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小希

作者:子雅    更新时间:2015-07-01 16:36:47

温柔的小希

六十年代中期,中国内地正处在文革动乱大旋风的肆虐中,地处上海市区东南隅的日晖港却显得异样的静谧。不足五十米宽的河面流动着黝黑而腥臭的浜水,偶而有装粪的船只来往其间,那时空气中愈发漫散开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日深夜,一个年仅十六周岁的少女扶携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跌跌撞撞地来到这日晖小港口,面对着黑黝黝的臭河浜水,竟然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惨淡的月色辉照里,可以看见河面上荡漾开去的一圈圈涟漪久久才渐渐平息。

数日后,人们发现她们的尸首浮荡在河流拐弯处的堆积漂浮物中。尸首被打捞上来,警察也赶来了。有人认出死者,报告警察说这是一对母女,她们就是座落在宛平南路和龙华路交接口一幢小型花园洋房的主人家,男主人在上个月因不堪忍受被划为牛鬼蛇神而遭到游街批斗,喝下一小瓶脚癣药水而自杀。数日前,一帮造反队和红卫兵闯进她们家实施抄家。那个造反队的头目在当晚就赶走她们母女,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和一堆破烂家具全部搬入这幢典雅的花园小洋房,俨然成为这幢小洋房的新主人。

时光流逝,岁月荏苒,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随之而嬗变。原来臭气冲天的日晖港河浜水曾有几度被治理而变得清爽了些,可是过不久又还原成原来的污垢模样,市民们有议论说政府把大把的钞票扔进了河里,还不如发给老百姓过日子呢。

薛宝昌才二十出头已是上海一家建筑材料总公司的助理工程师,因是大学毕业直接进入企业单位,跟着有经验的师傅做了两年的徒弟,如今在业务上已能独挡一面,他对自己的前程充满着绚丽的期待。虽说,他是跟爷爷住在鲁班路的一套居住面积仅二十余平米的公房里,离他在闵行上班的公司总部也很远,但因从小就和爷爷在一起生活,祖孙俩感情很好,日子还是过得舒坦惬意。

去上班的路程那么远,小伙子最怕挤公交车,好在公司接送的班车在离他家很近的鲁班路和丽水路十字路口有一个站点,每当他坐上厂车就闭目瞌睡,弥补夜晚玩电脑缺少睡眠的不足,上班路远的憾意亦全然消失。

这日, 薛宝昌刚欲出门去上班。刚欲走出家门,就看见早早出门参加早锻炼的爷爷回家来了。老人家似乎摔着了,走路一拐一拐的,身边还有一位妙龄少女帮着搀扶着,那少女是那么认真和小心翼翼。

薛宝昌急忙赶上去接过爷爷,还连连地称谢。他爷爷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宝昌,你谢什么?是不是你阿爷伤得还不重?怎么,还不赶快扶我老头子进去歇息。”

那少女松开扶持他爷爷的手,嫣然一笑。那笑容十分美妙,把年轻的小伙子看得呆怔起来。

“你在作啥?快扶着点。”他爷爷叫道,“宝昌,这次觉着不对头,你阿爷的脚踝好象是骨折了。”

薛宝昌忙扶紧爷爷,把爷爷扶进房间,同时回头示意那少女稍侯片刻。幸好是住在底楼,薛宝昌暗忖道,他以极麻利的动作把爷爷安顿在床上,捏了几下老人的脚髁,又捏了捏脚指,觉着爷爷的伤势并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便稍作宽心。

薛宝昌替老人盖好被子,然后赶紧出门,那少女依然伫立在那里。看见薛宝昌从楼道门走出来,又冲着他微微一笑。小伙子心内怦然大动,也不知爷爷在背后的房间里叫喊着什么,他歉然地朝那少女点头致薏。

“真的十分感谢。幸好是你把我爷爷送回家,否则老人家回不来,我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他。”

“没什么,我也是路过,发现老人家摔伤了,就扶他起来。谁见了都会这样做的。”那少女微笑道,“你看是否要送老人家去医院,我原来想直接送他去就近的地段医院,老人家执拗着不肯去,一定要先回家。”

“不用去医院。刚才我看过了,只是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不要紧的。”薛宝昌笑道,“不知姑娘家住哪里,是否要回家?你看,我正要上班。我可以送送你,公司晚些去也没关系,今日我刚巧有个外勤事务要办。”

薛宝昌说着掏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告诉同事说他今天上午直接去北京东路一家供货商店的仓库验货,下午赶回到公司总部去。那少女说她也正要到南京路上去,他们可以同走一段路程,薛宝昌内心愈发地火热起来。

薛宝昌和那少女一路走着聊着,一同坐上公交车。薛宝昌得知那少女姓徐名叫小希,是平安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今天欲去南京路购买些东西。

薛宝昌关注着少女,总觉得这个叫徐小希的女孩子笑得特别地柔美,整个神情却总是那么郁闷闷的,秀美的双眸闪动着忧伤的情感。她,脸色十分苍白,体态也十分轻柔。她听着薛宝昌说话,神情很温柔,很能善解人意。但那种温顺中带着几分伤感,让小伙子满腔的热情很快冷了下来,紧接着一阵阵隐隐的酸痛从心底里慢慢地泛涌上来。

薛宝昌突然有一种冲动,拼死也要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然而,小希又朝他微微地笑了。薛宝昌几乎要掉下眼泪,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为何这么地想流泪,内心是如此地酸痛。

“薛家哥哥,我要到站了。再见哦---。”小希轻柔地朝他笑道,轻轻摆了摆十分白皙的细手。

“哦?”薛宝昌猛地一震,忙道,“我也在这里下车,反正这里离北京东路已经很近,走过去也是很快的。”

薛宝昌和徐小希先后从公交车下来,一同走在繁华的南京路上。一路上,徐小希很少说话,她很认真地倾听薛宝昌说话,时而投以幽幽凄美的微笑。

薛宝昌望望街道两旁高耸的楼厦,洁净而华美的商店橱窗向人们展示着种种时尚的货品;他又望望不时从身旁走过的行人,其中不泛成双结对的青春美少年。南京路上一切都是那么雍荣华贵,勃勃而有生机。但是,走在他身旁的小希是那么轻盈而苍白,象一缕悠悠从山坳里飘浮出来的轻烟;又象是远古而来的天外仙姝,偶然飘落人间,清纯而幽远,不食人间烟火。

“你知道吗?徐小希。不,我就叫你小希,可以吗?”薛宝昌转脸俯视着身边沉默的女伴,轻柔地问道。

徐小希抿嘴一笑,默然点首。

“天呐,你的笑真美,能迷死人。”薛宝昌笑道,“可惜,你似乎不爱说话,但你能倾听。倾听,那么认真地倾听别人说话也是一种美德。小希,你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哦,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从他身边走过的行人,有几个回过头望望他们,似乎有些诧异。薛宝昌又望望身边的小希,清瘦而轻盈的体态,一条鹅儿黄的连衣裙,清秀光洁的脸庞蕴含幽忧的哀伤。

这是2008年的年轻少女吗?真是难以相信。薛宝昌暗忖道,活泼、爽朗,不顾一切地嬉戏;或者,匆匆而行,趾高气扬地指点着让人们按照她的意志去行事。现代女人不正是如此吗?倘若小希能成为我薛宝昌的女朋友,我会比侠士还要侠士,会为她而献出生命。为了她,我敢跟任何人决斗,绝不皱一下眉头。

薛宝昌开始向小希谈起自家的情况,他要让小希了解他的一切。薛宝昌在念初中的时候就来到上海,户口报在爷爷家里。奶奶早几年就已亡故,在上海市区他还有一个叔叔和阿姨。他的父母还没有成为夫妻前都是从上海到江西九江的郊区插队落户的知青,先后进了九江市国营轧钢厂工作,成了夫妻后双双下海经商。如今薛宝昌的父母在九江最热闹的地段开设一家酒馆,特色香辣小龙虾是他们的招牌菜肴。

薛宝昌四年大学生活过得丰裕舒适,全依赖父母每月寄来的大笔钱款。自从他进了建筑材料公司工作,他的父母不再给他寄钱了。做父母的告诉儿子,他们在为他的婚事筹备积蓄钱款,要在上海为儿子买一套三室二厅的大房子,还要为儿子准备装修费和结婚所需的一切费用。薛宝昌当然欣欣然地过着每一天,爷爷与他同住,老人家自己会烧菜煮饭,每月又有养老金,不让孙子为他操一点心思。

薛宝昌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只要他愿意,每晚他都可以聚结四五个女孩子陪伴他度过月夜良宵。但,现在看来那几个女孩子没有一个能及得上此刻在他身边走着的,象迷雾般默然寡言的少女小希。

“小希,你觉得今年怎么样?”薛宝昌见小希美丽的双眸满是疑惑,不由地爽朗大笑几声道,“2008年对我们中国而言可真是个大喜大悲的年头。你看,今年奥运会在北京举办得轰轰烈烈,那开幕式让全世界看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小瞧了中国;载人的‘神舟七号’上了天,科技发达一点也不输给老外。你说,我们中国够牛的吧。可是,今年的年头上有十几个省份遇上雪灾,经济损失很大;五月份又遇上四川汶川大地震,里氏8.0级的大地震,死了近七万人。几个县、几个城镇转瞬间夷为平地,到处是废墟、死人,伤者无数。听去过那里回来的人说,那里的场面真象是人间地狱。去了很多解放军,是海陆空总动员。全国各地都在实施救援行动,这场大地震是大悲情,也显现了人世间的大豪情、大爱情,小希,你说是吗?”

“是啊,死了这么多人,今年真是很特别的年头。”小希若有所思地道,“人间地狱?有时候人间与地狱靠得是那么近,或许正是幽冥界在大放焰口,让众多孤魂野鬼游荡人间的时段。”

“呃,或许是吧。”薛宝昌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虽说你的这个说法有点玄虚,但今年倒霉的事还真的蛮多。地震的阴霾刚刚过去,世界性的金融海啸又席卷而来。美国次贷危机引发金融危机,接下来就是全球的经济危机,我国的广州、深圳、温州等地的中小型企业受到影响,倒闭破产的很多,幸亏有政府硬撑着,否则会更惨。今后失业的人会更多。小希,如今你我还算有工作,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今后再怎样乱下去,你这个大学生是不会失业的。”小希轻轻地叹息一声道。

“哦,是吗?谢谢你的吉言。”薛宝昌笑道,“我说你也是不会失业的。”

小希望了他一眼,遂把脸转向一边轻轻地道:“我什么也不会做,失业不失业也无所谓。”

“有我在,我保证帮你的找到更好的工作。小希,请你相信我。”薛宝昌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不是要到北京东路为单位上办事吗?这里离那里已很近了。”小希轻柔地笑笑,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吗?”

“哦,是的。”薛宝昌急忙忙地道,“那么,我们晚上再见好吗?”

小希微笑着点头。薛宝昌兴奋地一下扶住了小希瘦削的双肩,道:“晚上七点钟,就在鲁班路和丽水路口,那里有一家娱乐苑,我们就约在那门口不见不散。说定啦,就这样---。”

薛宝昌激动地想在小希苍白的面颊上亲上一口,不知怎地被她轻轻一动,滑开了去。只见小希转身朝他笑着摆摆手,道:“晚上再见哦,宝昌哥。”

“好的,好的。晚上见。”薛宝昌高兴地连连挥挥手道。路过的行人惊诧地望望他,纷纷避了开去。

薛宝昌望望众人,不屑地耸了耸肩头,轻声嘀咕道:“看,看,有啥好看的。真是滑稽。”

他拐弯朝北京东路方向走去,似乎听得有人悄然议论道“这个人神经兮兮的,一个人指手画脚不晓得在作啥事体?”

“你们才神经兮兮呢。”薛宝昌又嘀咕了一句,大踏步地走了开去,想到今天晚上还能与小希见面,内心热乎乎地十分兴奋。

晚上,徐小希如约在娱乐苑门口与薛宝昌相会。俩人进入娱乐苑,薛宝昌发现小希对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她似乎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起先还很拘谨,过了一会儿便随着他唱歌、跳舞,打康乐球、玩游戏机。她玩得很投入,兴致也很高,但不论如何玩,她总是紧跟着薛宝昌,不愿离开他半步。

看着小希清秀的脸庞洋溢着欢愉色泽,薛宝昌也很快活。但有一点让他哭笑不得,小希不愿意跟他的朋友或熟人相见。只要有人与他相见相谈,薛宝昌也想把小希介绍给他们认识,但转眼就不见了小希,待别人离开,小希这才怯生生地回到他的身边。薛宝昌问她这是为啥,她也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试着几次如此,薛宝昌知道她是特别地怕生,也不再勉强,心底里却有些遗憾,如此美丽的女孩子不能在熟人面前炫耀一番,着实可惜。

逾后的几个晚上,薛宝昌都带着小希在附近地区的几个娱乐场所尽情地玩耍,俩人都十分开心。薛宝昌发现小希尽管玩得愉快,却不怎么吃东西,连饮料都难得进口。这晚,他们从一家娱乐中心出来,薛宝昌提议到附近一家饮食店吃夜宵。小希不肯去,她说晚餐吃得太饱,不想再进食。

“看你这么瘦弱,平日里你都吃些什么?”薛宝昌问道。

“我妈说我肠胃不好,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晚上我就吃些葛粉羹,早上用蛋白粉冲茶喝。”小希笑笑道,“中午我一般不进食,最多嚼两块巧克力就行了。”

“哇嚓,你的用食也太细致了。这样吃的话,减肥效果是最好的。”薛宝昌笑着点头道,“不过,我希望你还是养得富态些好。如此象林黛玉那样风也吹得倒的美人儿,只有贾宝玉会喜欢。”

小希笑着垂下脸蛋,不作声了。

“那么,你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洗澡。”小希低着头轻轻地说道,“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臭河浜的味道,总想着要洗澡。”

薛宝昌凑近她用力嗅了嗅,笑道:“你身上没有一点臭味;但也没有一点香味。“

是有点奇怪。薛宝昌想道,小希为什么不象其他女孩子那样,每天都要涂脂抹粉的,浑身用香水喷得香香的。

“小希,我送你回家吧。”薛宝昌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住在哪个区,哪条马路上?”

“我妈已经出差去了外省,今晚上就我一人,我不想回家-----。”

“天气有些冷,你不想回去,那就去我家。我们再聚会儿。”

“那么,你爷爷他---。”

“不要紧的,他老人家此刻早已睡到爪哇国去了。”薛宝昌笑道,“我们悄悄地进去,到我的房间关上门,谁也没有看见,谁也不能打搅。”

小希笑然应允。薛宝昌忙叫过一辆三轮脚踏车,俩人登车回鲁班路薛宝昌的住所。

果然,薛家老人早已进入梦乡。俩人踮手踮脚进入薛宝昌的房间,关上门。小希忙坐到三人大沙发上,连连拍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让紧张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薛宝昌打开电脑,在电脑台前坐下,并拉过一把椅子让小希坐在他的身边。小希惊奇地瞪大了杏眸,“这是什么?”

“太夸张了吧,你不会连电脑也没有见过吧。”薛宝昌也吃惊地叫起来。“难道你是从外星球来的人?”

小希有点畏惧地垂下了脑袋,轻轻地道,“我家没有钱,妈妈没有给我买---。不怕你见笑,我们家连电视机也没有,就象你们家放在客厅里的那台。”

“哦,太惨了。”小伙子的眼眶湿润了,“小希,今后我有的也是你有的,明天我就去买一台24吋的彩电放到你们家去。”

“不,千万不要---。”小希惊叫道,随即低下头,放低声量悄悄地道,“宝昌,你千万不要去我家,我妈知道会骂死我的。”

薛宝昌无奈地摇摇首,遂点击电脑里的各个栏目,教小希如何玩电脑。小希紧贴着宝昌,看得很认真,听得也很认真。突而,小希轻轻地叹息一声,道:“现在的人真的太幸福了---。”

“你放心,你也会很幸福的。”薛宝昌坚定地拍拍少女瘦弱的肩头,语气十分郑重地望着她说道。

小希把脸转开,目光落在墙上一张大幅照片上。那是一张薛家祖孙俩的合影,爷爷抱着孙子,一老一少正冲着阳光开怀大笑。小希的目光有些呆滞,眼角边浮起了泪花。

可怜的小希,她在羡慕别人的幸福呢。薛宝昌暗忖道,心肌被一阵阵酸痛搅得痉挛起来。

睡在沙发上的薛宝昌不知何时被人推醒,他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原在床上睡觉的小希此刻赤裸着两腿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双眸紧紧盯着他,神情十分忧伤。

薛宝昌一骨碌坐起身,“怎么啦?小希。你不舒服了?”

小希摇摇头,伸出食指朝室外指了指,然后俯下身子在薛宝昌耳边轻轻地道:“你听听,你爷爷好象不对劲。”

薛宝昌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房间没有了爷爷打呼噜的声音。

“你再闻闻---。”小希又在他耳边悄悄地道。

薛宝昌使劲地嗅了嗅,空气中似乎有一股焦灼的味道。他心一惊,忙跳起来,赤脚跑出了房间。

“爷爷——”薛宝昌惊叫道,迅速穿过客厅,打开爷爷的卧室,没有见到老人家。他连忙打开卫生间,又跑到厨房,一下子惊骇住了。随即,他哭着叫声爷爷,回身拦挡着也想进厨房的小希道,“你不要过来,小希。你千万不要过来。”

小希惊惶地后退两步,她看见薛家爷爷倒在洗水斗旁边,手里还抓着一只电插头,手指间有焦灼的伤痕。

薛宝昌小心翼翼地上前,跨过爷爷的躯体伸出手把那电线连接在墙角插座上的插头拔了下来,切断了电源。这才抱起爷爷,看出老人家早已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不由地痛哭起来。

“宝昌哥,你不要再哭了,快叫人来帮忙啊。”小希再三提醒道。

薛宝昌随后打了110报警电话,又给住在本市的叔叔和舅舅阿姨们打出了电话。待警察赶到现场,几个薛家亲属们也赶到了。在人声嘈杂中,薛宝昌发现不知何时小希已不见了踪影。在跟警察叙述案情的过程中,薛宝昌没有提及到小希,他不想让小希牵连在这宗人命案子里。

逾后数日,薛家忙着办喪事。警察和法医经现场勘察,最后鉴定的结论是一致的。薛家老人的死亡原因是死者不慎接触有电的插头触电而亡。

遂后,老人的骨灰盒寄放在殡仪馆内。让薛宝昌和亲戚们百思不解的是薛宝昌在江西省九江的父母接到他们从上海发去报丧的电话,说是要即刻赶来上海。可是,薛家老人的丧礼也过去几天,在江西省九江的亲生儿子薛继红和他的媳妇依然不见踪影。更奇怪的是事隔一个月有余,薛宝昌的父母亲不但没能赶到上海来参与老人丧后诸多事务,索性连个音讯也没有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急人不急人。我的爸妈到底在想些什么?”薛宝昌见着小希就报怨起自己的父母亲,这已是薛家老人去世两个多月,小伙子也不想追问这个小姑娘为何突然间消失,过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此刻,他心中最惦记的还是他的父母亲。

“小希,你说。我爷爷死了这么多日子,我父母他们连个电话也没有,难道他们的酒店生意就这么好,连起码的孝道也不讲究了?”

小希轻轻叹了口气,沉默许久才缓缓地言道,“宝昌哥,你不要报怨你的爸妈。他们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来不了。”薛宝昌有些吃惊望着小希道。

小希又轻轻地叹息一声,“你们家的酒馆失火了,你爸被烧伤送进了医院,你妈在医院里陪伴着你爸---。”

“你---你瞎说什么?”薛宝昌生气地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随即站立住转过身仔细望了望他的女伴。小希也望着他,神情十分认真,也十分平静。“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希望了他一眼,垂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就是会知道,也不知道怎么会知道的。或许是瞎猜的,---等歇会有消息传过来。”

小希转脸把目光望向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部电话机。薛宝昌心猛然一震,一阵寒慄传及全身,他也把目光转向了电话机。

沉寂,死一般地沉寂。一秒、二秒、三秒---,突然,电话铃遽然响起。薛宝昌整个人跳将起来,迅速冲过去抓起了电话筒。

“哦,是妈妈---。”听着听着,薛宝昌目光转向小希,整个身子僵硬得象浸在冰窖里的生铁。少许,他放下电话筒,来到小希身边,沉默片刻便问道,“我爸的伤势怎么样?”

小希望着他,然后转过身望着窗外艳丽的阳光,轻轻叹道:“你爸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只是他的脸部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幸好没有伤着眼睛---。”

“你说得都没有错---。”薛宝昌浑身无力地说道,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在一片静寂中,俩人闷闷地坐着。不知过了几许,小希轻轻地道,“我该走了。”

薛宝昌一下跳起来拦住了她,“小希,请告诉我,你是怎么预感预知的。”

小希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清纯的眼眸,静静地道,“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么,我们家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小希轻轻说道,悄悄走出薛家的房门,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黄昏残阳的辉照里。

无论人世间有什么悲欢情仇,时光总是那么无情地在流逝。薛宝昌去九江看望了父母,在医院里父亲病榻旁,母亲告诉他,他们家那场火情起因后果。经警察和消防队勘查现场,认定酒店起火是厨房煤气泄漏引发爆炸。

火灾的发生是在下午3点钟,馆内还没有顾客,厨师和服务员大都上街购菜,留在店里的几个也在打扫门窗,事发时逃离迅速,没有伤亡。当时母亲去火车站购买第二天去上海的火车票,事发后听丈夫断断续续说起,薛宝昌的父亲被大火困在了酒馆里,眼看着已冲不出,会被活活烧死。突然有一股极冷森,力量很强的气流把他从窗户抛了出来,他父亲原以为自己是被消防水龙头冲出来的。可是,到了外边看到许多围观的人,就是没有一个消防队员,过了近半个小时,红色消防车这才呜哩哇啦地开了过来。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