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
是水声之外
从沧桑走出来的
一溜青石板
空旷的，幽幽的
像是女子的明眸
远处的笛声
如一条长长的飘带
把日子拉得很长
让人们总是难忘
宿事旧影
一月又总是有早雾
乌龙茶似的
被紫砂壶一样的日子
悄悄地藏香起香
二 月
是龙抬头的日子
是所有新媳妇
回娘家的日子
虽然回娘家只有半个月
新婚燕尔的丈夫
还是说，媳妇呀
你不要走，你走了
就带走了我的天堂
走在回家的路上
媳妇一步三回头
看着丈夫看她的眼睛
如一场大雨漫过来
接下来，二月
总是小窗低户
听尽檐雨从夜滴到明
三 月
是诗经里的女子
从诗经走进桃花坞
掩不住的心事
在桃树枝上
扭出一片粉色的红
远处，树和草
互相谦让着
由浅至深
一前一后的绿起来
近处，盛开着的白玉兰
如女子温润的
玉一样的目光
让三月里所有男人的脚步
打滑
四 月
是雨
从天上从人们心里扯出
如一张忧伤的硕大的网
罩住了人们看得见
看不见的地方
杨树、香椿、白桦
然后是梧桐
湿淋淋地，有了突然间
抽了筋骨似的疼
远处的云
含着泪水
来了走
走了又来
只有风如一把
微钝的剪刀
把四月剪得
柳条般的纤瘦
五 月
是湿润的
水灵灵的玉人一般
像一轮羞涩的新月
清新、饱满、圆润
如一朵花那样开着
五月里的油菜籽
是会唱歌的
乡村的孩子
他们立在原野上
从不肯背对太阳
在他们如歌的叫喊里
饱满的油汪汪的褐色
在风中如翻滚的海浪
由远而近，奔涌而来
铺天盖地
五月的天
云淡风清
在它下面
一种鼓足的劲
如一匹驮着草原的马
把日子踏出了很多
青草的香味
六 月
比荷还清的六月
心性无染，本自圆成
端坐在天地间
让世人当观音来敬
比荷清比雪白的六月
从古至今
只下过一场雪
那雪在关汉卿的笔下
飘飘洒洒，让很多人
记住了《六月雪》
大地山林，水鸟晨雾
还有三分尘土
一分水流
而六月，圆润如珠
透明如泉的六月
不染一丝脂粉气的六月
却从一而终
彻头彻尾地淡着
七 月
是东晋时
穿着白绢的少年
沉睡在夏日的午后
当微风划过帘影
人们会看到
王献之拿着一支硕大的毛笔
在少年的白娟上
龙飞凤舞地走
于是，闪电爱上了少年
她开始在黄昏
把自己变成一条闪亮的纱巾
在少年的上空不停地扭出
妖娆的身段
八 月
是伶人
舞台的戏唱完了
还立在戏里
走不出
她不知道
那锦绣是戏里的锦绣
繁华是戏里的繁华
自己只是过客
黄昏夜晚时
纳凉的人们总能
从窗子里，湖水边
听伶人一声声地呼宝玉
却千呼万呼呼不出
八月是伶人
她希望来世不再做伶人
来世做狐
一笑倾人国
二笑倾人城
九 月
九月的天
蓝汪汪的
一堆堆的云絮
如耀眼的雪
在前方的前方漫卷着
行呤诗人般的飘逸
傍晚的夕阳
似蛋黄色的鹅卵石
挪在了西边的地平线
平稳的、瓷实的
一点点下滑着
九月的田野
有着明亮和狂野的黄
夜晚，风过田野时
常常把九月的夜
喊得风生水起
活色生香
十 月
是穿红裙子的
牡丹一样的女子
她的美颜让男人的行囊
极具丰盛
十月又是雍容的
一款直线达于下摆的
帝国风格的衣裙
女神一样的姿态
让十月如女子一样
立于万花之首。
十月还有海洋般
蓝色的灵魂
亦如穿着高跟鞋的
淑雅的少女
在斑驳的光影里
迷人的走着
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
似一首首婉约的清词
把十月的夜晚醉得
姹紫嫣红
十一月
像没有打磨边的岩石
棱角分明，有一股粗粝劲
十一月又是男儿
没有刻意和矫情
有一股硬派的气质
站在广阔的东风中
扛着阳光四处奔跑
一身的水汽被吹干后
露出了雪亮锋利的本性
关山逶迤，驿路迢迢
冷冽的忧患
牵人心魂的渲染
让所有的日子
在行走间有着
呼呼生风的威仪
十一月又如飞流直下的瀑布
在一棵棵被扒光衣服的树中
在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原野上
呼啦啦地飘荡
有着呼啸而过的韵致
十二月
滴水成冰
一股寒气带着刀光剑影
从地下从空中从树上从野外
穿越而来
十二月的雨
黑黑的墨水似的
含着浓郁的书卷气
把一个个长长的难耐的冬夜
泼成一幅幅抽象的水墨画
十二月的风
如受惊的马群
从远处呼啸着奔腾而来
用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藤条
一鞭紧似一鞭的抽打着
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连月光也不放过
打得它脸色惨白
碎得满山篇野
玻璃似的冷得扎人
十二月的午后
白白的，西下的斜阳
突现了山川万物的大和空
让人禁不住怀念
春天的树叶一样的生活
十二月
二
蓦然回首
一月至十一月
如十一个兄弟
列在你的前面
也是你的后面
你有时甚至
有些迷惑
你与他们
到底谁是谁的
蓦然回首
其实你不想让他们
做你的兄弟，你想
让他们做你的情人
这样你就可以
做一回古人
因为只有古人
才能其妻成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