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桃花溪洗濯的温柔(9)

作者:张金良    更新时间:2014-11-26 10:07:44

过了中午,赵起升就爬了起来,急急地要去冲个澡,他准备洗洗一身的汗腥气,敏敏按住他的肩膀说,驴、骡出了一身汗还洗不得凉水呢。起升偷偷地看着敏敏的胸说嫌身上臭,敏敏凑到他耳边说:“你个青柿子蛋儿,那叫男人味儿!”说完就转身出去端来一盘驴肉,一碗绿豆米汤,甜甜地笑着,双眼兴奋而透亮,扑闪扑闪地放着异样的光辉,像天空中两个遥远的星辰。

她身上的香味儿也更浓了,一身暗蝴蝶花的藕荷色提花绸外套,遮掩不住一身柔滑玲珑的曲线。

晚饭的时候,敏敏弄了四个菜,提了两瓶浓烈的烧酒,早早地关了门后,三个人就在老杜的屋子里喝了起来,老杜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敏敏。敏敏倒上酒后,拿出账本让老杜看了看记在自己名下的物项,老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端起盛七钱的大酒盅,一扬脖就喝了下去。

老杜吃东西的样子让人嫉妒,好像任何东西到了他嘴里,都和叫汤驴肉一般奇香无比。敏敏和起升一个劲儿地敬老杜酒,开始的几盅他还推推让让小口小口地品,当脸前的一盘芥末蹄筋儿快吃光的时候,就咕咚咕咚地开始大口灌了,一会儿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就从炕上的苇席下掏出一个布包摇晃着说:“看,俺还真有钱,就是没人花,许是打仗杀人多了?甭说儿子,孙子都给耽搁了。”哭了个够之后,又仰着脖子笑了一通,等哭笑够了,给敏敏和起升说:“该走的肯定得走,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挡——不——”还未说完,就伸手在煤油灯的捻子上捏了一把,头一歪,睡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起升晕晕乎乎地跟在敏敏飘飘摇摇的香风里走,刚到院子的中央,就伸手去抻敏敏的衣后襟,敏敏一个巴掌打过来:“青柿蛋子,你以为老杜真醉了?”

楼下拐弯的小屋里传来敏敏冲澡哗啦啦的水声,她打在起升胳膊上的那一巴掌还在隐隐地痛,他真想变作那一桶清水,哗啦啦地从头到脚,从那个弯弯美美的玲珑上滚过。他踮着脚,轻轻地推开了半掩的门,感觉怦怦的心跳早已淹没那哗哗的流水。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门后猛地伸出两只手将他拥了过去,两个人水蛇一般地就缠绕在一起,哗哗的水声像骤停的雨。

赵起升激情澎湃,就像自湡水城坐上了老孙的大车,向往已久又恐惧燥热的心,被带到一幅幅新鲜惊奇的风景里去,一路上由于路遥马乏而极不情愿地驻足,稍事休整后就又披挂上路,不过那赶车的人却是苏敏敏。呼啸不止的慷慨激昂,像自大坡地向西启程的骡队,筋疲力尽地翻越了欧李川,又一路吆喝着登上了十八闯,在和云和雨相邀相伴的旅途中,奋力追赶着一个难耐而经久的渴望,一路飘摇登上了摩天岭后,才知道苍天和大地是如此的完美无缺和美不胜收。

万福来采购的牲口终于到来了,苏敏敏给赵起升挑了一匹头上有白片儿,肚子上有白点儿的大黄马,大黄马浑身脏兮兮的,毛色灰暗,纠纠缠缠地结成了疙瘩。

起升满肚的怨气,看敏敏的眉眼又不敢多说什么,临走的时候敏敏问:“还短点儿啥,快说!”起升想了想说:“啥也不要,就要你身上的那个香!”敏敏说了声到河边等就回了屋。

敏敏在河边给马洗了,还拿了梳子给马梳了一遍,经过梳洗之后,大黄马除了有些瘦之外倒也精气神十足,敏敏说这马就是没喂好,牵回去就知道了,是个能做活的东西,骑着特好使,要拉车套碾,总还要调一调。

敏敏来的时候还备了一套马鞍,把起升扶到马背上以后眼里就噙满了泪花,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铁盒递给他,小盒上画着几只小鸟,中间写着“高原羚”三个红字,闻一下浓香扑鼻。他把二百元钱给她递过去,敏敏打了一下他的手说:“有良心,就再来,当你的路费!”说着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大黄马腾起四蹄向西蹿去,起升回过头来,敏敏两只手捂着脸在哭。

①   湿盘:因地太湿踩踏后地皮变成硬泥饼。烧芽:刚透尖的小苗儿水分供不上经毒太阳一晒幼芽儿干死。格憋:苗刚透尖的时候遇大雨地皮上形成硬皮苗就出不来了。

②   筹子:怕拉磨碾场的牲口偷吃东西而扣到嘴上的器具。

③   洋烟卷儿:村里人抽烟袋的居多,当地人对机制卷烟的统称为洋烟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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