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洞天

作者:子雅    更新时间:2015-07-01 16:22:07

别有洞天

浙江鄞州柳下村有一座标志性建筑,那就是溪下水库的截流大堤坝。此坝建得高峨宏伟,通往堤坝的是一条沿溪下河流逶迤而上的宽阔颇有现代气派的水泥路,此路在柳下村新建住宅区处与通公交车的公路汇合成丁字形的路口。

柳下新村由一群逐年筑起的新式楼房构成,红瓦白墙,还镶嵌着兰色棱边。一排排,一幢幢,足以让人感受到新农村建设的可观成效。

大堤坝下以溪下河流为界,则有一道颇为怪异的景观。河流的左侧临水坝建有一座小型发电站,其建筑精美雅致,四周衬有各类花卉异草,门前的道路与通往堤坝的水泥路相交于柳下村的旧村落口。此路建得特别考究,路的两侧不但花草妍艳,连路灯也是古雅精致,十分让人赏心悦目;河流的右侧则是柳下村的旧住宅区,方圆不足千米,人户不逾两百,村落经年久远,房屋是黑瓦旧板墙,极其陈旧简陋。整个村落的观瞻模样是黑黑糊糊,浑浑噩噩,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到过此地的游客可能都会讶异,既然新的住宅区已经建成,为何还保留这些旧宅破屋。倘若要将此地开发为旅游景点,旧村落的存在岂不是太煞风景?为此有人问过村里的干部,他们的回答更是让人疑惑。老屋是古董,让村里的老人们居住,年轻的或付得出购新房款项的大都已迁入新村居住。老年人依恋旧屋,并不认为他们的老屋已是颓败不堪,不合时宜。如是情状,外来游人难以理解,村里人则是习以为常。

这日,春暖花开,艳阳空照,一辆奥迪轿车驶上通往溪下水库大堤坝的水泥路。不消片刻辰光,轿车便驶上堤坝旁边的观光平台。从车里出来两男两女四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们一下车就开始分工忙活。

打开后车厢盖从内取出一套连着桌椅中间还有一柄遮阳伞的器具,忙着在临水面的栏杆前搭起供歇息的场所。男的是李卫平,长得清秀瘦长,脸庞上还挂着一副玳瑁眼镜。女的是方正洁,身材娇小,面庞稚嫩,笑容非常甜美。

在车厢里拖出一只长方形黑色帆布包,从中取出一副小型汽垫船,摆弄着给船身充气撑涨成形。那男的有一副墩厚结实的身材,圆头圆脑的,面貌与方正洁有些相似只是稍显粗犷了些,他是方正洁的哥哥名叫方正纯。在他身边帮忙的是他的女朋友叫董自芳,长得高挑身材,瓜子脸儿,双眉细而长,眼睫毛黑密而下垂,时而掀起的眼帘透溢出幽怨而妩媚的韵味。

这四个人仅有方正纯是在鄞州工商银行工作的上班族,其他三人都是浙江河姆渡大学的学生。方正洁和董自芳是大三学生,同班同学。李卫平比她们高出一届,是系里出名的高材生。

忙碌一阵以后,李卫平和方正洁坐在观光台上,望着宽阔而平静的水面歇憩闲聊,时而望望不远处的水面上那只黑褐色的汽垫船和坐在其内的方正纯和董自芳。

在春日柔和的光照里,董自芳身上的红色夹背心格外显眼。方正纯摇着浆板,四周的青山黛峰,鸟语芳香,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坐在他对面的女友董自芳身上。

董自芳瞻望着清亮的水面和周边层嶂叠翠的旖旎景致,时而俯身用手拂涤着凉幽幽的清水,黑而稠密的眼睫毛低垂着遮住了她的眼眸。男友方正纯有时难以看清女友细微的神情变动。

“大概再过三个月,那山上的杨梅树才能结出杨梅。那时我们再来,多带上几只塑料袋或塑料桶,我们去摘杨梅。”方正纯笑着对女友说道,“你看,那边山上就有好几棵杨梅树。”

董自芳顺着男友所指的方向望去,在观光台右侧的山坡上确有几棵杨梅树,它们那四下伸展的枝桠和黝黑的树叶与周边翠绿欲滴的竹林和松树针叶儿显然不同。她笑了,她的笑容使方正纯划浆的双手停滞住了。

“是啊,那时我们正好放暑假。”董自芳微笑道,“我们有空,不知你能否请假出来。你看这次仅用每周的二天假期,游玩时间太仓促,总是难以尽兴的,你说是吧?”

“是的,我肯定能请假出来。只要你有空闲,我总能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其实即使你能请假,我也不愿意你请假。”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

“看你急得……。”董自芳幽幽一笑,低声道,“我当然希望能天天与你在一起。可是,如今找工作不容易。你已在工商银行上班,多好的单位,我们要珍惜,认真些。我情愿在周六周日与你相聚,也不愿意让你请假。”

“哦,你怕我丢掉工作。”方正纯不以为然地笑笑,“你放心,我在工商银行工作,无论怎样表现都是无关紧要的。除非我自己要走,谁也不能把我赶出来。”

董自芳蹙紧双眉,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又想着要扛起你父亲的牌子?正纯,能否在单位里站稳脚根,要靠自己工作的实力和实绩。靠着父母背景,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呀,就是这点最让我看不惯了。”

“你看,你又生气了。”方正纯笑道,“我又没有提起我老爸,你怎么能说我是靠老爸的牌子呢。我进工商银行,完全是我自己应聘,通过笔试和面试的,后来听说还经过政审调查。这里面没有让我老爸操过一点心,不相信你去问我小妹阿洁。”

方正纯的父亲是宁波市政府部门的一位市级领导。儿子方正纯大专毕业后,确实是有他老爸的关系因素在内而进入工商银行工作的,这点方正纯心里自知,但在口头上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董自芳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她的家教使她养成自立自强的倔强性格。在与方正纯的交往中,她总感觉到男友有一种家门荣耀的优越感,这使她很不舒服。但她总记住父亲的一句话:总看看别人的优点,把别人的缺点尽量忽略掉。

她确实在尽量不计较男友身上存在的缺憾。但交往时,她会随时矫正着男友的错误念头。她觉是不对的,她总要讲,认为这是作为女友应该做的。而方正纯有时觉得女友过于严肃认真、生活嘛,就要追求欢乐,讲究实际。他曾当面说女友太过于认真,太过于正统。甚至问她是否已准备在大学里读书期间就解决加入党组织的问题。但是,实际上董自芳没有往这方面去上心,甚至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书。因为她认为自己还不够入党的条件,实现共产主义社会这个伟大目标与现实中人类社会发展,是否能融合?对此,她还有疑惑。有疑惑,就不能盲目,这是她的想法。有关这种疑惑她没有对男友说,也没有对父母讲,只能自己去思考。

“喂,你不要多想了。”方正纯观察着女友的神色,有些不安地说,“阿芳,你看看,卫平和阿洁正在说笑。你说,他们在学校是否也很亲密,是否有发展成象我们这样伴侣关系的可能。”

“什么伴侣关系?”董自芳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只是在交往,互相之间的朋友式交往。”

“我是把你当作伴侣,伴随终生的铁定伴侣”方正纯急急地道。

董自芳笑着用细白的手指捂着他的嘴唇,“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快划船吧,浆板都要让水漂走了。”

方正纯趁机吻了下女友的手指,然后慌忙地抓起两只浆板,又轻轻划起浆来。“我看卫平人不错,如果阿洁能与他交往,我当大哥的也放心。”

“我看这事还要看阿洁是否有确定的意向。卫平是我们系里的高材生,家境背景也是极好的,学校里追他的女孩子还真不少。阿洁在这方面是朦朣的,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那卫平呢?他是否对阿洁有意。”

“不知道。李卫平是深藏不露的人,没人能知道和摸透他的心思。阿洁很纯真,更不会使法子笼络卫平的情意。”

“这么说,他们俩是没有希望的啰?”

“不一定。有缘便有希望,一切要看天意。”董自芳思索着说道,“你我之间也是如此。”

“你说我们怎样……?”方正纯没有听清楚她后面说的一句话,忙凑上身去,急急而轻柔地问道,熠熠闪光的眼睛紧叮着那双被睫毛遮住的双眸。

“没说什么。”董自芳掀起眼帘一笑,轻轻推开方正纯。

“你……你真的很神奇。”方正纯有点喘气地说道,他望着女友的眼眸,“请你开思,千万不要垂下眼睛。你不知道,你的双眼是怎么让人……让人沉醉。”

“少来啦。”董自芳笑着把眼光移向远处的峦峰。

“唉,真的。你很漂亮,这种美让人觉着很神秘,又有几分忧伤。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方正纯认真地说,“我空了,真的空了。这一辈子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肯定会去死。”

董自芳蓦然一震,转过脸望着男友。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轻轻地说道,“你又忘记划船浆了。快划吧,我们不是还要到那座很古老的村子里去走走吗?”

“哦……是的,是的。”方正纯笑道,“河姆渡人类初始起源的遗迹在这座古老的村落里或许也能找到相似的感觉,我知道你喜欢观赏那些老古董。”

董自芳笑笑,没有再吭声。

水库观光台上又来了两拨游览的人。李卫平和方正洁坐在自带的椅子上休息,与椅相连的桌子上放上了几瓶矿泉水和几只香蕉、桔子,由桌子中间一根竖棒撑起的伞蓬替他们遮住了暖哄哄的阳光。

“卫平,等歇会我哥他们上来后,我们也去划船。好吗?”

“我不去。”李卫平轻轻地但很干脆地说道。

“为什么?划船是很好玩的。”方正纯扑闪着眼帘,有些讶异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同学。

李卫平与她是同系但不同级,但他们是邻居,共同居住在孔雀小区的邻居。方正纯是通过哥哥才真正认识了李卫平,因为在小区内李卫平与方正纯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铁哥们。在大学的走廊里遇见李卫平,让方正洁惊喜万分。在她的内心深处,李卫平和她哥哥方正纯一样,是她最敬重的大哥。但李卫平太严肃,方正洁几次与他交谈,总是感到热络不起来。但不管怎样,跟在李卫平身后走,就像跟在哥哥方正纯身后走一样,她感到自在,快乐。

在幼时,她哥哥总是停下来呵斥道,“你怎么总是跟着我,像跟屁虫似的。”如今在学校,有时方正洁不知不觉跟在李卫平的后面。有时,李卫平也忍不住停下来,转身不高兴地望着她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这样让我不舒服,你知道么,你如果真想跟我说什么,就走到我身边来,我们并肩一起走。”

“不,我喜欢跟在你后面。”

李卫平只得叹息一声,摇摇首而加快了脚步。不过,他走得再快,阿洁这个小姑娘还是跟在后面,想要甩掉她很难,除非她自己离去。有时,跟着跟着,待李卫平回首望去,阿洁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李卫平竟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方正洁见李卫平默然无声,有点扫兴。她望望在水库水面划船的哥哥和好友,又转身望望高高伫立的水库大堤坝,游玩的兴致随着李卫平的沉默而消沉。这样呆坐着,还不如在家里玩电脑游戏呢。

“卫平哥,我们到坝堤上去走走,好吗?你看这坝堤多壮观啊,”方正洁提起精神鼓动着道。

李卫平摇摇头,缓缓地道,“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看过,通往堤坝的侧门,那个铁栅门是锁着的。看来今天只能在这平台上观赏溪下水库的山水,却不能到堤坝上去游览。”

“真没劲。”方正洁一下又意兴索然。

李卫平望望她嘟呶着小嘴唇,不由暗笑。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钟点道,“现在已过十一点钟,你哥他们应该可以返岸回来。等一会儿我们就到那个将要失落的村庄里去搞点吃的,我早点只喝了瓶牛奶。还真的饿了。”

“好啊。”方正洁兴奋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俯身向前紧盯着李卫平道,“刚才我在车上,看见那些村民在石拱桥那边卖春笋,我们也买些笋到村里找户人家,自己动手煮饭弄菜。”

“你会炒菜吗?”李卫平怀疑地望着她。

“当然会的。”方正洁说道,迅速走到轿车旁手伸进窗户里翻动了一番,然后过来伸出手道,“呐,这块巧克力你先用着,填填饥再说,我去叫哥他们回来。”

方正洁在平台上弯曲双掌贴在嘴前作喇叭状,高声叫唤着,要方正纯和董自芳快些把船划回来靠岸。其实,此时的方正纯和女友已在往回划动汽垫船,听得方正洁的呼唤,方正纯把船划得更快了些。

待汽垫船靠岸,李卫平跑过去帮着把汽垫船扛上平台,然后四人忙着收拢桌椅和伞,忙着给船放气、压扁,折叠后放入长长的黑帆布包内。

这一行四人把物什整理放入后车厢,遂后上车驶下山坡。稍过片刻便到了柳下村旧村落的村口,在石拱桥旁边停下车。方正纯锁上车,然后追上李卫平等仨人,他们过石拱桥进入村里,在巷口碰上一个卖笋的正收摊回家。方正洁忙拦住他,买了二枝粗壮鲜嫩的笋。这四人在旧村庄里找了户人家,又向户主买了一只鸡,就自己动手煮饭烧笋。户主人送上米,送上自家腌的咸菜,,不让算钱,还主动帮着在灶上起火烧水。

四个从宁波来的城里人,在黑黝黝的农户家里自己动手弄午餐,兴致很高。都在剥笋,杀鸡,淘米,切咸菜,忙得不亦乐乎。

李卫平有些热,脱下夹克外套,随手放到椅背上,方正洁也跟着脱下穿在外面淡黄色的羊毛衫,正好搭在李卫平的外套上,。董自芳在旁看了暗暗一笑。

李卫平看到方正纯把整只鸡剁成一块块的,刚欲放到锅内去煮,却被董自芳拦住。董自芳拈了一些姜丝先放了油锅内,炒了几下姜丝,然后把鸡块放了锅内翻炒。方正纯赶忙退后,拉着李卫平走开些,悄悄地道,“厨房里的事还是让女士们摆弄为妥。”

稍后,方正洁冲着李卫平道,“你快去摘些葱来,就在后门外,我刚才看见那里有些葱在盆里栽着。”

“好的,我去摘葱,”李卫平答应着走出厨房。方正纯也来到堂屋坐下歇息。

李卫平正朝后门方向走去,尚未走到后门,方正洁紧走几步跟了上来,笑眯眯地道“我跟你一起去摘葱。”

李卫平笑着摇摇头,继续朝后门走去。坐在堂屋休息的方正纯望望紧跟在李卫平身后的妹妹方正洁正推着李卫平的后背朝后门而去,也摇摇首笑笑。

他跟房东闲聊了几句后,转而又去了厨房,看见董自芳在炒着鸡块,又往里倒了些酒再闷上锅盖。方正纯往灶里瞧瞧,房主已放了足量的干柴,火正旺着,也就放心地来到女友身旁,看着董自芳烧好鸡块后,又开始熟练地炒着笋和青菜等,心头十分高兴。

“真没想到你这个大学生还会炒菜煮饭。我真的很佩服。”

“这有什么,我是跟我妈学的,我妈说得对,学会自己做菜,是一辈子受用。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即方便又能合乎味口,天天去吃盒饭快餐,我还不放心呢。”

“是的,是的。买来的盒饭还能有自己做的干净?”方正纯笑道,“我真庆幸,有你在我身边,我也是个有口福的人啦。”

“看你得意相,”董自芳笑着瞥了他一眼,“告诉你,今后你也得学会自已动手烧菜煮钣。以后真的……在一起。应该是谁有空,谁动手弄饭烧菜。”

“当然,当然。你教我,我一定会学好。”方正纯兴奋地笑道,“今天,立时就向你学。”

房主已用过午餐,此刻把桌椅凳整理干净,就去隔壁家串门。

逾后,饭也熟了,董自芳和方正纯把饭菜都放到了桌子上,他们诧异地发现到后门去摘葱的李卫平和方正洁没有了踪影。

“你再到后门去看看,阿洁他们会去哪里?”董自芳蹙眉道。

方正纯抓抓后脑勺,摇摇首道,“我去后门已有三趟,那盆葱还好端端地在那里,卫平和阿洁就是没有踪影。我还怕他们会到车上去谈情说爱,但车钥匙还在我这里。”

董自芳想了想道,“你去车上看看,我到后门再去看看。”

方正纯答应着出去,董自芳来到后门仔细查看。这户人家后门外种有几根翠竹,一块青菜地,再过去就是山岭的陡壁,象一堵墙耸立着。岩壁下有一条小溪流,涓涓流淌着,想来是前面柳下河的支流。此村落是四面环水,唯一的出入就是村口那座石拱桥。

董自芳想着,忙出门赶往村口去,半途碰上方正纯,他告诉她,车上没有人,车门和窗和原先一样关锁得好好的。

“那石拱桥上还有人吗?”董自芳听到方正纯肯定回答,忙拉着他一同来到桥上。

他们向那几个在石拱桥上休息闲聊的村民询问,是否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宁波城里人走过去,回答是否定的。董自芳又询问村里有没有可以摆渡用的船只在河边停靠着,回答也是否定的。村民告诉他们,自从修了公路,进出送货等全达都用脚踏车或小型卡车,还有用摩托车的。有了方便出行的公路,谁还会用船?如今村里基本上没有船,船夫老柳家仅有的一只船,但也坏损不能用。

方正纯和董自芳回到借用的那户人家,看见李卫平和方正洁两人的外套还搭放在椅背上。他们又仔细查看有否留有纸条类东西,寻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房主得知情况,楼上楼下帮着寻找,仍不见李卫平和方正洁的身影。房主望望桌上渐渐凉却的饭菜,道,“这样吧,你们先吃饭,我再到村里各户人家找找,或许他们到哪户人家串门说话去了。”

方正纯和董自芳想想也有这种可能,他们俩这才拿起筷子用餐。

方正纯快速用过午餐后,道,“我也到村里去转转,如果找到他们,我非狠狠敲敲他们的木鱼脑子。太不够意思,丢下我们自己偷着乐去,祘什么东西?”

“手机,阿洁的手机在她的提包里,提包她没带走。但卫平的手机放在他的裤子口袋里的,我们用手机与卫平联系。”

”“唉,我不是一直在打吗,没有信号,一点信息也没有。”方正纯有点焦躁地说。

方正纯用手机不停地给李卫平拔拨打电话,还是没有一点回音。

“你先去村里找,我随后也出去找。”董自芳一边赶紧吃饭一边急急地道,“我看这事有一些怪异,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自行走开,而且离开这么久时间,阿洁可能会,李卫平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的,他是个行事极其谨慎有分寸的人。”

方正纯点首走了出去,不久董自芳也离开了饭桌。

奇怪,难道他俩在人间蒸发了?手机把拨打,没有一点信息。不是关机,绝对不是关机,也不是没电。可能是信息达不到的地方,那会是在哪里?

董自芳思忖着,望望四周峰岭,望望高耸的水库大坝。一切是这么平静。夕阳春日暖暖,花香鸟啼。他俩会去了哪里?外衣套没带去,背包和拎包也没有带去,甚至连烧好的饭菜都没有尝试一口,就这么消失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个古老简陋的村落里,此时天色已晚,有几家农户已炊烟袅袅。村民们自发地帮着他们寻找了一番,有几人告诉他们,这俩城市人可能提前回城去了。因为到村前T字路口便有个公交车站,离这里并不远,631公交车直达宁波汽车西站,交通是很方便。如果过了今夜,他们还是没有回家,你们真的应该报警。我们柳下村的人会为你们作证的。

整个下午,方正纯和董自芳开着车在水库附近来回的找了几趟,仍无两个失踪者的身影。当晚,他们在自己的车里过夜,车就停靠在旧村落村前的石拱桥左侧。

翌日,他俩又开着车在柳下村和水库大堤坝之间的路上来回走了几趟,还到坝下小型发电站去询问,在水库的观光平台上也停留了几个小时,最后看来没有一点希望,他们这才缓缓驶车离去。

他们先在横街镇上停留,到派出所报了失踪案。然后,又陪着几个警官回到柳下村勘查了一番,还是弄不清楚两个失踪者的下落。直至又一个夜幕降临,方正纯和董自芳这才真正离开柳下村,离开横街镇回到宁波城市里去。

遂后的日子,是方正纯和董自芳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段。失踪者的父母们都难以置信,到柳下水库游玩怎么会失踪,人影不见。他们反复询问的是,失踪的俩人是否会不慎跌落到水里?方正纯和董自芳再三肯定他们俩都没有下过水,是在一座古老的旧村落里,一户寻常的农民家里失踪的。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从厨房到后门不过三十米远,两个活生生的大人怎么就不见了?”方正纯不下几十次地这么说着,“摘几根葱会消失,说出来谁会相信?可事实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极度焦虑不安中,也是把自己的心浸泡在沉重而哀伤和莫名的恼火中。方正纯没有心思上班,董自芳也到学校请了长假。同时她也替方正洁和李卫平这两个失踪者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她在内心深处不相信他们会从人世间消失蒸发,总有什么离奇的缘由让他们不能与外界联系,他们总会回来的。

逾后七日,方正纯和董自芳又在一家咖啡馆相会,双方对视一阵,不由泪盈于眶。他们都为对方的憔悴和疲惫而痛心,也都为失去的好友和亲人而悲伤。

“今天,我们再去一趟横街镇柳下村,怎么样?”方正纯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或许……那里有了消息。”

董自芳摇摇首道,“刚才我已与他们通过电话还是没有一点进展,他们反过来问我们能否提供新的线索。”

方正纯突然双拳猛砸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我真的该死。好好地在宁波度周日假期多自在,跑到那个溪下水库去做什么,都是我乱提议,弄得这般惶惶不可度日的下场。还有那个李卫平,平日里显得那么机警能干,这回带着阿洁那傻小娘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就短短的几分钟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董自芳望着发狠闹气的方正纯,也不知怎么劝慰,她自己也被这桩事搅得心力交瘁。方正纯蓦地抓住她的双手,急急地道,“是不是他们已被人暗杀了,被埋在什么地方?”

“不会的,你不要瞎说。”董自芳断然否定道,“我相信我的感觉。我觉得他们肯定活着,肯定在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也很无奈。”

“绑架,他们被人绑架了。”方正纯霍地站起来道,“肯定是柳下村那帮乡下佬做的,我要去找他们。”

“不,不是这样的。”董自芳站起来紧紧拽住方正纯道,“我敢肯定不是绑架,柳下村的人不会那么凶残,他们也帮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他们很真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正纯沮丧地坐下来,双手抱头,“我快要疯了。”

董自芳哽咽着,“我也是,我也快发疯了。”

咖啡馆生意很清淡,此刻来坐的只有他们俩。侍者在吧台那里调制着咖啡,偶而朝他们望望,觉得这俩少男少女看似恋爱不顺当,正在闹气。

遂后,方正纯和董自芳呆坐着,谁也没心思喝一口饮料,馆内格外寂静。突然,方正纯的手机铃响了,方正纯象被触电似地惊起来,拿起手机,用快窒息的声调问道,“是卫平吗?是你吗……?”

董自芳双手交叉在胸前,也屏住了气息紧张地望着方正纯。

“哦,是姆妈。什么事?”方正纯语调缓和下来。

董自芳无奈地垂下了眼帘,轻轻叹息一声,又陷于沉思沉默之中。

“什么?卫平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方正纯叫了起来,“他和阿洁怎么样?他们在什么地方?”

手机里传来方正纯母亲哽咽的声音,“他们人都平安,就是在很远的地方……”。

“哦——”。方正纯和董自芳同时欢呼起来,俩人紧紧拥抱,事发至今,董自芳第一次哭出了声。方正纯紧紧搂着女友,也是热泪涟涟。

“好了,好了只要他们平安就行。”方正纯轻柔地说道,“不要哭了,我们赶快去卫平家里问个清楚。”

董自芳即时忍住泪水,忙结了帐,与方正纯急急奔出咖啡馆。

“真是难以置信,他们会在柳城县的仙霞岭山脚下出现”方正纯苦笑道,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见到他们,我非把他们揍扁不可。”

此刻,方正纯和董自芳坐着的奥迪轿车正行驶在向南的高速公路上。他们的目的地是隶属衢州市的柳城县。李卫平和方正洁在一所县城招待所等着他们。

柳城县城是个方圆不足十里的小山城,青砖白墙的民宅大都是低矮的两层楼,但都显得结实整齐,李卫平他们所在的招待所是县城唯一一家酒楼带住宿的所在。

见到李卫平和方正洁,捂着一肚子火的方正纯惊讶不已,满腔的怒气全部化成怜惜和痛心,他拥抱李卫平,又搂着方正洁,热泪盈眶。

董自芳紧紧拉着方正洁的双手,连连哭着说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这俩失踪者的脸庞和手脚都有着划伤或碰伤的痕迹,衣裳破烂不堪,连鞋也没有了,仅穿着一双招待所里一次性的拖鞋。

李卫平神情平和,只是说道,“我们没事,你们把我们的换洗衣服带来了吗?真是的,我上衣外套脱了,幸好在裤袋里还放有一张100元的纸币。不过,想买衣服是不够的,阿洁是身无分文。快些,我要去洗个澡,七天没有洗澡,不是开玩笑的。”

方正洁兴奋地抱抱兄长的脖颈,又搂住董自芳,又笑又哭,说来说去总是一句话。“总算出来了,我们总算出来了。”

“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碰上啥事体?”董自芳焦灼地问。

方正洁叽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的哥哥和好友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李卫平建议此刻让他们先洗澡,然后让方正纯请客,在餐桌上自然会把这桩怪异的失踪案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在招待所的餐厅,方正纯和董自芳听了李卫平的叙述,怎么想也觉得自己是在听一个安徒生的童话故事。

李卫平和方正洁刚走出柳下村那户人家的后门,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欲退身回去,身后是陡直冰冷的岩壁,摸索了好一阵还是幽凉阴渗凹凸不平的岩壁,根本没有退路。李卫平紧紧抓住方正洁的手,只得沿洞里通道往前走,走出二十余米有了光亮。李卫平内心一阵喜悦,可是出了洞口,他发现他们来到一个非常陌生而怪异的地方。

空旷的天地,杳无人影。天空云层很低很厚,象晚霞般艳丽多变,地皮是褐红色的,岩石般大小石块遍地散布。他们脚下是一条小溪河,水流涓涓淌个不停。沿溪河杵着几株铁树,枝叶稀疏呈灰褐色。远处的峰岭是赭红色,近旁的岩壁则是黛绿色。细看这些岩岭,上面都长着苔草般的植物,密密麻麻,时而有巨大的蜥蜴爬过。天地间没有一条人可以行走的道路,没有房屋,几乎没有人类居住的迹象。

稍作勘察,李卫平他们发现这里的空气十分闷热,只有溪河里的水是清凉清澈的,偶而有鱼游动。离开溪河横向走出不上两里地,李卫平惊骇万分,忙拉着方正洁往回走,回到溪河旁边。他们发现离溪河横向两里地之外,令人窒息,似乎那里已经没有了氧气。再远处没有树木和花草,天地间都是赫红色的,到处都散乱堆着的岩石块。有的石块象座小山,十分庞大。

在原处他们不知留滞多少时间,因为在这里手机没有一点信号,连钟点也停止了。李卫平怀疑这里的上空可能不是真的天空,而是长年积聚而成的水蒸汽。逾后,他们发现那些树的叶儿能吃,淡淡的有股清气,没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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