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没熬过春分
在春分的前一天
你走了，娘
你是睁着眼睛走的
当杏花刚开在枝头
桃花开始飘零的时候
你躺在朝南的窗下
看着我，一脸的不舍
你一定有一肚子的话
想对我说，娘
不然你的眼睛
怎么追着我
三天三夜还闭不上
不知道你已走
我端来杯子，对你说
娘，你喝水
娘，你喝水
一屋子的哭声里
我仍然在叫，娘
你三天没喝水了
放下杯子
摸了摸你的手，我说
娘，我给你暖手
我把你冰凉的手
揣进我的胸口
镇人说，你年轻时
立在那里，如一枝梅
又似桃花临水
你十七岁嫁给父亲
在一个大家族
独当一面，把姑叔们
该嫁的嫁该娶的娶
辛劳几十年
累下一身的病
我跟你只有八年的缘
你年轻的时候
我没有记忆
我第一次叫你娘
你就有了花白的头发
我四岁时，你给我唱
小白菜，地里黄
三岁上，没了娘
唱着唱着你流泪了
我知道，娘
你是担心自己的身体
害怕哪天走了
丢下幼小的我
绵绵的乡间小路上
我磕磕碰碰的追着棺木
哭喊着，娘你不能走
你还没把桃花做成花冠
戴在我的头上
眼睁睁的，我看着
盛你的棺木刀片般
切入土地的深处
娘呀！从此
你在彼，我在此
都说人走后的
第七个晚上
要从月亮里
看家人最后一眼
娘，你走的
第七个夜晚
夜风如箫，浮在
瘦了的月色里，月亮
像一个遥远的镜子
我依着门框
仰头看月，期盼着
你从月亮里穿过
七天里
乡间这一传说
如一杆白旗
在我荒芜的心里
凄凉的飘扬着
杏花月白，银汉三更
一弯云彩从月亮走过
那是你么？娘
年年清明
风暖了
叶子清了
娘，我总也寻不见你
娘呀！大慈悲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
乌鸦会白头
狮子也会垂泪
你知不知道
杜鹃会啼血
女儿的心已成褴褛
娘呀！大慈悲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
每次叫你
我的钝痛如被
漂白的瓷器
总是碎得了无声息
娘呀！在世间的尽头
在前世来生的入口，
你等着我，来生
再续母女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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