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丑颜若天仙
[半年以后。
[幕启： 厨房。
[瑞云从门外担水上，进内放下水桶，复出。她身体孱
弱，因而微微喘息。她感到饥饿，看到灶台上有点心，
捡起一块糕饼欲吃。小丫上。
小丫（见状，同情地）啊呀，瑞云姐，这东西妈妈不让你吃。
[瑞云放下点心，木然地退了几步，靠坐在一张椅上。
小丫(转身见状，婉言地）瑞云姐，还是坐到烧火凳上去吧，若被妈妈看见，又要打你了！
[瑞云惊惧地连忙站起，退缩一旁。
[小丫端着点心下。
[幕后传来一阵笑声，夹杂着蔡妈的招呼声。
瑞云（唱)他那里，香车宝马傍门前，
轻歌曼舞入管弦。
可怜姐妹迎客声，
化作鸨母囊中钱。
喜瑞云，不再人前卖欢笑，
悲瑞云，蓬首厨下受熬煎。
每日里，烤烈火，熏青烟，
累断筋骨尝皮鞭。
白眼讪笑忍气受，
残羹冷饭和泪咽。
日共猪狗同等食，
夜和灶猫一起眠。
问苍天，我何罪？
难道说，就罪在这一张黑脸?
叹人间，世俗人情彻骨寒，
瑞云我，朝朝暮暮把知音念。
(倚着窗，想念着贺生，接唱）
满腔心事向谁诉？
心头唯有一贺生。
[静场。小环高兴地上。
小环瑞云姐，你猜猜，是谁看你来？
瑞云（默然）……
小环你还记得半年前来过的那位漂漂亮亮、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羞羞答答的贺生，贺相公么？
瑞云（悲哀地点点头）……
小环贺相公他……来了！
瑞云你说什么？
小环贺相公他来看你了。
瑞云（意外地）这是真的？
小环谁骗你来？贺相公正在客厅坐着呐！妈妈许你去见他一见。
瑞云啊，他真的来了？我……我这就去。
(一掠云鬓，想到自己容貌非昔，突然止步，悲伤地）我……不能见他！
小环咦？那是为什么？
瑞云我……不想见他！（唱）
这瑞云已非那瑞云，
今贺生未必昔贺生。
烦劳环妹传一言：
她已经不在人间在幽冥！
小环这……（明白，同情地叹息）咳！（唱）
惊人的美貌变成黑面人，
满腹的才华用在烧火凳。
可叹她欲待见又不敢见，
强吞黄连苦透心！
(欲下，远见贺生已走来）哎呀，瑞云姐，贺相公他来了……
瑞云啊？（慌乱欲躲不及，背身面壁而立)
[贺生上。
[伴唱：“他一步踏进厨房门，
她面壁而立暗伤神。”
[小环悄悄地下。
贺生（看着背转身的瑞云，打量着，轻声地)瑞云姑娘！（唱）
真心实意访你来，
却为何身不转来脸不回？
瑞云（唱）春已去，花已谢，
瑞云人前头难抬。
君可知,我黑斑满脸容颜毁？
贺生（唱）为此我才特地来！
瑞云（惊喜地)你……(泣，旁唱）
闻他一言感五内，
舒展蛾眉淌热泪。
欲待转身喜相迎，
又不忍，让亲人，见丑睹怪。
昔日瑞云他心中藏，
心中的瑞云千般美。
该让他，永留芳容莫毁坏，
我怎能转过脸儿来！
敬他理应为他想，
爱他更该回避开。
贺生（旁唱)瑞云她半遮杏脸青丝垂，
似一轮明月掩云内。
欲抬首，又徘徊，
贺生我，昔日的瑞云未忘怀。
瑞云相公啊！（唱）
昔日瑞云愿相随，
今日瑞云难相配。
感君恩德劝君回，
从今以后莫再来。
贺生不，你听我说。（唱）
自从那日别你归，
魂牵梦萦难忘怀。
午夜梦回三思忖，
枕边湿透千行泪。
瑞云（以袖掩面，唱）
昔日芙蓉今枯萎，
郎君何必将她爱。
贺生（唱）今闻你门前冷落身价贱，
贬入厨下遭虐待。
王孙豪富弃你去，
贺生理当赎你来。
瑞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贺生（唱）贺生理当赎你来！
瑞云（感动地)你……
贺生（把瑞云身子轻轻地扳了转来，唱)
容貌虽改心未改，
有情何必论容颜！
瑞云啊，想当初，
你是美冠杭城歌独步，
门迎珠履客三千。
王孙豪富都不选，
独具青眼将我怜。
当年的穷酸秀才你不弃，
今日的黑脸淑女我怎嫌？
瑞云呀，姑娘呀！
君子结交唯结心，
小人结交唯结面。
结心可以同生死，
结面哪堪共贫贱。
哪怕你是罗刹女，
贺生眼里是天仙！
[伴唱：“哪怕你是罗刹女，
贺生眼里是天仙！”
瑞云（感动得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贺郎！
贺生（忙将瑞云扶起，轻轻地替她擦拭泪水)瑞云，我要娶你为妻。我们回家去吧！
瑞云（无限憧憬地)家……
[伴唱：“燕子做窠屋檐下，
瑞云从今也有家！”
[伴唱声中，幕闭。
第六场 流言传湖滨
[紧接前场。
[幕启： 西湖夏景。
[贺生内声：“娘子随我来。”
[瑞云内声：“来了。”贺生手挽瑞云同上。
[伴唱：“人家是十里红妆作陪嫁，
瑞云她穿无罗裳戴无钗。”
瑞云（唱）离开了追香逐臭脂粉地，
随贺郎西子湖畔去安家。
贺生（唱）人家是笙箫管笛迎亲归，
贺生我手挽新娘走回家。
怪我雇不起花花轿，
叹我骑不起高头马。
愧我贺生穷四壁，
劳累娘子一双脚。
瑞云不，看看西湖景色，还是走走好。（唱）
往日里过西湖懒抬双目，
只因为看厌了桃红柳绿；
今日里过西湖如笼开雀放，
一草一木看不足。
贺生娘子，走啊，前面就是断桥了！
瑞云呀！（唱）
望断桥卧碧波湖中铺路，
贺生（唱）说它断何曾断喜有通途。
瑞云（唱）想到那，白娘娘受难受屈，
瑞云我，“黑娘娘”算得什么！
贺生娘子说得好！（唱）
拂垂柳踏浅草过了白堤，
瑞云（唱）蝶双舞燕双飞相随相依。
贺生（唱）今日里望孤山山也不孤，
瑞云（唱）山不孤人成对景随心意。
贺生娘子，前面就是西泠桥了。
瑞云西泠桥？
贺生（唱）柳荫深处西泠桥，
想起当年苏小小。
瑞云（唱）同是歌妓沦落人，
喜我命运比她好。
贺生好在哪里呢？
瑞云（看了贺生一眼，流露无限深情，唱）
好在有个贺书生，
不嫌我无钱又无貌。
[贺生信手在路边撷取一朵红艳的鲜花,喜滋滋给瑞云插在发髻上。
瑞云（感到幸福）贺郎，我那张赎身的契约，再让我看上一遍。
贺生娘子，你已经看过五遍了！
瑞云再看一遍,就不看了。
贺生（郑重地从怀中掏出契约，递与瑞云)好，如此——娘子请看。
[瑞云看赎身契约，贺生倚在她身边同看。他俩正沉浸于幸福之中，忽听有戚戚嘲笑声。瑞云与贺生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只见一卖花女孩与游客甲、乙、丙、丁正指指戳戳地围观着他俩。
贺生（起立责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游客甲嘻嘻，“黑脸娘娘”戴红花——
游客乙少见。
游客丙犹抱琵琶半遮面——
游客丁难掩。
[小八哥上。
游客甲请君且看半边脸——
游客乙天仙。
游客丙满城风雨……
众人说瑞云……
贺生（狠狠地顿脚，大声呵斥）讨厌！
小八哥（驱众游客)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你们都给我滚开！（作欲殴斗状）
[卖花女孩与众游客吓退，下。
贺生小八哥……
小八哥贺相公，这满城风雨说瑞云，倒是真的呀！（唱）
街头巷尾传新闻，
说你相公实在蠢。
五十两买了一块活青炭——
[瑞云一直忍着，忽忍不住掩面而泣。
贺生（埋怨）小八哥，你胡说什么！
小八哥（恍然，后悔，尴尬）啊……贺相公……我胡说，这些都是我这张八哥嘴巴瞎造出来的……哎！（旁唱）
我这八哥嘴巴笨鸟心！
(慌乱倒退而下）
贺生娘子！
瑞云（难忍心中悲痛）贺——郎！（唱）
流言汤汤可淹城，
蜚语汹汹能杀人！
君子救人出水火，
自己反入冤枉井。
恨瑞云一张丑脸连累你，
累你贺郎难做人。
你淑女不求求瑞云，
害得你才名不扬扬蠢名。
贺郎呀！
苦藤缠树树也苦，
灰尘蒙镜镜不明。
我是丑陋烟花难为妻，
只求个，为婢作妾便甘心。
但愿能，终身服侍报恩德，（下跪）
我为你，劈柴担水、烧饭奉茶、挑灯伴读，终老一生。
贺生（忙扶起瑞云，感激地，唱）
娘子掏出一片心，
贺生更觉爱欠深。
你若不愿做贤妻，
我便今世不再婚。
瑞云（感动地)贺郎！
贺生（唱)娘子啊，人说我贺生蠢，
人笑你瑞云丑。
丑则丑，情相合，
蠢则蠢，意相投。
只为你心儿美又真，
博得我爱怜深又厚。
人笑我们丑眷属、蠢配偶，
嘿嘿！这般恩爱只除天上有。
娘子，（指远处)我们回家去吧。
瑞云嗯！（与贺生相携相扶，慢慢走下）
[暗转。
[伴唱：“两颗心相映照一样晶莹，
不多天便巧遇点额之人。”
[几天后，贺生在湖滨设摊卖字画。
[和秀才上。
和秀才呀，那不是卖字画的相公吗？和某这厢有礼了！
贺生（还礼)先生又来杭城，不知今日欲往何处？
和秀才今日么，随便走走。哎，那个芙蓉院的名妓瑞云，不知近日如何了？
贺生瑞云……她嫁了一个穷书生。
和秀才一个穷书生，如何买得起绝代佳丽？
贺生先生有所不知，那瑞云忽被一个不三不四、似妖非妖的人，用手指在额上这么一揿，面容霎时变黑，那书生用五十两银子把她赎了出来，如今拣了个黄道吉日，正要成亲呢。
和秀才呵，相公怎么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贺生嘿嘿……实不相瞒，那位穷书生就是晚生我呀！
和秀才喔，瑞云嫁的就是你呀？好！好！哈哈……不知何日大喜？
贺生佳期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和秀才好！中秋佳节，定当登门庆贺，相公家住湖滨？
贺生晚生家住那山岭之下松竹坡。今日来此卖掉字画，筹些银子，为瑞云置办嫁衣。
和秀才难得呀，难得。那么，你说的那个不三不四，似妖非妖，用手指在瑞云额上揿了一下的人，你可认识他么？
贺生素不相识。
和秀才如此直言相告，那个人便是我啊。
贺生（大惊)什么？是你？（作动武状）
和秀才哎哎，君子只动口，小人才动手……
贺生狭路竟相逢，我要咬掉你手指头！
和秀才贺生呀，贺生，你也该问问清楚，再咬我这手指头也不晚嘛。
贺生也好。我且问你——(唱）
你不三不四不正经，
是妖是鬼还是神？
和秀才（唱）我非妖非鬼也非神，
无非双目比人明。
世上多少是与非，
我是冷眼旁观人。
贺生（唱）既然双目比人明，
因何是非颠倒行？
和秀才（唱）贺生啊，你拯救弱女见真情，
我“是非颠倒”乃苦心。
晦其光为了保其璞，
丑其容为了存其贞。
若不是，我一个指头额上揿，
身价哪止五十两银；
若不是，我一个指头额上揿，
瑞云早属那贝王孙；
若不是，我一个指头额上揿，
风尘女怎嫁得至诚人？
贺生啊！
山水间寻觅自然美与真，
高山流水有知音。
尘世上，珠玉未必全生辉，
能识真容有几人？
难得你贺生能识真，
护得名花免凋零。
八月十五我去贺喜，
莫忘了，谢我这指头大媒人！
(用手指头戏向贺生额上点去）
贺生哎呀！（吓得躲避不迭）
[在和秀才笑声中徐闭幕。
第七场三揭盖头红
[中秋佳节。
[二幕外： 喜乐阵阵。贝王孙、柳大官人、桑百万上；奶奶从另一侧上。
奶奶众位公子、秀才是……
贝王孙
柳大官人我们是来闹新房，看新娘的。
桑百万
奶奶噢，是来贺喜的，请进！请进！
[贝王孙、柳大官人、桑百万下。
[小八哥肩搭野味，欢乐地上。
小八哥奶奶，野味捕来了！
奶奶好，好，你快去准备酒菜。哈哈……
小八哥哎。（下）
[奶奶欲下，和秀才上。
和秀才请问老奶奶，哪一家是贺相公家？
奶奶先生是……
和秀才我是贺相公的好友，今日特来贺喜。
奶奶喔，也是来贺喜的。请，请，随我进去！（引和秀才下）
[幕后声：“一拜天地！二拜祖宗！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喜乐声中二幕启： 新房简洁雅致。
[老奶奶扶瑞云坐在新房中，瑞云头上盖着红巾；贝王
孙、柳大官人、桑百万及村姑们拥着贺生上。
贝王孙贺兄，我的同窗好友啊！（唱）
你不要里里外外到处忙，
羞羞答答斯文样。
今日里欢欢喜喜做新郎，
亲亲热热陪新娘。
用不着躲躲闪闪，
倒应该大大方方。
虽没有，吹吹打打十里红妆，
也应该，热热闹闹喜洋洋。
贺兄呀，
爽爽快快揭开盖头红——
众人（重唱）揭开盖头红！
[和秀才暗上。
贝王孙（接唱)让大家高高兴兴看新娘。
众人（重唱)看新娘。
贺生（在众人推拥下，走向瑞云，欲揭又止，旁唱）
欲揭盖头红，
平添一层忧。
娘子脸上疾，
要被众人羞。
羞我贺生尚可忍，
辱我娘子难承受。
盖头红呀非遮丑，
挡住世俗眼，堵住小人口。
诸位请到外间——(接唱）
尝尝瓜子罗汉豆，
且饮一杯茶当酒。
(欲走，被众人挡住）
柳大官人贺相公呀！（唱）
你不要采了牡丹独欣赏，
关住天鹅锁门窗。
人家是金屋藏娇娘，
你却是茅舍栖凤凰。
谁不知，国色天香瑞云女，
羞花闭月世无双。
快快揭开盖头红——
众人（重唱）揭开盖头红！
柳大官人（唱）让大家一饱眼福看新娘。
众人（重唱）看新娘。
贺生（被众人推拥着，走近瑞云，欲揭又止，旁唱)
二揭盖头红，
心里更犯愁。
明是闹新房，
暗是灌苦酒。
嘴吐莲花弄巧舌，
心怀鬼胎藏恶谋。
伤害他人自取乐，
厚颜无耻如鸩啾。
夫不护妻谁护妻，
坐看无赖闹不休！
(索性坐了下来）
[小八哥暗上。
众人咦，怎么坐下了？
贝王孙贺生啊，是不是怕难为情？哈哈，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
柳大官人我看是麦柴管做火筒——小气(器）！
桑百万是不是白白给人看，有点勿舍得？好！新郎官，就照芙蓉院老规矩,我愿出十五两银子，给大家看看新娘！
贝王孙我也出十五两银子！
柳大官人我也十五两！
贺生（强抑心头怒，推开众人手）诸位寻花问柳，走错了人家，请到秦楼楚馆去吧！
贝王孙哎呀，贺兄！今日大喜，哪有逐客之道理！
众人是啊！
贺生并非逐客，乃是各有所好，请君自便！
贝王孙我们特来闹新房，看不到新娘,就坐到天亮！
柳大官人对对，待到天亮，也要看到新娘！
贺生（气愤)你们——
和秀才哈哈哈哈……(劝解)贺相公！（唱）
吉日良辰好时光，
喜事可热不可凉。
闹新房，看新娘，
习俗如此又何妨。
众人是么！
和秀才（唱）君须知，浊眼难分黑与白，
歪心莫辨臭和香。
缺德小人古来多，
笑人笑己欠思量。
多少聪明得意郎，
得意到头后悔长。
天有阴晴月圆缺，
人间万物有短长。
珠玉自有本色在，
何愁尘垢掩其光。
大胆揭开盖头红
众人（重唱）揭开盖头红！
和秀才（唱）喜气洋洋看新娘。
众人（重唱）看新娘！
[贺生若有所悟。
众人揭呀！揭呀！
桑百万慢，慢！我看把新娘子请出来点怎么样啊？
众人好，好，好！
[奶奶把瑞云扶到前面的凳子坐下。
贺生（旁唱)先生善意说短长，
贺生心头豁然亮。
世俗偏见不足畏，
金石何惧刀火伤。
喜盈盈三揭新娘盖头红——
(走向瑞云）
[众人怂恿。小八哥突然窜出，拉住贺生。
众人（惊异）你——
小八哥（念夹唱）相公你，切莫上当。
他们有几根肚肠，
我看得清清爽爽。
分明是假贺喜、乱闹房，
贺相公，要你揭，偏不揭，看他们怎么样！
和秀才（不禁发笑）哈哈哈哈……
奶奶小孩儿胡言乱道，不懂规矩！众位客人看新娘么，都是好意！
众人是么！
奶奶花烛洞房么，吵吵闹闹，喜气洋洋，福寿绵长！
众人是呀！
奶奶看看新娘子，来年生个儿郎，一定白白胖胖！
众人是啊！
奶奶不要说众位公子、秀才要看，就是我七老八十的白发婆婆，也要仔仔细细看一看呢——（拉开小八哥）
[小八哥不许贺生揭。贺生左右为难。
瑞云（为免其难，毅然）贺郎！（正欲自揭红巾）
和秀才（欣然上前一步，举手遥指瑞云头额)美哉，瑞云！哈哈哈哈……（暗下）
[瑞云揭开红巾，见其脸上黑斑全消失，艳丽如初更娇美。
众人（意外，惊愕)呀！
[桑百万吐舌惊呆；柳大官人目不转睛；贝王孙几乎昏厥。
[伴唱：“啊，美哉瑞云！
明珠去尘闪光彩，
容光焕发满屋辉！”
柳大官人（念)看得我，象雪狮子向火——
骨头全酥！
桑百万（念)馋得我，吃饱镇江土产——
满肚子是醋！
贝王孙（念)悔得我，鱼眼睛翻白——
怕要一命呜呼！
贺生（念)喜得我，忙找青铜镜儿——
让娘子看个清楚。
(激动地捧着青铜镜，给瑞云照容)娘子，你看！
[伴唱：“还我青春还我美，
热泪滚滚不是悲。”
瑞云（唱）多少日子怕照镜，
多少日子眉不开；
多少日子讨人嫌，
多少日子心流泪。
想不到，有今天，
今天还我娇和媚！
贺郎啊，你青铜镜儿多相照，
我要顾影自怜看几回。
镜中的人儿啊，脸似芙蓉笑春风，
眼如珠光摇秋水。
你教那酒色徒、轻狂辈，目瞪口呆全懊悔。
说什么贺郎蠢、瑞云丑，
[伴唱：“怎不知贺郎聪明、瑞云美！”
贺生（唱）君子结交唯结心，
[伴唱：“真情美德人品贵。”
瑞云呀！（唱）
今日事情太离奇，
贺生（唱)猛然想起和秀才。
瑞云
贺生(同唱）忙找秀才同拜谢——
(追至门口，停步遥望……）
[伴唱：
“飘然而去已难追。
唯见留下诗一首，
赠与世人作借鉴。”
[门外飘来一页诗笺，瑞云、贺生取看。
[天幕上渐渐映出诗句……
瑞云（吟）“人皆重其貌，
君独识其珍。”
贺生（吟）“世间美与丑，
泾渭心上分。”
[纱幕渐闭。
[幕内和秀才唱：
山水间寻觅自然美与真，
高山流水有知音。
尘世上珠玉未必全生辉，
能识真容有几人？
[众人倾听，各自沉思。空间回荡着和秀才歌声的旋律。
[大幕徐徐闭。
——剧终
[作者附记]《美女瑞云》原名《瑞云》，与徐进、陈鸿钧合作，本人主要执笔，徐进老师最后定稿。1983年上海越剧院首演，钟泯任艺术顾问，张森兴导演，陈琦饰贺生，张月芳饰瑞云，同年参加上海戏剧节展演。该剧本1984年3月在《剧本》月刊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