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探奇》系列小说。
谶 语
郑海生师傅是大上海一户小人家的户主,46周岁,国绵十三厂的机修工。长得五大三粗的十分彪悍,往人前一伫,让人感到赫势势,不寒而怵。熟知他的人却晓得郑师傅是个性情极其温和的人,只要让他开口说话,粗犷的脸庞霎时笑影浮动,模样憨厚动人,单位同事也有人称其为笑面菩萨。
郑师傅居住地离市中心较远,在十字路口转弯处一片低矮简陋的房屋群内。他家房子也是自己构建的,是一座临街面的小型而简陋的二层楼房,在底层向上伸直手臂,手指可以触摸到楼板。楼上走路,楼板就咯咯作响,搂下听着就象有人踩在自己脑袋上一样,心里十分不安。久而久之,家里人习惯了也无所谓了。临街转弯处是郑师傅自己后来搭建出的一个小间,因没有占用公用街路,故也没有人说他们是违章搭建,何况当时并没有通公交车。
不管怎样,这里也太简陋了,居民们都希望能动迁,换个好环境居住。原来是听说要动迁的,不知是何缘故,几年了尚无动静。后来,这里的街道铺上了沥青,公交车也通进来了,人们也安居自憩了。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何时街面上夜运货车忙乎起来。深更半夜的,只听得各类货运车辗着街路轰隆隆地响。起始,居民们意见极大,向多方提意见反映情况,没啥效果。久而久之,人们对车辆过往的噪声也习惯了。夜里,车辆开得轰天响,人们照常呼呼大睡。
郑师傅家自搭的小房间是让儿子睡的。儿子已读高中,再与父母挤在一室睡觉,实在也不象话。小房间家具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只写字台,一只立地大衣橱。当然,写字台前还配上一只转椅,写字台上有一只台灯。为了不占地方,郑师傅自己动手,替儿子在墙壁上悬空贴着墙做了一只书架,框架用料都是三角铁,紧固在墙上,十分牢固,再多的书藉放上去也不用担心会蹋下来。郑师傅机修钳工技艺在此可说是彰显一斑。
读高中的儿子要买一只随听机,说是有助于背习英文单词。于是,在周六郑师傅一家三口到老城隍庙去游玩兼购物。老城隍庙的商业区游人甚多,到处显得拥挤。虽说是双休日,上海本地居民来游玩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外省市组团来旅游的,还有不少是西欧国家来华的旅游者,他们大多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举止洒脱,不倨一格。
“老城隍庙近来整修装潢一新,让老外们见识见识中国上海的风貌也是好的。”郑师傅感慨地道,“讲起国际大都市的气派,我们中国上海不比英国伦敦、美国纽约差什么。”
妻子笑着点头;儿子笑着摇头。
他们来到老城隍庙前,来烧香的人很多。郑师母去买香,郑师傅参观着庙宇,忽招手叫儿子过来。他指着门边一处墙与栏栅的结合部,对儿子道:“你看,这里的木与墙的结合做得不好。栏栅还这样新,这里已经坏掉了,真可惜。如果我来做,肯定做得比这美观牢固,这里中间应该加上一副活络卡口才对。”
“你呀,又犯职业病。”儿子笑着推了推老爸,“啥时候,你被评上高级技师,我才佩服你老爸。走吧走吧,等姆妈到菩萨面前上好香,你们跟我去买随身听,这东西在庙外四川路上才有的买,我已打听到了。”
“好的好的。”郑师傅连声答应,接着焦躁地张望着说,“你姆妈怎么去得这么久还不过来?买个香烛也要浪费这么多时间,真是的。”
“来了来了,姆妈过来了。”儿子高兴地叫道。
一家人虔诚地在菩萨面前上好香,又给儿子买了个随身听,再走走看看,渐渐地暮色降临。在父亲的提议下,一家人在一家颇为洁净的酒家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
逾后几日,在饭桌上用晚餐时,儿子忽然望着父亲直笑。郑师傅打量自己,没有发现有啥异样情况,不由气恼,“你笑啥?有啥好笑的。”
儿子笑得更欢了。见老爸真的要生气,儿子忙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阿爸,你说是否奇怪?我是从来不做梦的,就是做了也是记不清的。昨夜里我做了一个梦,而且梦里的情景还记得十分清楚。”
“啥个梦?”母亲关切地问。
“庙里的地藏王菩萨要请阿爸去,说是要阿爸帮他修理庙宇,叫做修缮随行官。”儿子说着,见父亲一笑置之,也不搭腔,有些被冷落的感觉,“阿爸,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是真的做到这个梦,梦里也亲眼看见你登上城隍庙派来的马车,十分开心地去了”
郑师傅笑起来,用筷子指指儿子道:“你呀,讲啥梦话?今年七月份就要参加高考了,不考上象样的正牌大学,毕业后连工作都难找。好好温习功课,礼拜天的补习班是一定要去参加的。不要半途打烊滑脚,老爸是花费了大价钱才替你报上名的。”
儿子不作声了,闷头大口扒饭大嚼。母亲生怕父子俩把气氛搞僵,忙替儿子挟了一块大牛排放在他碗里;又替丈夫挟了一筷子他爱吃的鱼香肉丝,笑道:“老郑啊,你也不要不相信梦,做梦有时还蛮准的。上个月,我一条新被单明明记得放在大衣櫉内,要拿出来用,怎么也寻找不到。过几天做了个梦,梦见被单在一只大的竹篮子里。醒来想想,我怎会把新的清爽被单放到买菜用的竹篮里。后来,我翻弄旧的藤箱,那条新被单就在里面。你们想,藤与竹不是差不多的吗?你们看,梦是准的吧。”
郑师傅摇摇头,道:“你呀就会乱放东西。说起放东西,哎,老婆,今年春节前厂里新发的一套工作服,我拿回来的,你放在哪里了?我要穿了。现在穿的工作服机油太重,洗不清爽的,我不要了。”
“好的,明天我帮你寻出来。”郑师母笑道,随后跟儿子说,“你做的梦,醒过来还记得这样清爽是少的。在梦里,你阿爸幸亏是坐马车上任的,如果是上啥花轿,就不吉祥了。”
“上花轿是你们娘们的事。”郑师傅笑道。“如果庙里菩萨真的请我上任,我就要坐奥迪牌加长轿车上路。”
一家三口都大笑起来。
儿子嚷道:“阿爸何时做大官,我请你吃汉堡堡。”
“啥东西?你就这么小眼界?等你大学毕业,找上好的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拿到,就请我和你姆妈到南京路上新雅大酒店唰上一顿才好。”
“当然,当然。一言为定。”儿子欣然应诺。
一家人笑得不亦乐乎。
一日,晚餐后,郑师傅吩咐儿子,“今晚你先到大房间歇歇,我要在你小房间用你的写字台画一张新车间线路排序图,明天安装几台机器要用的。”
儿子答应了,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老爸会绘制线路图的。老爸还真不简单。
夜深了,儿子在前房间的三人大沙发上睡熟;老爸也在小房间趴在写字台上沉眠酣睡。外面街道上,就在郑师傅家门口转弯的街路边,突然发生惊人的一幕:一辆大型货运正要转弯,前面转角处蓦地窜出一辆小轿车,直往大货车冲撞过来,大货车急忙避开,慌张之间竟把车子开上人行道,撞进了郑师傅家的小房间里,睡梦中的郑师傅当即被撞死。
事故发生后,经公安和交通部门反复勘察取证,是驾驶奥迪牌轿车的人酒后行驶而肇起祸端。一切的善后处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地的居民们又开始为彻底改善自家的居住环境而奔走呼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