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到陆地了,那里有数不清的城市,毗邻林立的高楼,有如阡陌纵横的街道,摩肩擦踵的人群,娱乐场所美女如云,还有撩人的香水味……,一切充满着欲望的喧嚣,野性的,光怪陆离的,像旋转着的霓虹灯令人眩目。
站立于高高的船头,他的内心之海在搏斗,那是狂躁与宁静两股潜流拧在一起的旋涡。陆地即在眼前,对他却灰暗,陌生,没有边际,犹如令人恐惧的旷野或沙漠。而身后的船,面积虽小,但一架有88个键盘的钢琴与他朝夕相伴,周围有他的听众。
港口“自由女神”的雕像,狂飙般席卷了人们的心,包括他心爱的姑娘,背离他而去。而他,却看到了另一世界的曙光,他的心有如赤婴似的安详。让他们去做享乐的梦吧,他,摘下帽子抛向大海,转身回到船舱里。
这是影片《海上钢琴师》中的一组镜头,故事还在延续……
人啊人,除了一般动物似的活着,除了食、色、性,还需要什么?我们是否只能在物质世界里打滚,像走兽那般生活,我们还要不要活脱脱的性灵,美的召唤,灵魂中还要不要有悠扬的如泣如诉的音乐。
我仿佛听到回答了。我为这回答而欣慰。我还在读沈从文的《生命》。
“我正在发疯。为抽象而发疯。我看到一些符号,一片形,一把线,一种无声音的音乐,无文字的诗歌。……有什么人能用绿竹作弓矢,射入云空,永不落下?我之想象,犹如长箭,向云空射去,去即不返。长箭所注,在碧蓝而明静之广大虚空。”这是何等爽快淋漓,浪漫主义的意象!我听到音乐了,她在四周的幽冥中袅袅上升,透发出亮色,舞动着,传导出人心灵深处的呼唤。
散文诗的本质是诗,诗需要有形而上的空灵,需要内蕴的情感,需要音乐般的韵律和美的品位。然而,现在有些诗却有了一种质的变异,开始媚俗,用俗不可耐的秽语挑战诗歌的优雅。他们欣赏的是人性中阴暗的东西,或者纸醉金迷一类的东西。到了极端的地步,连诗歌也在演绎人的“下半身”,成为“裤裆里的跳蚤”。难怪有人批评一些所谓的诗人热衷于“娱乐恶搞,呼朋引类,大言不惭,低贱无耻,禽兽面目,最后成了诗歌流氓的群体舞蹈和嚎叫。这些披着诗人皮的驴子们在‘驴鸣’声声里以小农意识和市井流氓的嘴脸呐喊着冲上诗坛暴动了”。他们在玩弄诗,作践诗,如同丑女效颦,玷污了诗歌的圣殿,还有何浪漫主义可言。狗尾巴草就是狗尾巴草,莫非还真的变成曼陀罗,甚或牡丹花了?难怪有人指出现在的诗歌,不是离“现实”太远,而是“太现实”了,具有提升度的来自于现实又超越现实的具有理想、热度、冷度和情怀的诗歌却真的是越来越稀有了。
这是令人悲哀的。
人的灵魂原可以从地上飞腾,向着辽阔、永恒的美的上空飞腾。
诗,也应该是美质的,透明的。我愿诗如“长箭所注,在碧蓝而明静之广大虚空。”“虚空明蓝,读者灵魂上却光明净洁。”
幸福只存在适合于个人的安宁,而无限追逐的欲望世界对人充满了诱惑的恐惧与危险。是迷恋物质世界的无限,还是在有限中追求有心灵自由的无限,每个人都面临着抉择。
呵,在生命的航线,我们每个人需要灵魂之水的洗涤,祛除心灵的尘埃。我们需要找到自己的船和音乐,哪怕听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