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3)

作者:子雅    更新时间:2015-06-29 17:13:58

逾后数年,苏仲斋每次去日本东京办货,都要去横滨相州见清基世家的宗之助。在那里他认识了宗之助未婚妻河合子,谁曾想河合子暗恋上大清国来的年青商人苏仲斋。在一次聚会上,苏仲斋喝了宗之助递上的青莲琥珀酒,遂后与宗之助同榻而眠,醒来不见宗之助,却有河合子伴眠侧旁。苏仲斋惊愧交加,竟不辞而别,匆匆回国。逾后一直愧疚於心,深知对不住恩人清基君。事过几年,苏仲斋忽然接到清基君的来涵,诉说别后思念之情,并告之自己身患绝症不久人世,望能见上一面。苏仲斋泪流满面,即刻启程出海,赶往日本横滨相州探望挚友宗之助。谁料想宗之助数日前已病殁,临终留遗书一封,托苏仲斋照应其抛下的寡母孤儿。苏仲斋内心大震,既悲慨宗之助一江户望族子弟,生平肝胆照人,却时运不济,壮年殁殜。从此他苏仲斋在世上少了一位忠诚朋友;又愧憾未能当面为当年酒后乱性而致歉。河合子窥察到苏仲斋悲痛而愧疚的复杂心情,终于告知当年难言之实情。原来宗之助因登山而受过伤,已失去生育能力但又隐匿此事不敢告诉家人,他深知家族极其重视子嗣延续,又窃知河合子对苏仲斋有情意,故与未婚妻商之,遂有苏仲斋酒后乱性之事发生。苏仲斋得知实情是百感交集,籍慰今生今世有缘报答宗之助的大恩大义。故而认河合氏之子为义子,希冀抚育其成人,再续宗之助之族氏。苏仲斋临终嘱咐夫人,待玄瑛长大成人详告其身世,令其归姓清基,嗣延宗之助后代。

苏曼殊这才明白苏氏夫人于父亲病殁数月后告知他的身世,虽极冷峻却亦在情理之中,因苏夫人确不知内中真正实情。从乳娘这里,曼殊更详尽了解生母河合氏性情和她在苏府的遭际。既感念父亲对其生母真情倾注的情谊,亦愤苏氏夫人妒其母子百般作梗的寡德俗举。但内心深处对苏氏夫人又泛起了一种连曼殊自己也觉得难以解释的怜悯或宽宥的温惋情愫。

“苏夫人扬言你母已葬鱼腹,欲使亲友邻舍视你为无母之儿而无从问诉,亦防你长大思归故里依附你亲生母亲也。但其既收人子,又暴虐之,我不解苏夫人何其居心?”乳娘摇首慨叹道。

曼殊亦喑然伤神。暗思苏氏夫人对我母子悍然侧目,虽令人心寒,亦是为情所累,无论如何她对父亲的情义是真而诚的。而今我既知生母音讯,何必追究以往之事?人世间匆匆如过眼烟云,终日沉湎于往事愁绪于人于己皆无裨益。便从容对乳娘道:“夜已深了,阿娘且安寝。明日起,三郎着意东行寻母。阿娘万勿悲伤,天垂怜我与阿娘相遇,必亦佑我东渡与母相逢。”

“你孑然一身如何东渡?”乳娘拭泪道,“千里迢迢无累金何以寻母?依阿娘之意,三郎暂栖于此茅屋与潮儿同采鲜花上市,积聚资财再图东行。我等持之以恒,不会贫瘠多时的。”

“如此三郎拖累阿娘了。”苏曼殊感泣道。

“勿这般说。”乳娘温言道,“我是贫家村女,牧羊为业。长成而嫁,随夫劳作亦享天伦之乐,谁料命运不济,三十岁那年夫君病殁,仅遗我茕然吊影,亲友视为陌路。一日我拾穗村边,遇苏府老爷偕你生母同行,河合夫人温和动问我为何怔怔望海忧愁无限。我告知详细,你母怜而落泪,你父便招我为你三郎乳娘,其时你刚四岁。而今,我辄梦见你母徘徊于海岸那边,盼望三郎回归。我已老矣,不能再见夫人。但愿苍天保佑,令你母子早日团聚。”

苏曼殊再行叩拜,泪涔涔难以自抑。

继此后,曼殊与潮儿或耕耘于花圃或撑舟于莲湖,万种愁愫尽消于山村牧笛之间。有诗曰:

荷锄南岭埋繁荣,举目东隅独怔忡。

天象应愍孤吊燕,翔鸣青旷靓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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