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屠格涅夫    更新时间:2013-08-01 10:12:09

“你们都见过狼,是吗?”胆小的科斯佳问。

“这地方一向有很多狼,”帕韦尔回答说,‘‘不过狼只在冬天里才来捣乱。”

他又在火堆前坐下来。他坐下的时候,把一只手搁在一头狗的毛茸茸的后脑勺上,这头心中美滋滋的畜生带着感激和骄傲的神情从一旁瞅着他,久久地没有掉过头去。

瓦尼亚又钻到席子下躺着。

“伊柳什卡,你给我们讲的事多么可怕呀,”费佳又说起话来,他是个富裕农民的儿子,所以常常带头说话(他自己说得不多似乎怕说多了有失身份。)“真见鬼,这两头狗又在那儿叫唤了真的,我听说你们这地方有鬼怪。”

“你是指瓦尔纳维齐吗?那可不!多么奇特的鬼怪呀!听说有人在那儿不止一次地看见过从前的老爷那已死去的老爷。听说他穿着长襟外套,老是唉声叹气的,老是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有一次特罗菲梅奇老爷爷遇到他,就问他:‘伊万‘伊万内奇老爷,你在地上找什么呀?”’

“他问他啦?”费佳惊讶地插嘴问。“可不,问啦。”

“哟,特罗菲梅奇真行呀哦,那老爷又怎么说呢?”

“他说,‘我在找断锁草。’他说‘断锁草’时声音很轻很轻伊万.伊万内奇老爷,你要断锁草于什么用呀?’他说,‘在坟里闷得不行,很难受,特罗菲梅奇,我想出来,想出来”

“这算怎么回事呀!”费佳说,“想必他没有活够吧。”

“真怪呀!”科斯佳说,“我原以为只有在追悼亡灵的那个星期六才能看得见死人呢。”

“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得见死人,”伊柳沙挺自信地接过话说。我已发现,他对农村里的各种迷信传说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不过,在追悼亡灵的那个星期六,你可以看见这一年轮到要死的活人。只要在那天夜里坐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老盯着大路看,谁从大道上走来,又经过你面前,他就是这一年里要死的人。我们那边的婆娘乌利雅娜去年就到教堂台阶上待过。”

“那她看见什么人了吗?”科斯佳好奇地问。

“当然看见了呀。她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起初什么人也没看见,也没听见不过,好像有一头狗在什么地方老是汪汪叫着,叫着。忽然她看见有一个单穿衬衫的男孩子在路上走着。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费多谢耶夫家的伊万什卡“就是春天里死的那一个?”费佳插嘴问。

“就是他。他头也不抬地走着乌利雅娜还是认出制了后来她又看见一个婆娘在那边走。她仔细地瞧呀,黩呀唉,天哪!原来是她自己在那边走,是乌利雅娜自个呀。”

“真的是她自个?”“确实是她自个儿。”“怎么啦,她不是还没有死吗?”

“这一年还没有过完嘛。你瞧瞧她那副模样:灵魂往哪儿搁呀。”

这几个孩子又不作声了。帕韦尔往火里添了一把于树枝。那火爆燃了一下,干树枝突然就变黑了,哔哔剥剥地响开了,冒出烟气,弯曲起来,烧着的一头渐渐翘起来。火光一颤一颤的,向四方映射出去,特别是向上映射。蓦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自鸽,它直飞到这一火光里,被热烈的火光照得通亮,它惊恐地在一个地方打了几个转,拍拍翅膀就飞得不见了。

“准是迷了路,找不到家了,”帕韦尔说,“现在它还要飞的,飞到哪儿算哪儿,落到哪儿,就在哪儿过夜。”

“喂,帕夫卢沙,”科斯佳说,“这是不是一个真诚的灵魂往天上飞?”

帕韦尔又往火里添了些树枝。“兴许是吧,”他终于这样回答。“帕夫卢沙,请说说,”费佳说,“你们沙拉莫沃那边也看得见天兆吗?”

‘貅是说太阳一下子消失了,是吗?当然看得见的。’

“你们一定也很害怕吧?”

“不光我们是这样。我们那位老爷虽然早些时候对我们说:‘你们就要看到天兆了,’可是天黑下来时,听说他也吓得要命。在仆人小屋里,那厨娘一看到天黑下来,便抓起炉叉把炉台上的所有盆盆罐罐全敲个粉碎,她说,‘世界末日到了,谁现在还要吃饭呀。’这样一来,烧好的菜汤全流掉了。我们村子里还有这样的传说呢,伙计,说是白狼遍地跑,把人都吃了,猛禽要飞来,特里什卡也要出现了。”“这特里什卡是什么样的?”科斯佳问。

“这你不知道?”伊柳沙兴头来了,接过话说,“伙计,你是打哪儿来的呀,连特里什卡都不知道?你们村里的人光知道呆坐着,什么也不懂!特里什卡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他要来了,这个人奇怪极了,他来了,谁也抓不住他,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就这样厉害。比如说,庄稼人想要抓住他,拿着棍子去追他,把他团团围住,可他会使遮眼法让他们眼睛都看不见,他们便会自己相互乱打一气。又比如,把他关进大牢他就要求拿一勺水给他喝,等勺拿来了,他就钻到勺里去,一下就无影无踪了。给他套上锁链,他一晃手,锁链就脱掉了。唉,这个特里什卡就要来了,他要走遍乡村和城市。这个特里什卡狡猾着呢,他要迷惑庄稼人唉,拿他真没治这家伙可怪啦,可狡猾啦。”

“可不是,”帕韦尔以不慌不忙的声调继续说,“他就是这个样。我们那边的人就等着他来。老人们说了,只要一出现天兆,那特里什卡就要来。这不,天兆真的出现了。所有的人全往外跑,跑到田野上,等着出什么事。你们知道,我们那地方挺开阔,什么都看得清。大家全在观望着忽然从小镇那边的山上走下一-V)k来,样子很古怪,脑袋大得惊人大家一下惊喊起来:‘哎呀,特里什卡来了!哎呀,特里什卡来了!’接着就往四处纷纷逃跑。村长躲进水沟里;村长老婆卡在门底下出不来,一边拼命地叫喊,把自家的狗吓得贼死,于是那头狗便挣脱了锁链,跳过篱笆,逃进林子里去了;库济卡的爹多罗费伊奇也跳进燕麦地里,蹲下身子,学鹌鹑叫,他说,‘说不定杀人的魔鬼会怜悯鸟儿的。’大家都吓得什么似的!谁料到来的人竟是我们村的桶匠瓦维拉,他买了个新木桶,把这木桶戴在了头上。”

孩子们都大笑起来,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在大野外谈天说地的人常常会这样的。我瞧了瞧四周:夜色显得庄重而威严;夜半时分干燥的暖气替代了晚问潮乎乎的凉气,暖和的夜气如同柔软的帐子还要久久地罩在沉睡的田野上;离清晨最初的瑟瑟声、沙沙声和簌簌声,离最初的朝露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天空上还没有月亮,在这些日子里它很晚才升上来。数不清的金色星星似乎在竞相闪烁,悄悄地沿银河的方向流去。的确,眺望那些星辰,仿佛隐隐感到地球也在不停地飞奔河面上突然接连两次响起奇怪的、刺耳的、痛苦的喊叫声,过了不多一会儿,那喊叫声已经远些了。科斯佳哆嗦了一下,问:“这是怎么啦?”

“这是苍鹭在叫唤。”帕韦尔泰然地回答。

“苍鹭,”科斯佳重复了一下“帕夫卢沙,我昨天晚上听到的是什么呀,”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说不定知道’,

“你听见什么啦?”

“我听见这样的声响。我从石岭来,前往沙什基诺;起先我老是在我们的榛树林里走,后来在一片草地上走你知道,就在那山谷急转弯的地方,有个很深的水潭;你知道那水潭里还长满了芦苇;我就是从这个水潭边上走过,哥们,突然间听到有人在水潭里呜呜、呜呜、呜呜地呻吟,那声音好悲哀、好可怜呀。这可把我吓坏了,哥们:那一会天色已很晚了,声音又是那么凄凄惨惨的。我自己也想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啊?”

“前年夏天,一伙盗贼把护林人阿基姆淹死在这个水潭里,”帕夫卢沙说,“说不定是他的灵魂在哭诉吧。”

“原来是这样呀,哥们,”科斯佳睁大了那双本来就够大的眼睛,说“我还不知道阿基姆就是被淹死在这个水潭的,要不我更会吓得要死。”

“不过,听说有些小蛤蟆,”帕夫卢沙又说,“叫起来声音也那么凄惨。”

“蛤蟆?噢,不,那不是蛤蟆那怎么是(苍鹭又在河上叫了几声。)“唉,那鬼家伙!”科斯佳不由地说,“好像林妖叫。”

“林妖不会叫,他是哑巴,”伊柳沙接过话说,“他只会拍巴掌,呱唧呱唧的”

“怎么,你见过林妖,是吗?”费佳用嘲笑口吻打断他的话。

“不,没见过,但愿不要让我看见他;可是别人看见过。前些时候我们那边就有个庄稼人被林妖捉弄过:林妖领着他在林子里走呀,走呀,但老是在一块地方转来转去直到天亮,才好不容易回到家。”

“这么说,他看见过林妖哕?”

“看见啦。他说那个家伙挺大挺大的个,黑不溜秋的,身子遮得严严的,好像躲在树后边,让人看不大清,好像躲着月亮,那双大眼睛瞧呀,瞧呀,一眨一眨的”

“哎呀呀!”费佳轻轻地发颤,耸耸肩膀喊了声,“呸!”“为什么让这种鬼家伙待在世上?”帕韦尔说,“真是的!”“别骂,小心,他会听见的,”伊利亚说。

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瞧,你们瞧,伙计们,”蓦然响起瓦尼亚稚嫩的声音,“你们瞧瞧天上的星星,真像蜜蜂那样在挤来挤去!

他从席子下边探出他那鲜嫩的小脸蛋,支在小拳头上,慢慢鼬抬起他那双平静的大眼睛。孩子们都举目仰望天空,望了老半天。“喂,瓦尼亚,”费佳亲切地说,“你姐阿纽特卡的身体好吗?”“挺好的,”瓦尼亚回答说,发音有点不清。

“你问问她,她为什么不到我们那边去玩?”“不知道。”

“你跟她说,请她来玩。”“好吧。”

“你跟她说,我有礼物送她。”“也送我吗?”

“也送你。”

瓦尼亚喘了一口气。

“得了,我不要。你还是送给她吧,她是我们的好姑娘。”

瓦尼亚又把头靠到地上。帕韦尔站起来,拿起那个空锅子。“你去哪儿?”费佳问他。

“到河边打点水。想喝点水。”两只狗也站了起来,跟着他去。“小心,别掉进河里!”伊柳沙朝着他喊道。

“他怎么会掉下去?”费佳说,“他很小心的。”

“话是这么说,他很小心。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他一弯腰舀水的时候,水怪会抓住他的手,拉他下水。过后人家就说,这孩子掉进水里了怎么会是掉下去的呢?”他倾听了一下,又说,“看,他钻进芦苇里了。”

芦苇的确在散开着,正像我们这儿常说的,在“嘀嘀咕咕”。

“那傻娘儿们阿库利娜从那回掉进水里之后就变疯了,是真的吗?”科斯佳问。

“就是从那以后现在变成什么样啦!可是听人说,她以前还是个美人呢。水怪把她给糟蹋了。水怪没料到有人那么快就把她拖上来。他就是在他那水底把她糟蹋了。”

(我不止一次地遇见过这个阿库利娜。她的衣服破烂不堪,人瘦得可怕。脸如煤炭那么黑,目光浑浑沌沌,老是龇着牙齿,常常一连几个钟头在大路上某一处踏步,那双瘦骨棱棱的手老是紧紧按在胸前,两只腿慢慢倒换着,活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无论对她说什么,她全不明白,只是偶尔抽风似地哈哈大笑。)

“有人说,”科斯佳又说道,“阿库利娜的跳河是因为她的情夫欺骗了她。”

“就是因为这个。”

“你记得瓦夏吗?”科斯佳悲伤地说。“哪一个瓦夏?”费佳问。

“就是淹死的那一个,”科斯佳回答说,“他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咳,多好的一个孩子呀!他娘费克利斯塔多么疼瓦夏他呀!费克利斯塔她好像早有预感,觉得他会死在水里的。夏天里,瓦夏常常跟着我们这群孩子一道去河里洗澡她就会浑身发抖。别的娘儿们都觉得没什么,只管端着洗衣盆摇来扭去地打旁边过去,可是费克利斯塔就不,她常把盆放到地上,朝着他喊:‘回来吧,回来吧,我的光明!回来呀,我的小鹰!’天知道他是怎么个淹死的。他在岸边玩耍,他的娘也在那儿,她在搂干草;冷不防听到有人好像在水里吐气泡一瞧,只有瓦夏的一顶帽子飘在水上。打那以后,费克利斯塔就精神失常了:她常常到儿子淹死的地方去,躺在那里;她一面躺着,哥们,一面还唱着歌呢记得吗,瓦夏老唱一支歌她唱的就是那支歌,她还哭呀,哭呀。向上帝哭诉”

“瞧,帕夫卢沙回来了。”费佳说。

帕韦尔手里端着满满的一锅水,回到火堆旁。

“喂,伙计们,”他沉默一会之后开始说,“事情有点不对劲呢。”

“怎么啦?”科斯佳急着问。“我听到瓦夏的声音。”

孩子们吓得个个发抖。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科斯佳喃喃地说。

“是实话。我剐弯下腰去舀水,就猛然昕到瓦夏的声音在,是从水底下发出来的:‘帕夫卢沙,帕夫卢沙,下到这儿来。’我后退了一步。可是我仍旧舀了水。”

“哎呀,老天爷!哎呀,老天爷!”孩子们画着十字说。

“这是水怪在唤你呀,帕韦尔,”费佳说。“我们刚刚还在说他和瓦夏呢。”

“唉,这可是个坏兆头呀,”伊柳沙不慌不忙地说。

“没什么,由它去吧!”帕韦尔坚定地说,又坐了下来,生死孩子们都沉默了。显然,帕韦尔的话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影响。他们开始在火堆旁躺了下来,似乎都打算睡觉了。

“这是什么呀?”科斯佳稍抬起头,突然问道。帕韦尔仔细听了听。

“这是小山鹬在飞,在叫。”“它们往哪儿飞呀?”

“听说,飞到没有冬天的地方。”“真有这种地方吗?”

“有。”“远吗?”“老远,老远,在温暖的海洋的那一边。”

科斯佳叹了口气,闭起了眼睛。

我来到这里与孩子们相伴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月亮终于爬妻兰了;我并没有立刻发觉它,因为它显得那么小,那么窄。这个发有月色的夜晚似乎仍像以往一样是那么灿烂但不久前还高高悬在天空的许多星星,就要落到大地黑洞洞的一边去了;周围全是静悄悄的,正如平常黎明前的寂静一样:一切都沉沉地睡着,一动不动地做着黎明前的梦。空气中的气味已不那么浓烈了,潮气似乎又在扩散开来夏天的夜是多么的短呵!孩子们的话声已静下了,篝火也熄灭了连狗也在那儿打盹;凭着淡淡的微弱的星光,我看见马儿也躺下了,垂下了脑袋我也有些发困,一发困就睡着了。

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过。我睁开了眼睛:早晨已经开始。还没有一处照着朝霞的红光,可是东方已经开始发自。周围的一切都看得见了,虽然仍有点模糊。灰白色的天空渐渐变亮、变凉、变蓝了;星星忽而闪着微光,忽而就不见了;大地变得潮湿起来,树叶上洒满了露珠,有的地方传来了热闹的响声和人声,早晨的微风已在大地上四处漫游闲荡。我的身体也因之而欢畅地微微发颤。我猛一下爬了起来,走到孩子们身边。他们围着稍有一点点热气的火堆沉沉地睡着了;只有帕韦尔抬起半个身子,凝神地瞧了瞧我。

我向他点了点头,便沿着烟雾潆漾的河边走回家去。我尚未走出两俄里路,在我的周围,在湿漉漉的宽阔的草地上,在前面的草木青葱的山冈上,在一片又一片的树林上,在后面长长的满是尘土的大路上,在一丛丛闪亮的染红了的灌木丛上,在薄雾里羞涩地泛蓝的河面上,都洒满了热烘烘的、生气盎然的光芒,先是鲜红的,然后是大红的、金黄的一切都动起来了,醒来了,歌唱起来,喧闹起来,说起话来。到处都有大滴大滴的露珠映着红光,宛如亮晶晶的金刚石;迎面飘来了钟声,它是那么纯净和明快,仿佛是经过了早晨朝露的冲洗。霎时间,一群精神焕发的马由我所熟悉的那几个孩子赶着,从我身边奔驰而过

很遗憾,我得添说一句,就在这一年里,帕韦尔死了。他不是淹死的,而是坠马摔死的。可惜呀,一个多棒的小伙!

在一个多云的夏日里我坐着一辆颠簸的小马车打猎归来,那种闷热天气(大家知道,这样的日头有时热得比大晴天更够人受.尤其在没有风的时候)使我沮丧极了。我打着盹,身子颠得东摇西晃,郁闷地耐着性子,听任那燥裂得嘎嘎直晌的车轮下被辗得坎坎坷坷的大路上不断扬起的细白灰尘来侵蚀我的全身蓦地里我的车夫神色变得异常不安,动作慌张,这引起了我的注意,片刻之前,他本来比我还困得厉害呢。他拽了拽缰绳,在驾驶座上手忙脚乱起来,并吆喝起马儿,不时地朝旁边某处瞧望。我四面环顾了一下。我们这车子正走在宽阔的耕作过的平川上,一些也耕作过的不大高的山冈呈现着平缓的慢坡,波浪形地伸延到这儿;从这儿放眼望去,周围四五俄里的旷野可尽收眼底。远处有一片片不大的桦树林,唯有它们圆圆的锯齿状树梢打破了几乎笔直的地平线。一条条小路在田野上向四处延伸,有的伸到低洼处就不见了,有的绕到小丘上,其中的一条在我们前边约五百步远的地方和我们所走的大路相交,我看见有一队列正走在那条小路上。我的车夫所瞧的就是那个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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