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一行离开悦来客栈后,回到宣家大院。他本想陪李雯秋好好逛逛街景,但见午后的阳光实在够狠的,加上放心不下辎重的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回到营部,他先安排李雯秋去休息,然后自己就坐在大厅里等。从早上没歇脚地跑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他便就着桌椅打起盹来。强娃看他睡了,便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也睡着了。
大概个把钟头,一声马嘶把他们惊醒了。梁潇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见门外一名骑兵跳下马,奔大厅而来。骑兵进来报告,说辎重船队接到了,耿上尉派他提前回来通报,大概半小时后船队就到。梁潇带上强娃赶到三元宫,集合队伍准备接驳辎重。
林舒来到宣家大院时,正碰到李雯秋在走廊上洗脸。听林舒说明来意,李雯秋赶紧收拾一下就带他去找梁潇。他们在盐河渡口见到了正在指挥士兵接驳辎重的梁潇。
“林先生,非常感谢您啊。没想到土匪胆子这么大,真打上我们主意了。”梁潇说。
“你们打算怎么办?”林舒说。
“蒙在鼓里时我们真可能吃他们的亏,现在既然知道了,几个小蟊贼,没什么了不起的,让他们来好了。”梁潇说。
“梁营长,周法乾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土匪,在海西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还算有勇有谋。他那点人估计不会强攻,很可能用些歪点子,还是小心点为好。”林舒说。
“林先生说的是,我会认真对待的。”梁潇说。
“要不让押送船队的这批人再护送我们一程?”李雯秋说。
“不妥。我们有两个排的兵力,而且还有骑兵,怎么好因为几个蟊贼而叫人家护送?丢不起这个人啦。不用担心,我们自己能对付。”梁潇说。
“有个情况跟梁营长通报一下,也许是我们多虑了。我和梁浩所在的抗日基干大队的主要力量就在潮河一带,我们为了防止周法乾万一得手,破坏抗日大计,已经去集合队伍准备必要时支援你们。”林舒说。
“太谢谢林先生了。只是到时怎么辨别呢?万一打起来误伤基干队就不好了。”梁潇说。
“嗯,这倒是个问题。”林舒略一思索,“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走,到时好协调双方一起对付土匪。”
“好,就这么定了。林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得去安排一下了。”梁潇说。
“梁营长稍等。李参谋,抱歉,我还有句话要单独和梁营长说。”林舒说。
“那好,你们谈吧。”李雯秋笑笑,走到一边去了。
“有个想法也许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不过,梁营长是梁浩的哥哥,我和梁浩也情同兄弟,所以我还得说出来,如果听了觉得扎耳,还望梁营长海涵。”
“林先生不用客气,请讲。”梁潇说。
“是这样,基干队也好,自卫队也好,我们在海西组织抗日武装,非常缺武器弹药,不知梁营长能否帮帮我们?”林舒说。
梁潇想了一下,说:“林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当着家乡人我也不唱高调。尽管这批辎重是前线亟需的,但我要是搬两箱给你们也无碍大局。不巧的是这次师部派了军需官跟着,明里听命于我,暗里实际就是来监督的。所以这次实在不便。您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为家乡抗日出点力。”
“既然这样,这事就不提了,保证这批物资运往前线要紧。离开海西之前,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梁营长尽管吩咐。”
“好,多谢林先生理解与支持!我们就一同来对付这批胆大妄为的蟊贼。”梁潇和林舒一起走向三元宫,研究晚上的应对措施。
新安镇到海州的公路在大周庄穿村而过,再北行一里来路就是武障河。河上有座老石桥,不宽,仅够卡车单行。
大周庄是周法乾的老家,自从杀了仇人后,他在村里就没有家产了,为躲避仇人家里追杀,他也是居无定所。几年过去,仇家追得不那么紧了,他有时也悄悄回村看看族里长辈。这些年在外遇到难事时,他从不向族人张嘴,也从不祸害本村人,因此村里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这次为了不惊动庄邻,同时也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经过大周庄时他没有穿村而过,而是拐到村西沿着盐河绕到武障河边。
周法乾一行赶到武障河边和汪文娟带的一帮人汇合时,太阳已经落山。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耐心等待天黑下来。世道乱,天一擦黑,老百姓就很少出门在外了。路上人少时,他就可以将武障河到大周庄这段路封锁起来,实施埋伏。
天终于黑下来了,周法乾立即派几个弟兄分别把住武障河桥北口和大周庄北口,防止闲人进入伏击区。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在路面埋好钉板、草簪、钉耙,撒上瓷片、树针。周法乾带着“小母狼”汪文娟来回看了几次,心里不怎么踏实,嘀咕道:“就这些布置,恐怕还不保险。”
“我也觉得有点悬。这两边虽说有芦苇塘和乱树丛,藏人可以,却挡不了子弹啦。人家是正规军,火力厉害着呢。要不,移到庄里去,两边有密匝匝的民房,好躲也好逃。”汪文娟说。
“那不行,都是我周家人,万一伤着了,我还有脸回来么?再说惊动庄上人也容易走风。至于交火,我们就这几条破枪,确实没法跟这帮国军打,还是多想些点子,逼他们就范。”周法乾想了一会,叫过几个兄弟开始在埋钉板的地方往北三十来米处挖沟,一会就横穿公路挖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深沟。他指着沟得意地说:“这就保险了,万一钉板扎不破车胎,这条沟也得逼停他们。”
“人家武器好,又有骑兵,就是车被逼停了,我们也近不了身,人家一会就可以把这沟填好。”汪文娟对这次伏击没多少信心。
“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带几个人还是到西边那个老槐林里去,挖一个大坑,再在边上备一些乱草,准备藏抢下的武器。抬着武器,我们走不了,人家骑兵转眼就追上了。然后再检查一下过盐河的船,好撤到河西去。”周法乾说。
汪文娟带着几个人走后,周法乾叫过张一川和侯六,问:“二位兄弟,今晚弄枪,弄不好要出人命,你们怕不怕?”
“怕个球啊,哪天不是提着头过日子?!”张一川说。
“就是,死了屌朝天,没啥怕的。”侯六说。
“大家都是过命兄弟,相信我周法乾不会轻易让弟兄们赔上脑袋的。今晚能不能成事,关键就看二位兄弟了。”周法乾将俩人带到路边,指着路沟里的一溜芦苇丛,“你两位兄弟躲在这里,等车停下时,我就和另外弟兄在路沟对面吸引他们的注意,等听到我喊动手时,你们就扑上去。借着汽车灯光,尽量看准一个当官的劫持住,后面就好办了。”
“好主意!不过他们说不定会重点防路两边的苇丛的,那样保不定我们就有危险。不如紧贴路边挖两个蹲坑,我们藏在里面,上面盖一层乱草,反而容易偷袭得手。”张一川说。
“一川兄弟说得在理,就这么办!副驾驶的位置在右边,你们就埋伏在右侧,距离路面这条横沟一辆车远的位置,到时不管是扎着车胎了,还是路沟阻路了,估计当官的都会上前来查看,你们见机行事。”周法乾安排好张一川和侯六,又吩咐人在路边的紫穗槐跟子上扯了几根绳子拉到沟对岸,然后叫其余的人分散到路沟对岸埋伏好,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开枪,也不许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