他盯着杨峻的目光是那样地怨毒、愤恨。
“你就是那个叫柳瓦亚的臭小子?”米老头的语调却出奇地平静。
杨峻点点首:“那是我曾经用过的名字,我的真实姓名就是杨峻。”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让你死吗?”米老头冷冷地道,“一是你几次破坏我们的行动计划,让我党国利益损失惨重;二是你欺骗了我女儿的感情,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他说着上前把枪口顶在了杨峻的前额上,缓缓地言道:“你放心,你死我也死,我们俩共同上路。彼此也不寂寞。”
杨峻静静地望着他,也不言语。米老头正要扣动板机,米娜抓住那把手枪把枪管移到自己脑门上。“爸,你要打死他,你就先打死我。”
“娜娜,这小子害得你那么惨,你还护着他?”米老头怒道。
米娜眼泪流了下来,“爸,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爱他,他也爱我。倘若他死了,女儿也不活了。”
杨峻一下把米娜拉在了身后,急急地对她道:“米娜,不许你胡说。我是对不起你,我死了你得活下去。要不然,我在地底下也不会安心的。”
这时,外面的喊话声又响了起来。“米老头,不许伤害杨局长。否则,你和你的女儿都会受到政府严厉制裁。”
米老头冷哼一声,“我会怕你们政府?笑话。”但他看见米娜艾怨的目光,眼神即刻黯淡下来。“好吧,杨峻可以免死,但活罪难逃。”说着,他就朝杨峻身上打了两枪。
米老头哈哈大笑,“我要你尝尝每逢阴雨天那种奇痛的滋味。”随即,他朝自己脑袋上开了一枪,轰然倒地。
随着枪响,武警和警察纷纷冲了进来。米老头已自毙,米娜跌坐在地发怔,马新和段司生等人忙扶起杨峻,只见他身中两枪,血已浸透衣衫,神志尚还清楚,但已痛得脸色惨白,汗流满面。“这个老狐狸。哦,痛死我了。”杨峻咬牙道,几欲昏厥顷刻又痛得醒过来。
担架刚要推上救护车,杨峻用力抬起身招过小王,“你帮我照顾好她…..。”话未完又痛得昏过去。小王拉着阿娥冲着远去的救护车大叫道:“杨局长,你放心。我和阿娥会照顾好她的。
经医院抢救,两颗子弹取出,杨峻生命无虞。但医生告诉马新等人,这两处枪伤的位置十分麻烦,即使伤口痊愈,会留下后遗症。日后,每逢隐晦气候,伤口处会复发疼痛,是那种让患者极其痛苦的疼痛。马新他们询问有何根治方法,医生摇头说目前我国还没有根治这类神经元损伤有特效的药物。
逾后几日,对米娜的处置意见下达,虽说她对破获敌特组织、破坏敌特计划有很大的功劳;但她隐瞒敌特身份,领导化工厂期间让敌特趁其职务之便偷取大量制作危险武器的化工原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政府法制机构判决她五年的劳教监禁。米娜当即表示服从判决。政府的又一宽大处理就是考虑到杨峻受伤住院需要有人照顾,米娜的服刑延缓一年执行。
遂后的日子,杨峻住院调养伤痛的身体,米娜经日护理在旁。这是他们结识以来最幸福甜蜜的时光。米娜父亲的后事,小王和阿娥帮助着已办理妥当。又一桩喜事是王晓东和阿娥准备回广州缔结良缘。但让人不舒畅的或者说不理解的是国家时局有些乱哄哄的,连小学生都跑上街头说要“破四旧,立四新”,好好的庙宇、佛像以及古董市场都被砸烂、毁掉。
未逾半月,仍住在医院里养息的杨峻突尔接到调令,是总理通过公安部下达的总理亲笔指令,命令杨峻即日赴大西北执行重要任务。数年后,马新他们才知道杨峻局长是被军委指派到核试验基地执行安全维护任务。在那空旷的荒漠地带,杨峻枪伤后留下时而发作的奇痛竟然被一个当地牧民用草药和烟熏等土方法根治痊愈。
米娜送走杨峻后,提前进入服刑期。不久她被移送的白茅岭劳改农场接受改造。
五年刑期结束,她出了农场来到重庆,正值文革期间。她很快意识到像她这样劳改释放人员,有着历史问题的人是很难在那环境里安然生存的。于是,她又拿着简单的行李回到白茅岭农场。不多久,经林立飙和已退休的马新等人帮助,**英和她的丈夫也来到了白茅岭农场跟米娜做了邻居。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又是一个初春的早晨,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驶进白茅岭农场。身为国家安全局高官的杨峻来了,他和米娜这对年已五十六的有情人再次会聚,做了多年事务长的米娜烧了一桌的好菜肴,召集众多邻居来庆贺她与心上人的相聚。没想到就在这极其简单的宴席上,被众人怂恿着杨峻和米娜举行了很热闹的结婚仪式,**英夫妇做了他们的证婚人。
数日后,杨峻带着米娜到北京定居。逾时一年,国安部批准了杨峻的申请,将他调到重庆工作。几个月后,重庆市荷禾巷那座楼宇重新进行装修,原来的幼儿园在前年已迁居到一处更宽敞的新建楼房里。经简单装修后,杨峻和米娜夫妇入居其内。同时,**英夫妇又住进了新兴里,做了他们的老邻居。
乔迁之日,很多以往熟识的老同事皆来相聚,独缺了曾明这位老战友,据说他已在去年就因患肺癌病故,杨峻黯然神伤。
入夜,夫妇俩坐在葡萄架下,望着遥远没有星光的空际。突尔,米娜道:“我们去孤儿院认养一个孩子吧。”
杨峻搂紧了她的肩头笑道:“我听你的。”然后他搂住她肩背轻轻摇晃着,胡乱地吟唱起自编的歌谣来:我无不怜爱地望着你的脸,或把你轻轻抱在怀里。
你依靠着我静静睡眠,青春嫣红在你面颊上渐已消褪。
任那时光无情地在流淌,你在我心底依然沉重。
一切依照你的心愿,让哀伤远远地随风飘逝,
爱的情感已让我们其乐融融,问君复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