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挖煤的儿子,我孤独,无援,为一切的人和时间牺牲我自己。我们矿工是没有形象的,但是千年来,我们为那些成功了的人们提供了无数机会。没有人评价我们,肯定我们做出的贡献。城市只认我们的煤,不认我们的人,我们手黑,脸黑,头发也黑,他们讨厌我们的形象,但他们不懂我们的心,我们的火热的心,如果我们不是热爱生活,战胜困难,能挖出温暖人心的煤来吗?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讲,我有太多太多的歌要唱,因为我有一个火热的心,我要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表白,让他们理解我们,认识我的从前,和我们的心交朋友,把他们的爱也留给我们一点点。我的祖辈是外乡人,他们为了生存来到了这座煤矿,在那些年代,条件极差,我的祖辈们活的时间都不长,一个个地死了。这是一个很容易死人的行业,一块大煤下来,无论年长年少,无论有无妻儿老小,你的小命大命,你的了不起的生命,你千辛万苦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命,就会离开这个人间。我长大下井开始挖煤,到现在,我有十三个朋友死在了煤块下面。哭是没有用的,所以我没有哭,我走出井口,来到那条西流的河岸,思念我的朋友,心里千百万次地想,是谁发现了这种叫煤的燃料呢?如果这个河谷没有这种叫煤的东西,我的祖辈也不会到这里来,我也不会出生在这片寸草不生的矿区。这就是命,和命运抗争是没有意义的,就像那西流的河水,它的命就是西流,而不是东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么,听天由命吗?不!无论我们多么无知,多么苦累,多么肮脏,多么不可救药,可我们是人,我们有说不的权力,死去的是我们的祖辈,而不是我们,我们要活下去,不是为了去寻找那个要把黑色的煤,作为最好的礼物赐给我们的人,而是为了寻找,和城里的人一样,能活完我们寿命的那条金光大道。安拉给一切勇敢的,信的人给了机会,同样,我们也是安拉的儿子,而且是他老人家听话的儿子。我们的目的不是天堂,我们的目的是人间,人间在城市里,而不是在矿区里。我们要走进城市,把煤矿的劳作精神,牺牲精神,献身精神带进城市,让我们的儿子们和他们的儿子的儿子们,在人间生活,在爱的人间寻觅自己的朋友,还有那个甜蜜的爱情。
我是你挖煤不止的儿子,死亡在我的头上,生路在我的脚下,在我的双手,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在黑暗的井下劳作,在工作面挖煤,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死在了井下,我父亲的灵魂,我祖辈的灵魂都在井下。下井挖煤为生,养活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是我的责任,不是我的光荣,因为我是男子汉。煤矿,在一切的年代,给一切的男子汉给了机会,他们在临死前,吃到了最后一块黑色的馕,我们活着的人们,在为他们的灵魂祈祷的同时,也要改善我们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我是你挖煤的儿子,我为我的祖辈感到骄傲,当年,他们没有因为煤矿的条件恶劣,而逃离煤矿,而是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住下了,娶了女人,生了孩子,一代代的生活在这里了,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在他们的身上,有我永远也学不完的精神和哲学。我来到了残留在山坡上的那个一百五十年前的村庄,我很吃惊,在这个无人的地方,还生长着我的祖辈见证过的白杨树。我来到了那一排白杨树下,用手抚摸它们在无情的风雨中变成了铁片一样的树皮,它们靠雨水生长,他们的根,和我祖辈流在这片土地里的血连在一起,这才是他们不能枯萎的基础。我对自己的这个发现很高兴,树枝闪耀着它们绿色的爱叶,向我讲述着村庄百年前的繁华,讲述着男人们在它的绿荫下,在照亮西山的美景里喝酒谈天的日月,微风从高山的方向吹了过来,又是一片片美丽动人的故事,也有凄凉的矿歌。我走进了那片废墟,残留的墙壁上的石灰依稀可见,象征着昨日的人烟和温暖,残存的壁炉给人无限的遐想,我听到了丈夫下工一路高歌的旋律,这是给妻子的一个信息,亲爱的,我今天没有出事,我没有死,我回来了;我听到了母亲告诉孩子们去迎接爸爸的喜讯,这是心中的爱,也是温暖家庭的真情;我听到了母亲们叫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呼唤,这是他们精神世界里的希望;我听到夜半钟声响起的永恒的矿歌:我们的河谷山连山/山里山外是矿山/在井下劳作不息的/是那些穷苦人的好靠山/一群群远飞的侯鸟/到了家乡代我问候/如果亲人们问我在何方/告诉他们我在井下挖金窑。这里有我父辈的历史,有他们劳作的果实,有他们的家业,有他们的喜怒哀乐,有他们的理想,也有他们的爱情。废墟静静地听着我的自言自语,我又听到了许多人的笑声,在那样坚苦的条件下,他们没有忘记笑,但他们也没有忘记苦难,从而他们学会了歌唱,不仅仅是用嘴而是用心,用灵魂。丽,我在用我受伤的语言讲述着我的生话,这里没有你喜爱的一切,你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讲,是神话,我们从来没有品尝过你用过的那些山珍海味,也不曾见过,我们没有你居住的那种别墅。但是我,一个挖煤为生的人,没有忘记风吹拂你刘海时你的那片美丽,脸像下凡的仙女们的心闪耀迷人醉人的千古爱光,眼像初开的春花,让一切处在朦胧的男人,找不到自己的家,你的成熟的乳房,像哥哥送给我的好动的鸽子,你的整个形象,像一个一千零一夜,二千零两夜,三千零三夜也讲不完的神话。丽,我不能说我有权回忆,在一切美好的日子里,我都是这样很自然地想起你,想起你灿烂的笑声,想你风舞的神辫,想你站在姑娘们的中间和她们谈话时的风采,和独一无二的倩影……
我是你挖煤的儿子,今天,日落西山的时候,我收工回家。我把矿灯和矿帽,交给了井口的保管员伊。可怜的伊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残废了,不是手,不是脚,也不是嘴,不是眼,也不是心,而是男人的那个最重要的宝贝。在一次事故中,一块煤掉下来了,把他的球砸没了。他住了半年医院,总算是好了,但是那个东西没有了。为这,矿长哭了好几天,说,一个男人,最主要的东西,就是那个宝贝,四十岁,正是天天用它的时候,没有它的存在,人就没有脾气了,高兴的事也没有了,生气的事也没有了,最可怜。于是矿长把他安排在了井口的充电室,给他发井下一级工程师的工资,说这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滥用权力。我告别了伊,我向他笑了笑,可是他笑不出来,自从球让煤块砸没后,他就不会笑了。工友们说,球都没有了,会笑又能干什么呢?我去井长那里领了我一天的隐形工资,如果没有这个钱,第二天上班是不可能的。工友们都从下面的河岸路回家了,我上了丘坡,那条路通向矿区的小市,那里有胡的酒店,有羊头肉,有羊蹄,可以美美地喝几两。丘坡上的女人风吹来了,给人力量,远处传来了凄凉的矿歌,西边太阳最后的一道红光也没有了,在天边,爱人间的那几颗星星早早地出来了,远处的那些工友的矿歌流进了我的情绪里,在朦胧的爱夜里,我深情地唱了起来:蓝天里自由的侯鸟/总是忘不了它的孩子/我的好朋友图达洪/死在了黑暗的井口下。这是我祖辈留下的矿歌,这就是我们的伟大,我们不忘记死去的朋友,更不忘记活着的朋友,他们的灵魂在我们的热血里,活着的朋友们的友谊在我们的心里,因为有了他们粗黑的手,我们的手才有力量,才可爱,才有价值。远处那位工友的歌停了,矿区突然地静下来了,风把河里的水味送了过来,开始给我讲鱼的故事和渔夫的故事,回家的路是这样可爱,在这条永恒的路上,我嗅到了父亲身上特有的气味,我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为能走到胡的酒店喝几杯而高兴。在这条长路上,我听到了父亲的歌声,他惟一的爱好是喝酒和唱歌,唱可爱的矿区,唱可爱的朋友们,唱可爱的孩子们,也唱他的爱情。我来到了胡的酒店,很简陋,到这里来喝酒的人,都是赊账,像我这样,带着现钱,到这里来喝酒的小伙子,没有几人,我主要是胡聊,在他的那些往事里,有许多东西,我们在大桥下的那个酒店里,是听不到这种事的。那里是青年人的领地,他们从井下出来,带着台长给他们的隐形工资,就在这里喝酒。矿区的女人们,最讨厌男人们喝酒,他们曾在许多地方讲过,不要让任何人在矿区里出售酒,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买卖里面的钱是最好挣的钱。那些老板说,这酒,不像肉、面粉、鸡蛋、菜,是放不烂的,时间越长越好,没有说有赔本的时候。小伙子们喝得耳根发热的时候,就开始讲笑话,大多都是黄色的笑话,每个人都要说几句,然后就狂笑,而后再继续喝,这个时候,就唱矿歌,都是凄凉的调子,人听着都想哭,哭出生在了矿山,命不好,干的是永远也不见天日的活儿。而在丘坡上的那个千年榆树下的胡的酒店,都是老人们来这里喝,都喝不了几口,说话困难,有尘肺病,但他们主要是聊,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原先,老榆树下有一口很深的水井,那些老人风华正茂的时候,都见证了那次的大乱,那是五十年前的往事了,在一天中午,来了二十多个土匪,他们抓住了矿主外,外的祖辈就是在这里开矿,很有钱,他进城把那些走投无路的浪人骗到矿里来,给他们吃住,借给他们钱,让他们下井挖煤,几个月出来一次,就引诱他们赌钱,赌完了,就给他们借钱,让他们继续赌。但第二次就不借钱给他们了,让他们下井挖煤。外通过这样的办法,把那些劳力控制在手心里,谁也跑不掉,他手下的人,会把这事干得很理想,因为那些赌钱的人,是他手下的人,他们赌钱骗人的花样很多,什么样的强赌都逃不过他们的手里。这样,外的一个钱变百个钱,百个钱变百万个钱,所有的财富都属于他。他常向手下的人说,煤矿不赌钱,不喝酒,怎么能挖出煤来呢?在山里为王的那些土匪,当然是了解他的情况的,于是就下来抓他,要他交出钱财来,交出他的老婆的珠宝来。外只给了少量的钱,土匪不高兴了,就把他吊进了老榆树下的深井里,一吊就是几个小时.外叫了起来,说同意给钱。土匪头子手下的人把外拉了上来,外的脸色一点血气都没有,他一上来就说了一声水,土匪头子骂了一句,说,不给钱喝球!外又说了一句水,于是土匪头子叫人找一只碗来,给他尿了一碗,要他喝,说如果不喝,钱也不要了,就把他扔井里,把他埋掉,说,他的祖辈和他这一代,欺负了无数从五湖四海来的逃难人。外怕了,命,对于他来说,是最甜的东西,他抓起了碗,土匪的尿闪着油光,还没喝,骚味就流进了他的鼻子里,外的贼眼一亮,蔫球似地笑了一笑,说钱我给,我们交个朋友,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直直地来找我,我保证每年冬天,把过冬的煤给你们送上山。土匪头子不干,说,我们什么都要,如果不喝掉这一碗尿,就要把他推井里。外闭着眼喝掉了土匪油亮的尿,回到家里,把藏在家里的钱都给了土匪头子。土匪头子看到外漂亮的小老婆脖子上的玛瑙和手腕上的金镯子,向外说,把你老婆脖子上手腕上的东西都交出来,把她箱子里的珠宝都给我拿出来!外的小老婆听着,哭了起来,她跑过来,抓住外的手。外叫了一声,说,打死我也不给。土匪头子笑了,说打死你是尕尕的事,就像你刚才喝的尿尿一样简单的事,但是我不想要你的命,我要的是钱财。如果你不答应我最后的要求,我首先当着你的面日掉你的老婆,而后打死你,叫我手下的人翻你老婆的箱子,把那些珠宝带走。你选择吧,外没有办法,让吓得没了人样的小老婆,把她的珠宝都拿出来了.这样,土匪们收好那些钱财,又把羊圈里的羊都赶走了。土匪们走后,外倒下了,一病不起。他的家人多方求医,甚至从遥远的喀什请来了最好的维吾尔郎中,也没有治好他的病,外就这样在家里半死不活地躺了半年。半年后,他的长子从俄国经商回来了,他是收到家人的信才回来的,带来了他的美丽的俄罗斯老婆,高鼻子,金发,脸闪着奶油一样的暖光。外的长子达吾提从城里请来了一个郎中,矿里的老人们说,那个人不是郎中,是一个巫师。那个巫师看过外说,病得不轻,药治不好这个人的病,他的神经乱了,每天早晨要想办法给他找七条驴的奶水,七条狗的奶水,七个刚刚生过小男孩的小媳妇的奶水,喝一年后,他才能好。达吾提听过郎中的话,给了钱,把他送走了。他在这个巫师的后面骂了一句,我日你妈!什么人奶狗奶!一年后,外力死了。岁月流逝着,今天在这个千年榆树下开酒店的这个胡,就是当年那个外的第四代传人。我走进了胡的酒店,胡见到我,满脸的兴奋,因为他可以拿到现钱了。他人虽老了,但前额还闪耀着一种贵族气的暗光,这是外留给他的血统。我问过好后,坐在了靠墙的长凳子上。店里还有两个人,是胡的朋友,他们已经喝过两杯了。我看到了他们闪着酒光的眼。我每一次来,胡都是用眼睛和我说话.我把钱给了他,那是一个城里人的钱,后又落到一个卖煤的人手里,后又落到了司机的手里,司机带着钱到矿上来了,留下钱,拉走了我们用汗水挖出来的煤。我要了一瓶最好的酒,又要了一个羊头,十只鸡蛋,我说我请客,我自己喝过三杯后,给胡敬了一杯,而后,给他的坐在那里回忆往事的朋友各敬了一杯。我的心开始热了,寒气从我的脚、手指中流出去了,胡用深深的眼望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如果不是新社会,你小子也会上山当土匪的。胡今天给我的感觉有点怪,他怎么会突然地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呢。他的两个朋友开始唱矿歌了,他们吃力地抓住那个时代不放,抓住他们曾笑过,忧过,哭过,希望过的那些细节不放,他们在井下劳作的情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如今,他们虽有吃有穿,有小酒喝,有自己说话的朋友,但他们的女人都死了,他们是孤苦零丁的可怜人,入夜的时候,他们回家的时候,被窝里没有人,是凉的,四壁也是凉的,没有人气。然而他们有歌声,那些馕、歌声、胡,还有阳光留住了他们的命。他们的小曲感染了胡,胡小声地唱了起来,我的心和胡的心把我们精神的神曲献了出来,给了这两个可爱的老人。**的夜风来到了窗前,窥视着在煤油灯下歌唱的胡,胡的心飞过来了,说,他主人的歌不仅是唱给我们的,也是唱给那个过去的岁月的,说他的心有太多的苦水,说这个人世,没有人能理解他,如果是从前,他会是这里的主人。煤油灯后面的墙壁上,都是酒,一般的情况下,现钱喝洒的人都喝好酒,而那些众多的赊账者,胡给什么就喝什么,胡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胡唱完后,我吃了一块羊头肉,看了一眼在我身边的两位老人。我想,如果我的父亲还活着,他也会这样孤独地坐在这里,回忆他逝去的最珍贵的东西吗?会回忆他在领到了工资的第二天,和他的忠诚的朋友们进城,在伟大的,自由的,可爱的,广阔的,儿子娃娃的领地的汉人街里大吃大喝一顿潇洒一回的细节吗?会回忆他深爱的初恋远走他乡的痛苦吗?我想会的。岁月在这样的时候给老人的东西只能是回忆,他们在回忆中结算从前,为他们最后的时光做准备。胡的歌声留在了我的灵魂里,灵魂永远是一个人的世界,我们可以认真的,放心地与她对话,我们自己赞美自己,在我灵魂的气息里,我嗅到了胡的酒味,还有他不散的情绪:我的朋友们/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那些花朵是我们共同的花朵/那些日子是我们共同的日子/现在我死了/我看不见你们/听不到你们的祝福/我告别了那些金曲/也告别了美人和朋友/告别了鲜花时间/一切都离开了我/但是/你们不要把我埋在/无人烟的天堂角落/我爱人间/我爱人们/请把我丢在古老的森林里/当我枯萎变成干柴的时候/请让那些卖柴的人拾起我/在柴市上换钱/养他的家/糊他的口/安慰他们的心/让我的灵魂/永远和他们在一起……我哭了,这是胡的灵魂在歌唱,是我们的灵魂在歌唱,是从前和这个可怜的矿区在歌唱。我深情地看了一眼胡,他的眼里开始有了泪光,过去的岁月,开始在他的小的店里,重跳百年前的歌舞。我说,胡哥,你有过你最喜爱的女人吗?有过。他说。你得到她了吗?她说得到了。我说那你是幸福的,现如今,在这个可以得到一切的时代,我却没有得到我的爱。胡说不,我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但我是一个知道什么叫幸福的人,这就足够了。安拉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在他愿望的花园,愿望的海,愿望的天国里生活。人生应该有痛苦,痛苦像盐,它让我们在这个变幻无穷的人世里站立起来了。我最喜爱的女人和一个喀什的小伙子跑了,当年我娶她的时候,她小我十岁,她能干,脸蛋像秋后的红苹果,给人一种太美好的感受,说话像鸟叫。她曾是我的心肝。那时有一个穷小子,我资助过他,是从喀什逃难来的,常在我的家里吃饭。后来我想,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勾搭在一起了。她叫期曼,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绿色的象征,她留下了我给她的那些手饰,和那个小子远走高飞了。我想,我那么喜欢她,挣来的钱都给她,可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我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是看不透的,兄弟,要千万小心女人。他流泪了。是的,期曼,这个名字在我们维吾尔语里是指绿色,这个好女人为什么要离开胡呢?因为胡年岁大了?还是因为期曼不愿在这个沉闷的煤矿生活?还是她爱上了那个逃难的异乡人?一切都有可能。我又喝了一杯。煤油灯热烈的燃烧着,我想起了此时正在大桥下的那个青年酒店喝酒的朋友们,这会儿正是她们说笑话的时候,都是清一色的黄色段子。笑话是虚幻的,她留不住我们的真情,留不住我们的愿望,她像这个时代一次性的女人,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真实的感情。我们只是笑了笑而已。一瓶酒喝完了,这时,我才想起没让小朋友给家里送肉让妻做饭。每一次来,我都是先买好肉,让小朋友帮我送回去的,妻做好饭,压我的酒,而后我压她的身,在黑暗里,开始我们无聊的游戏。我告别胡,买好肉,回到了家。妻说要做抓饭,在等我的肉。不是我的肉,是羊的肉。在矿区所有的地方,在城市所在的地方,在大地一切的角落,所有的女们都在等他们男人的肉吗?每一次,我忘记叫小朋友送肉回家的时候,我就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