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北陲的野猪岭上有一头野猪王,铜罗寨的老猎人哈米与它打过两回交道,那场面惊心动魄,为此,寨子里还编出了民谣:豹子咬人伤皮肉,野猪王追上别想活。
一天早晨,哈米带着猎狗黑黑走进野猪岭。穿过几道树林,越过几道丛莽,充当开路先锋的黑黑突然退缩回来,神情慌张,狺狺呻吟,用狗鼻子触碰哈米的膝盖,示意他留步。只有遇到难以对付的恶物时,黑黑才有这种神态。哈米轻轻地拨开一道灌木屏障,放眼朝前看去,只见前面开阔的谷地上有二三十头野猪,其中有一只体态高大,至少有500斤重,它高仰着头,龇出两支尖刀一般的獠齿,鼻孔不停翕动。显然,这是一头野猪王,它已经闻到了人的气味。哈米没有想到使用火枪,因为受伤的野猪会与猎手拼个你死我活。
哈米悄悄往回走,企图避开这个瘟神,然而野猪王已闻到了人的气味,它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笔直地冲过来,虽然它并没有看见哈米。黑黑在小野猪面前有过失败的记录,这么大的一头野猪早让它吓掉魂儿,跟着哈米一气跑到一棵樟树下。哈米气喘吁吁,回头一望,只见灌木丛里碎叶乱飞,犹如一股龙卷风旋过来,野猪王紧追不舍。哈米估摸跑不过野猪王,情急智生,立即攀爬上树,黑黑很有灵性,也支起后腿,用前脚爪在树干上抓挠,它也想上树。说时迟,那时快,野猪王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灌木丛里射出来,直冲古樟树,“啪”一声很有力度的猛响,野猪王把古樟树撞得簌簌掉叶,两支獠齿像两把尖刀,由于冲劲很大,竟深深地扎进樟树里。哈米刚爬到樟树分杈处,往下一看,吓得心“怦怦”直跳,好玄哪,要是他稍慢一步,被野猪王撞个正着的话,那两枚獠齿准能将他弄个后背透前胸,像一只蛤蟆似的被野猪王钉死在樟树上。
却说野猪王是野猪岭上的一个野猪群的头领,它勇猛强悍,敢攻击印度虎和梅花豹,但它最痛恨的还是奸刁的两脚兽——人。这次对哈米的冲击行动是失败了,两支獠齿深深地扎进樟树里,一时竟拔不出来。黑黑吓得早躲到旁边的草丛里,现在见野猪王吃力地挣扎着,觉得也是在哈米面前显示勇敢的机会,就蹿出来,在野猪王四周乱蹦乱跳,大声吠叫。野猪王是兽国强者,它最瞧不起这种闹“空心勇敢”的小玩意儿,抬起后蹄踹了一脚,把黑黑打了一个筋斗,黑黑痛得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又躲进旁边草丛里。
哈米坐在樟树桠杈上,提着火枪,紧盯着显得狼狈的野猪王。它夹尾缩臀,弓起脊背,“呼哧呼哧”往后退,想把两支楔进樟树的獠齿拔出来。它的皮闪着紫檀色的乌沉沉的光亮,这是野猪王努力锻打出的一身盔甲。只要一有闲暇,野猪王就去沾一身黏稠的松树脂,然后到粗糙的老树皮上蹭,日久天长,野猪皮越发厚实、坚韧,大有刀枪不入之势。“嘭”一声,火枪响了,霰弹很集中地射向野猪王的背,呛人的硝烟散去,只见小铁珠子从野猪王背上滚下来,显然,火枪是射不倒它的。但这一枪令野猪王猛一震,终于使它拔出了獠齿,可惜有一枚獠齿折断在樟树干里。野猪王很有大将风度,它绕树三匝,抬头盯着蹲在樟树杈上的哈米,哼哼几声,好像表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样子,然后就走了。两个小时后,哈米领着黑黑悄悄地退出野猪岭。
两年后的一天,哈米领着黑黑又来到野猪岭的古樟树下。突然,二十米外的灌木丛里传来动物搏斗的噪声,“呼呼”地响,“嘘嘘”地喘,草木摇动,残叶乱飞。哈米定睛看去,但见抖动的灌木丛里,一会儿拱起一块“黑石头”,一会儿掀起一条“大铜柱”,黑黑又慌慌张张地绕膝乱转。哈米急速攀上古樟树,站到一条主杈上,把头探出浓密的樟树叶,往下看去,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野猪王正在与一条百斤重的虎皮蟒在搏斗拼杀,刚才从灌木丛里拱起的“黑石头”是野猪王,掀起的“大铜柱”是虎皮蟒。
原来野猪王食量大,它不愿意跟小野猪们去啃草根、浆果或捉马蛇子等小动物吃。于是它信步游荡到古樟树下,尽管古樟树上还留着它那一颗发白的獠齿,而它绝不触景生情,它眼前最需要的是美味的食物。当它从古樟树返回灌木丛时,真是冤家路窄,它巨大的身躯踩上了虎皮蟒。虎皮蟒理所当然地反击,先猛啄一口,但它的牙齿刺不进坚韧的野猪皮,于是它竖起脑袋,扑向野猪王,像一根巨大的铜条,在野猪王身上绞成沙发弹簧,企图绞死对方。野猪王哪里肯依,回头一口咬住蟒颈,于是跌、滚、咬、绞,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把五十平方米的灌木丛折腾成一块平地。
哈米看呆了。野猪王和虎皮蟒显然已精疲力竭,双方虬绞在一起,谁也不想动,但谁也不想松开对方。表面上看野猪王处于劣势,因为9米长的蟒蛇身子把它团团盘住,如果是一头豹子,这500斤的箍力早把它绞得窒息死亡。但实际上野猪王已把一枚獠齿咬穿蟒颈,蟒蛇血正汩汩地流进野猪王嘴里。蟒蛇仍作垂死挣扎,每用力收绞一次,野猪王则“咕”地哼一声,犹如一个气功师在发功。哈米完全站在蟒蛇立场上,希望它能绞死这头凶猛的野猪王,但他心里明白,蟒蛇取胜是完全无望的。黑黑大着胆子竟跑进蟒、猪争斗场地,绕着圈子“汪汪”吠叫,犹如一个瞧打架的小丑。
半个小时后,蟒的血流得差不多了,野猪王也恢复了精力,同时感受到蟒蛇绞杀的无力,于是就地乱滚,“呜呜”吼叫,抖落了缠身的蟒蛇。蟒蛇像一条被扭曲的铜条,静静地躺在地上,死了。黑黑见野猪王抖落了蟒蛇,吓得赶快跑到古樟树下。野猪王绕着死蟒转,又上去嗅嗅,最后一口咬住蟒头,在草丛里拖了五十米,来到前面一片平坦的谷地。它丢下死蟒,“呜呜”地叫,这是野猪王国的君主向臣民发出的号令。刹那间,从四面八方的草丛里跑出了四十多头野猪,这些杂食的偶蹄兽胃口大开,撕咬争夺,一个小时后,一条百斤巨蟒连骨头也被吞食精光。野猪王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它太累了。
哈米目睹了猪蟒决斗的整个过程,惊恐不已,又心满意足,他从樟树上悄悄爬下,带着黑黑,带着一个书本上没有的故事,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野猪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